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抬眸望了過去,一眼便瞧見了跟在呂若蘭身邊的女子,那姑娘十七八歲的年華,也是一副在室女的打扮。
一對柳眉彎似月牙,在眉峰偏偏染上了幾分淡淡的冷清,三千青絲盤了個飛云髻。發上插了一根生雙翼的玉蝶珠釵。身著一襲素雅的湖青色對襟褙子,琥珀色暗花的羅裙。淡掃蛾眉,面上略施粉黛,眉眼間有股說不出的嫻淑端莊,端的一副清麗的模樣。
舒眉心里暗暗吃驚,這女子的容貌又在呂若蘭之上,端的一副氣質美人的模樣。聽了對方的自稱,她不禁猜想到:難不成她便是,剛才那幫女子口中議論的芷茹姑娘?
——她夫君齊峻的恩師竹述先生的外甥女不成?!
這邊她還在暗暗思忖,身旁的林秀涵,已經過去跟她們開口打起招呼來。
“原來是芷茹妹子和若蘭姑娘,你們這是要上哪兒?”林秀涵一臉微笑問道。
“聽說齊四夫人來了,特意前來拜會。茹兒聽舅舅曾經講起,當年曦裕先生還在京師時,兩人引為知已。茹兒一直有個心愿,想來見見文家才女。舅舅也曾托小女,道是若碰到曦裕先生的親人,替他帶去聲問候。”秦芷茹款款而淡,一副兩家乃世交的模樣。
舒眉聽她這樣講,面上不由一怔,雖知對方是客套,可這才剛見上一面,就被人安上“才女”名頭了?讓她一向低調內斂的心里,無端生出許多不適來。
見好友一腦茫然愣愣地望向對方,林秀涵輕聲一笑,替舒眉跟秦芷茹解釋道:“前段時間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有些事記得不是太清了,妹妹見諒。在這兒,還是由我來給雙方介紹介紹吧!”
說著,她便把秦芷茹引薦給舒眉,說道:“這位是禮部侍郎秦大人的千金芷茹姑娘,竹述先生是她的舅舅。”
舒眉忙過來跟對方打起招呼。兩人互相寒暄行起了禮。兩人認識后,,林秀涵轉過身去,跟旁邊的呂若蘭,也打起招呼:“許久不見呂姑娘了,不知身子可算痊愈了?”
呂若蘭面上一僵。隨后嘴角便扯出幾抹笑意,答道:“托袁家三奶奶的福,身子已見大好。”
舒眉在旁邊湊趣道:“大嫂出門養病時,還念叨過你呢!也不見呂姑娘到齊府來做客了?”
見問到自己頭上。呂若蘭忙解釋道:“家母身子不好,蘭兒整日伺候在榻前。”
旁邊的秦芷茹嗖跟著笑道:“可不是?!若不是有我常到她府上,陪著說說話兒,沒準這次都不肯出來赴宴的。”
林秀涵在一旁感嘆道:“若蘭姑娘孝悌,確實讓我等猶感汗顏。”
秦芷茹笑著附和道:“可不是嘛!這不,唐府把各家都下了帖子,我特意上前把她拽過來。”
幾人站在那兒說了一些閑話。林秀涵知道跟呂若蘭處在一起,舒眉只會感到滿身不自在,為了避開這種尷尬,她忙拉了好友跟對方告辭:“咱們出來太久了,怕里面的長輩們著急,就先回去了……”
秦芷茹頷了頷首,跟舒眉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雙方就分道揚鏢了。
兩人回花廳的時候,舒眉一路上低頭不語。心里思忖在假山后頭,眾女口里議論的那番話。
沒想到,林秀涵也覺得奇怪,喃喃道:“她二人怎么攪到一塊去的?!以前她們可是不大對盤的。難不成齊四郎一娶親,她倆平日里同病相憐,走到一起成了同盟?”說著,她似笑非笑地望向了好友。
舒眉聞言停住了腳步,一臉茫然的表情地瞪著她。林秀涵忙那兩人之間的過節告訴了好友。
“姐姐是說,秦姑娘是相公的師妹?”舒眉這才理清頭緒。
“可不是嘛!說起從小認識。秦姑娘的時間還比呂若蘭更長一些。”林秀涵答道。
舒眉頓時醒悟過來。齊峻六歲師從竹述先生,可不是從小長大?!這樣才是正宗的青梅竹馬。
林秀涵湊到她耳邊。打趣道:“或者,她們專程是來碰你的?”
舒眉先是嗤笑一聲,隨后斂起笑容,正色道:“姐姐莫要開舒兒的玩笑了?我何德何能,還勞她們的大駕,特意來碰我?!”
林秀涵搖了搖頭,不以為然說道:“你剛才在花廳,可看見多少在室女裝扮的賓客?一般滿月、抓周這種宴請,只有成過親婦才熱衷參加,呂秦二女尚未出閣的年輕姑娘,若沒有另外目的,她們湊哪門子熱鬧?”
“姐姐忘了,剛才秦姑娘不是都解釋了嗎?怕呂姑娘在家里悶壞了,特意出來散散心的。再說了,你剛才不也講,這種場合婦人來得多。兩家的長輩為了結親家,特意帶她們給其他夫人相看呢?”
林秀涵點了點頭,笑道:“也對,她們是該找婆家了……”
兩人回到花廳時,屋里已經坐滿了賓客。鄭氏見兒媳回來了,忙把舒眉拉過去,介紹一些有來往的世家夫人和太太給她認識。
舒眉少不得跟著婆母,給些年長的誥命行禮問安。沒過一會兒,唐家小少爺抓周儀式就開始了,廳里一片鬧哄哄的場面。
等儀式滿圓完成,唐家仆婦丫鬟安排宴席的時候,舒眉心里才長長松了口氣,心想,到后面該不再被人來參觀吧!
誰知事與愿違,唐府的宴席座次安排甚為特別,那些上了年紀的安排一桌。而舒眉一些年輕媳婦,則被安排到了另一桌。
舒眉少得跟著好友,重新認識一些生面孔。幸虧有林秀涵這位從小在京里長大的貴女在旁指點,她才總算把人都認全了。
相互打過招呼后,她驚訝地發現,在座竟然少夫人、少奶奶們的夫君,不是跟齊峻從小一塊長大,就是跟他在西山大營是同袍。席上大家的話題,也就離不開各自的夫婿了和她們小團體一些話題了。
不知怎么的,聊著聊著就扯到上回敬香的事上了。
“本來上次花朝節,幾家約好到陸府在妙峰山別莊上聚聚。先前就聽相公講,齊家四爺也會帶他娘子來的,沒想到還是沒能見到弟妹。”席中一少婦望著她們這邊說道。
舒眉抬眸望去,記起剛林秀涵介紹的,是忠勤侯府的二奶奶杜氏,此人夫君跟齊峻是同袍,于是,她忙笑著回應道:“本人是要去的,誰知頭天晚上,妹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第二天就改道上懷柔上雙髻山了,順道去紅螺寺還了還愿。”
聽說是她不愿去的,那天到場后失望而回的幾名少婦,連忙在旁邊起哄:“原來是你不愿去的?我們還以為你瞧不上咱們這群鄙俗之人。”
那哪能啊?舒眉忙欠身道歉,之前只說是拜神,妾身倒未曾聽相公提起,妙峰山還有那等聚會,若我真知道,說什么也不是錯過跟各位姐姐認識的機會。
眾人見她如此謙和,心里不由產生些許好感。
昌榮公主的長媳方氏,忙說道:“我們之前,聽說妹妹由曦裕先生親自教導,在南邊也是游山玩水見多識廣,說著給咱們這些京里長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無知婦孺講講,誰知竟然沒能碰上。”
旁邊幾人連聲附和,說是要找機會跟舒眉再聚聚。
舒眉沒辦法,只得應承道:“下月相公及冠禮,想來姐姐們的相公,到時有來參加的。妹妹到時必會倒履相迎。
本來那幫小娘子,在妙峰山沒見到舒眉,聽信他們夫君的解釋,以為齊峻怕黑皮媳婦帶出來被人嘲笑。被想到今日當面一問,人家落落大方,將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看那樣一點都沒有貌丑見不得人的程度。
她們不由對傳言產生了一些懷疑。
齊府兩口子的情況,林秀涵自是最清楚了,她見舒眉把話說開,怕她們把話題繼續放在齊峻身上,忙轉了另一話題,跟她們聊起衣裳胭脂等裝扮的話題上了。
舒眉久不出門,這方面是插不上什么話的,遂怕保持了一貫的沉默。
腦海里卻琢磨起,剛才她們提到話題。
那次,齊峻突然改道,答應棄妙峰山,改道懷柔的雙髻山,原來還有這個緣故在里頭。難怪路上揣一副別人欠他銀兩沒還表情。
不過,那時他還是一門心思要接呂若蘭進府的吧!冷藏自己是理所當然的。舒眉想了一想,覺得那也沒甚好深究的,此事就放過去了。
宴席剛一散去,齊府婆媳就跟唐府女主人告辭,說是路上離得遠,怕道上耽擱。
回去的路上,齊峻照例騎著高頭大馬,護在車廂旁邊。誰知在路口等道時,齊峻把車夫紀師傅等他一會兒。隨后拍馬過來,跟母親鄭氏告了一聲罪,說是在道口碰到一熟人,他要趕過去打聲招呼。
“去吧!反正總歸是在這兒等!”鄭氏把他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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