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佛。
這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齊小蝶心中本來感覺到甚為詭異，尤其是她看到那白發灰衣老者的眼睛，恰如無底深淵，黑的怕人，不由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烈佛？”
大昭寺之中，供奉諸佛，總共沒有一萬，也有數千，這些佛陀，各有名號。
不過這些佛陀的名號，都各有講究。
比如，藥師琉璃光佛、旃檀功德佛、燃燈古佛等等，都是以其特質或是功德命名，一字名之佛，還真是聞所未聞。
烈之一字，聞之卻讓人覺得有一股壯烈之氣，與佛之包容寬廣慧心明澈，大不相同。
莫名其妙地，齊小蝶感覺到一陣心悸，仿佛這個名字，跟她有莫大的關系一般。
“不錯，正是烈佛。”
白發灰衣老者移開了目光，他緩緩地走到那一尊佛像之前，并未彎腰，卻是不知從何處抽出三支香，伸手一晃，便即點燃，隨手插在那烈佛面前的香爐之中，微微頷首。
這不是拜佛的態度。
齊小蝶心中更是感到奇怪，她好奇地看著那白發老者袖子一拂，退了一步，望著那三頭六臂的佛像，神色復雜。
“烈佛，到底是什么佛？”
齊小蝶開口詢問，良久卻未聽到那老者的回答，偏殿之中，一時極為寂靜，只有裊裊青煙，飄拂其中。
直到那三炷香燃盡，那老者才緩緩回過頭來。
“今日小姑娘你在此處，也是機緣巧合，既然如此，就讓本座給你講講，這烈佛的歷史吧……”
他的語氣頤指氣使，竟是不容齊小蝶有反對的機會，腳尖一點，已是盤膝坐到了那烈佛身畔的供桌之上。
齊小蝶更是愕然。
這種行徑，在大昭寺的和尚看來，是不敬之至，這老者分明是來給這烈佛進香，但一來不曾屈膝彎腰，二來又與這烈佛并坐。
難道他以為，自己是可以與這烈佛并列之人？
“十萬八千年前……”
老者微閉雙目，卻是完全不顧齊小蝶的反應，自顧自地講起故事來。
第一句話，就是非常的不靠譜。
這實在是像神話故事的起始——大昭寺的歷史，也不過萬年，萬年之前，就稱上古，上古之時的事情，到現在都只有殘缺不全的記載，具體如何，誰也不知。
再往前的歷史，就完全不可考證，一切傳說，只能當做神話。
十萬八千年前，更是連殘缺記載都不曾有的時代。
好吧，這是講一位佛陀的傳說，這個久遠的過去，也姑且可以當作是合理的，齊小蝶微微搖頭，不由為自己的過于敏感而感到好笑。
說到底，佛陀之類，也不過只是編造出來，愚民的宗教，這連大昭寺的高僧，自己也都承認。
武功到了破虛巔峰宗師境界，自然知道，這天上地下，不可能有這種神通廣大的神佛存在。
這所謂烈佛，自然也只是編出來的故事，自己又何必當真？
“……天地大劫，戰亂不休，諸佛降世。”
這果然是標準的佛經故事的開篇，齊小蝶開始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聽這神神叨叨的老頭兒嘮叨。
烈佛的名字雖然古怪，但終究也不過就是佛陀中間的一尊，他的故事，又能有多大的差別？
果然，白發老者雖然說故事甚是生動，但是這個開頭，也仍然是諸佛救世的路子。
當時的天外世界，人、神、獸、鬼、妖、魔混居，生死不分，混亂不堪。
神，是一個天生有偉力的種族，壽命綿長，太古之時，就已生成，比之人類，要強橫許多，更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獸，自然是指神獸和妖獸，它們的勢力龐大，幾乎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鬼，則是有靈眾生死后所化，生前越是強大，死時執念越深，所化的鬼魂，就越是強橫，雖然天生要弱于其它的種族，隨著時間的累積，它們的數量和實力也是極為可怕。
妖與魔，齊小蝶倒是分不清其中的差別，老者也沒有詳細解釋，反正大致與妖魔界的魔物，差相仿佛。
人類的力量最弱，但他們聰明伶俐，總能找到辦法繁衍生息，艱難地一代代傳下子嗣。
這六種勢力，爭斗不休，天地之間，一片混沌，血流飄杵，不知死了多少生靈。
這時候諸佛慈悲，不惜從極樂凈土下降，想要救贖這個可怕的世界。
他們所想的法子，就是分隔各界，讓這些種族，分居不同的地方，這也就不再會有沖突。
神天生神明，原該居于天上，諸佛就將他們提升，離開了這個世界。
鬼乃死物，不宜與生靈同處，諸佛就打開了幽冥界的開口，將它們都送入其中。
妖魔肆虐，秉性殘忍，諸佛就開啟了妖魔界，以鎮魔石碑，將它們封印其中。
——聽到這里，齊小蝶倒是怔了一怔，鎮魔石碑之事，風子岳曾經也跟她提過，乃是真事，在這么一個諸佛的虛構故事當中，這老者忽然提到，倒是有些奇怪。
記得風子岳說過，鎮魔石碑，分為數塊，各自封鎮著妖魔界的入口，茫茫宇宙之中，并不是只有天外世界才有。
“至于人類和獸類，他們就被諸佛留在了這個廣袤的世界之中……”
老者的目光，冷冷地在齊小蝶身上一掃，齊小蝶心中一冷，自己妖獸化形的底細，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此事她倒不曾刻意隱瞞，反正她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她人形轉生之后，已經完全看不出妖獸的痕跡，她若不施展幻蝶九變的功夫，根本看不出與普通人有什么區別。
這老者仿佛看穿一般，讓人心疑。
“諸佛救世，這故事我聽空木和尚說過了，只是這烈佛在中間做了什么？他也是諸佛之中的一位么？”
這故事大差不差，空木和尚也跟齊小蝶說過，當然這種荒誕不經的傳說，就連他也沒指望齊小蝶會相信，總之不過是諸佛起源的傳言而已。
“烈佛，自然是諸位古佛中的一位——而且，還是對人類最重要的一位！”
白發老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鷙的神色。
“即使是分割數界，神、妖魔、鬼各歸其位，但是人類的生活，還是沒得到什么改善，不但是被妖獸壓制，就連游蕩的妖魔和鬼魂，也能夠欺負他們。”
“人類，實在是太弱了……”
老者的語氣甚是唏噓，齊小蝶也不由嘆了口氣，但旋即又搖了搖頭，不錯，人類確實是弱，但是……
“老先生，你這可就差了，人類若不修行，確實是十分孱弱，但是，只要修行之后，是最容易出絕世強者的，那些神我不知道，但是妖魔、鬼與獸類之中，能夠強過人類的巔峰強者，卻是沒有幾個……”
“呵呵……”
聽齊小蝶反駁，白發老者冷笑了兩聲。
“不錯，小姑娘倒是有點見識，你說得沒錯，不過，那卻是在人類的得到了修行方法之后，也就是說，等他們懂得了武道之后！”
“什么？”
齊小蝶怔了一怔，“你是說，人類和妖獸一樣，以前也是沒有修煉方法的？”
妖獸武道，要到天妖圣殿之祖降臨之時，才逐漸傳開，在此之前，妖獸沒有修煉武道，被人類逼得幾乎趕盡殺絕。
居然在此之前，還有一個時代，是人類根本不會修煉，不會武道的？
怪不得妖獸可以成為世界之主，不會修煉的人類，那可就是徹頭徹尾的弱者！
“哦——”白發老者的目中，閃出精光，“小姑娘，你居然也知道妖獸武道之事，見聞倒是廣博啊……”
齊小蝶有些心虛，干笑了兩聲，這涉及天妖圣殿的秘密，她自然不能輕易承認。
好在那老者，也沒再追問。
“沒錯，確實是跟妖獸一樣，人類一開始，并無什么修煉之法，所以被妖獸壓制，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而傳下武道，讓人類得以繁榮昌盛的，正是這一位烈佛！”
“是他？”
齊小蝶吃了一驚，指了指正中佛像，更是張大了嘴，不敢相信。
“那……這烈佛功德，豈不是大得不可思議？那他……他的香火，怎會如此稀疏？”
傳下武道，乃是人類立身的根本，這烈佛功德，不可思議，就憑這一點，他怎么呆在這偏殿之中？
至少，他也應該與創世三古佛并立，立于大雄寶殿之上啊！
佛教典籍之中，也未曾聽說有這烈佛的記載，這……這是怎么回事？
“哼！”
白發老者怪眼一翻，面色變得極為凌厲。
“還不是有些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升米恩，斗米仇，等到人類得到武道，繁榮昌盛，出了絕世強者之后，他們想到的不是感恩，卻是忘恩負義！”
“第一死在武道大成之下的人，竟然就是這烈佛！”
“什么？”
齊小蝶感覺如五雷轟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在此時，卻聽到偏殿門外，傳來風子岳熟悉的聲音。
“天下第一高手到此，為什么如此悄無聲息？大昭寺中，應該開正門迎接浮盟主才是！”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