相比于南宮琛,他更清楚對于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人來說,進入工坊,脫離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行列是一件多么光榮的事。
就算世俗是以“士農工商”來劃分等次,可事實上,“農”卻是這里面生活得最清苦的存在。
農戶們一年到頭成天都在田里忙活,可最后收到的糧食交了稅之后便所剩無幾,大部分都只能勉強填飽肚子,遇到豐收年就稍微好一些,但若遇上了災年,對于沒有任何存銀的人來說,那便只有賣兒鬻女一條路才能讓一家人活下去。
所以,進入工坊干活,就意味著能賺到錢,有了錢,就代表能夠買糧食填飽肚子,更甚者還能風風光光的娶妻生子,建房立業。
這也是為什么會有“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一般的話。
只是馮奕山也很好奇,為什么南宮琛說了那么多,卻沒有提到關于繡坊的事,明明她更擅長繡藝,不是嗎?
“嗯……我不打算辦繡坊。”南宮琛的話讓馮奕山不禁有些詫異,“為什么?可你剛剛不是還說要留顧芳跟高蘭芯為你分憂嗎?”
那如果她不辦繡坊了,顧芳和高蘭芯又能幫她分什么憂呢?
“阿奕,如果我說,我是打算辦一個專門教別人刺繡的學堂呢?”南宮琛帶了幾分試探的看著他問道。
嚴格說起來,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畢竟不管是織房還是染坊,她能夠教給他們的原理跟技法都教了。
她真正擅長的是刺繡,而織布跟染布,只能說是以前學習刺繡時順便有所涉獵罷了。
這兩者,前者只要掌握了其中的基本原理,再對那些織娘稍加引導,她們自己就能加以創新,至于后者,南宮琛相信以馮婉姍在染料配比的天賦,假以時日,肯定能夠超過她。
所以,她只需要把織房跟染坊管理基本的框架立好,然后讓方芳昉這些她能夠絕對信任的人嚴格按照規矩跟制度執行便行了。
但刺繡不同,這是她一輩子都會為之奮斗的事業。
而她希望在這里,在自己有生之年可以讓這里所有的人都看到刺繡的精妙,而這,也是她的初心里所指的“躊躇滿志”。
雖然是間歇性的,但并不代表她就會敷衍對待。
相反,她在刺繡這件事上,是比任何事都更認真,甚至是一絲不茍!
聽到她的話,馮奕山就徹底愣住了,“琛兒,你知道你這話代表著什么嗎?”
開一個學堂,教別人刺繡。
這就等于是把自己可以安身立命、依靠一輩子的技法傳授出去啊!
“我知道啊……其實說辦學堂并不準確,應該說是開班教學。
那些想要學習刺繡的人只要交一定的費用,不需要拜師,就能學刺繡。
當然,價格不同,學到的技法自然也是不一樣。
我打算先開三個班,一個是沒有任何基礎的初級班,然后是有一些基礎但還沒定型的中級班,以及在刺繡上已經略有小成的高級班。”
聽到這里,馮奕山就知道南宮琛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謀算。
隨后,他就不禁低頭笑了笑,這要換成別人,怕是會把這些技法都藏著掖著,當成傳家寶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可南宮琛卻選擇將其“賣”出去。
若是她要收徒教學,那馮奕山自然不會反對,畢竟拜師授藝,若是徒弟有任何忤逆或欺師滅祖的行為,師父是可以將其告上官府,以不孝之名治罪。
但按照南宮琛的說法,她卻是打算明碼標價,將自己的刺繡技法進行售賣。
甚至比學堂夫子收束脩更功利一些,因為那些“學生”交了錢之后,和南宮琛之間沒有師徒之名,不用送什么三節四禮。
而那些人在學有所成后也不需要經過南宮琛的同意用這樣的技法來謀生,不管是想用自己學到的繡法賺錢還是像南宮琛一樣開班教學都可以……
真正意義上的“貨銀兩訖”。
所以,馮奕山才不得不佩服南宮琛,居然能夠大公無私到這種程度。
相比于她之前提出的工坊工人們的管理制度,她的這個“開班”更讓馮奕山一顆心忍不住為她狠狠砰動著。
“阿奕,你覺得怎么樣啊?”
南宮琛帶了滿滿的期待看著他說道,那眼中的光芒和她平時說起刺繡時的光芒如出一轍,讓馮奕山從心底里明白她是真的想要以這種辦法教授別人刺繡。
或許也只有這種辦法,才能將刺繡更好的推廣出去吧!
想到這里,他就滿是寵溺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只要是你想做的,都可以放手去做,不需要顧慮太多……”
聞言,南宮琛就有些激動的狠狠一撲,將整個人都埋在他的懷里,兩個人倒在地上。
馮奕山下意識的護著她的腰,而南宮琛和他之間那親密無間的姿勢也讓他的呼吸頓時就變得有些急促……
“琛兒……”馮奕山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克制。
如果不是因為他剛剛已經在心底里暗暗告誡了自己很多次不能在這種地方逾距,他一定會把南宮琛“就地正法”的!
但現在,他只覺得這真的是既甜蜜又煎熬啊……
看到他眼里那帶了幾分委屈的模樣,南宮琛就忍不住笑了笑,胸前的起伏更像是對馮奕山的欺負。
好在,她終是在馮奕山忍不住之前放過了他,一個翻身,她就和他齊身躺在地上,看著藍天白云。
沒一會兒,南宮琛就主動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
“阿奕,等這件事解決之后,我們舉行一場婚禮吧!”南宮琛突然心有所感的說道。
她想要有一場屬于她跟馮奕山的婚禮,讓他們成為真正夫妻的婚禮!
而她的話則讓馮奕山不禁愣了愣,隨后他就一臉難以置信的起身半躺著的看著她,“琛……琛兒,你……你說什么?”
“怎么?難不成你不想彌補我們沒有舉行婚禮的遺憾嗎?”南宮琛轉過頭帶了幾分不悅的瞪著他,仿佛只要他一點頭,她就會馬上起身離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