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鄭氏那一巴掌,齊峻抬手摸了摸自己右頰。
要是大哥還在就好了,母親一向只聽他的勸。有他在的話,寧國府就不會發生那么多變故了。
齊峻不由想起幾位手足的遭遇。
四妹到底上哪兒去了?
是舒兒將她提前接走了嗎?不對,若是她來得及接人,為何沒有接走七弟和芙姨娘?若要論到關系親疏,舒兒跟荷風苑那對母子,關系好像更好些。要接也會先將他母子倆接走。[]熬夜看書251
齊峻忍不住朝北面望去。
四妹的婆家也就是以前的端王府,在高氏的威壓下,毫不留情地舍棄了她,沒想到陰差陽差,竟救了她一命。
想起端王爺女眷的慘狀,他由衷地替齊淑娉慶幸。
高家父女真真無恥,為了抹去大楚的痕跡,竟然將以前王公貴族的府邸,賜給了此次跟他謀反的“功臣”。
是想讓人盡快遺忘掉項氏一族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林唐文幾姓在南邊,又拉起了大楚的旗號。
只待時機成熟,終究要反攻大梁的。
想到這里,他舉目朝隔壁的茜楓園望去。
這一瞧不打緊,讓齊峻熬夜看書掉出來。
茜楓園林子深處,竟然閃動著星星點點的火光。
不仔細觀察還看不出來,這異狀讓齊峻頓時警惕起來。
自從高世海賜婚后,許是高氏讓人勸住了她表妹,呂若蘭不再找些借口上寧國府串門了。兩人除了在宮門口偶爾碰到,其他時候再沒任何交集。
據他所知,呂府如今人丁不旺,呂若蘭的兩位兄長,被高世海派往前線監軍。聽母親和五妹有次提起四妹時,談論過呂府的后院。說他家女眷嫌茜楓園曾吊死過人,遂都不敢住進去。一家子都在前院安置。
那眼前的火光又是什么?
不會是端王府一門百余口枉死的冤魂吧?!
齊峻隨即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先生曾告訴過自己,這世上沒有鬼魂,他從十歲起就不懼所謂鬼魂妖魔。
那么,是誰在林子里?要干什么?不會越過界波及到寧國府來吧?!
他緊緊盯著那眼前的異狀,密切關注著后續的發展。[]熬夜看書251
那火光閃過一陣后,在一棵樹下停住了。沒多大會兒,那里便傳來嗚嗚的塤聲。
夜沉星稀,在這寂寥的黑暗中,兀地傳來這凄切的聲音,有如夜風臨窗怨魂嗚泣。饒是齊峻膽子再大,此情此景,都不免讓他膽寒。
齊峻只覺手臂皮膚上,起一層細細粟粒。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回過神來時,發現塤聲早就停了。齊峻回過神來,正要從閣樓上下來,便聽到隔壁府里突然起一陣騷動接著,就有無數火把燃起。
“來人啊!抓刺客!侯爺被人行刺了······”
接著,從呂府的前院傳來喧闐之聲片刻功夫那邊已亂作一團。有女子呼救的聲音,還有孩子哭爹喊娘的叫聲······
從他所在的聽風閣頂層望過去,齊峻發現有道人影,從茜楓園的林子里,沿著兩府共有的湖泊,朝寧國府這么逃竄而來。
齊峻心頭一緊,從閣樓上匆匆趕了下來。
剛出碧波園,就見尚武匆匆趕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齊峻抬起頭,望了他一眼沉聲道:“她人呢?不會給咱們設的籠子吧?!”
尚武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
齊峻沉吟片刻,當即立斷作出了決定:“走!咱們到公主府去。對了,等會兒有人問起,就說我一直在碧波園。”
尚武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暗道:爺你本來不就一直在上面嗎?
等到馬夫牽來他的坐騎齊峻剛跨身上馬,就意外碰到從外頭趕回來的高氏。
“這么晚了,四叔是上哪兒去?”高氏坐的軟轎,擋住他的去路,問起小叔子的行蹤。
覷了嫂子一眼,齊峻沉聲答道:“我不放母親,想請玉寧公主進宮探探母親的消息。”
聽他這話高氏眼皮一跳,隨后跟他解釋道:“我剛從宮里回來,婆母已經沒事了,四叔`不必擔心。”
好不容易抓住高家理虧之處,齊峻哪里肯就此放過,忙反唇相譏:“為人子女的,哪能不擔心?對了,什么時候大嫂要給在下一個交待呢?”
高氏盯著他好一會兒,然后,似笑非似地說道:“事情已經查出來了,不過,恐怕你不會太想知道。”
齊峻一怔,即刻緊張起來。不知高氏的葫蘆里又賣什么藥。
高氏見到神情端凝,便說道:“今日這事,雖說有宮人的疏忽,說到底還是齊兩姓之間的孽債······”
齊峻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對方:“這話怎么說的?”[]熬夜看書251
從轎里鉆了出來,高氏望著他答道:“聽說,那下毒之人,是前朝的宮人,曾受恩于文昭容。聽聞你母親進宮赴宴,想替她恩人瀉恨哪……”
聽她信口胡謅,栽臟嫁禍,齊峻袖中的手掌早已握成拳頭,百般隱忍之下,才沒有沖動將眼前這女人揍一頓。
“哦?!”齊峻斂起面上的急色,話帶譏諷地跟高氏針鋒相對,“不知新朝已立,宮里為何還用前朝的舊宮人,也不怕先帝有靈,驅動他們再來生事?”
高氏淡淡一笑:“這就不勞四叔操心了,父皇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不必擔心太夫人,明日天亮以后再去探視吧!宮里已經下匙了。”
齊峻本就沒打算進宮,此去公主府,他不過是要跟秦芷茹交待幾句。看高氏難得緊張的模樣,他嘆了rr氣,道:“玉寧公主今日在宮里嚇壞了,我前去,不過是想安慰她幾句。”
這話讓高氏心頭一喜,忙安撫起她小叔來:“這就對了嘛!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多相處才能出來。秦姑娘跟你從小一塊長大,本身又才貌俱佳,善解人意。這才是天賜的良緣,過去的事就莫要再想了,有些人忘記才是福氣……”
她還有臉提這碴兒,齊峻心里嘔得險些要吐血。
但母親如今還在宮里,此時他若是造次了,高家人還不知如何對付她呢!
強壓下胸中的怒火,齊峻將雙手一拱,對高氏道:“多謝大嫂提醒,沒什么別的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見他態度陡變,高氏心里雖覺納罕,卻也難得和顏悅色。
“去吧!若是她過于勞累,明日派人進宮侍疾也行,皇妹身子骨弱,還是多養養為好。”
裝著聽不懂她話中之意,齊峻跟高氏行完一禮,就徑自出府門了。
望著他的身影離開,高氏覺得哪里不對勁,忙扭過頭來,對著程嬤嬤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他今日態度有些奇怪?”
程婆子怕她又胡思亂想,忙安慰她:“哪能啊?媳婦再如何,哪里比得過親娘。公主您都把他一家人救出來了,又幫他治了妹子和師傅。再不知感恩的人,也得收斂一些。再說了,就像您剛才所講的那樣,人的感情是多相處才出來的。當年若不是晏太夫人早早定下那黑婦,說不定先嫁進來的,會是秦姑娘……他們之間本就有感情,您又救到竹述先生……”
高氏還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又問了一句:“他真的不會再記害他妻兒的仇了?”
程婆子面上一僵,想起皇后娘娘的交待,忙寬慰她道:“反正又沒死,況且,那邊‘休書,都出了。這邊新婦也娶了,哪還能總是糾纏不清?!您就放一萬個心。四爺是什么樣的性情,會不會藏心思,您別人不了解,他您還能不放心?!他差不多是您一手帶大的,何時有這種心機了?!”
高氏點點頭,解釋道:“我還不是擔心他惦記文家那狐媚子。不過,說來也奇怪,當初秦姑娘怎地就沒跟他發展下去呢?明明感情這般好。”
程婆子暗中腹誹道:你都讓表姑娘整日纏著他,秦姑娘哪還有機會跟他······
可這話不能從自己口里說出來,她忙陪著笑臉道:“夫人,您難道忘了,后來秦姑娘隨她父親到南邊去了,好些年不在京里頭。這不,就給耽誤了······還是您慧眼識珠,知道只有秦姑娘,才能代替他忘記那黑婦…···”
高氏微微頷首,喟嘆道:“但愿如此!希望今日晚上表妹在席上的那番話,能刺激得秦姑娘趕緊動作起來才行,不然······”
程嬤嬤忙湊趣道:“秦姑娘若是對他沒意思,怎么刺激也不成。夫人這招棋下得實在是妙-。秦姑娘若是想鞏固地位,就得趕緊抓牢男人的心。沒有比早早生下兒子,代替那對母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穩妥有效的法子了。”
高氏不宜可否,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道:“希望秦姑娘懂得感恩,別學得跟蘭表妹一樣,既沒本事還喜歡糾纏不清······”
想到呂若蘭的遭遇,程婆子嘴角微僵,隨后怕被高氏察覺,趕緊收了起來。
“夫人,咱們還是趕緊回院子吧!您也勞累一天了。
高氏點了點頭,就朝荷風苑走去。
她們所不知道的,就在離開后不久,藏身于枕月湖旁邊林子里躥出一道人影,朝府外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