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想尋一個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知心人兒并不容易。若真是找到了,同性異性又有什么關系?最重要的不過是兩情相悅、至死不渝罷了。人生匆匆幾十年,本就處處不得意,若是連個知心相守的人兒都得不到,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義?至于子嗣問題,即便沒有,不是可以從旁支過繼?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要姐姐說,顯國公府實在沒有必要為此事小題大做,甚至開宗祠大動干戈。妹妹你覺得姐姐說的對么?你一定會贊成姐姐的說法的對不對?……”
腦中回想著韶華縣主剛才一再重復的這段說辭,以及說這話時,韶華縣主面上難掩的忐忑、興奮與期待,池玲瓏面上的淺笑越來越明麗溫潤。
她從溫韶華廂房里走出來的時候,日已西斜,紅彤彤的落日搖搖欲墜的掛在西邊天際,彩霞映出萬道金光,云海在天際翻騰,那情景美的令人嘆息,讓人恨不能時間在此刻停止。
“回去吧,縣主此番舟車勞頓,想來已是倦極。也怪我,和縣主說著話就忘了時間,倒是累著了縣主……”池玲瓏滿是歉疚的對送她出來的妙心說到,素白的小臉上因為羞赧和不安,略帶倉惶。
“姑娘可千萬別這么說。奴婢可是看得明白,咱們縣主是打心底里喜歡姑娘呢。在京城里縣主就日日念叨著姑娘,月月盼著姑娘來信。如今好不容易見了面,縣主臉上的歡笑也多起來了。說句實在話,奴婢巴不得您日日守著縣主,多陪陪縣主說說話解解悶呢。”
池玲瓏面頰上的羞意好似更勝了許多。她一雙剪水雙瞳含羞帶怯的看著妙心,顏如玉,容似花,妙目盈盈含著嬌態,好似一泓湖水泛著金光,端的是清麗逼人。
風吹過,小院兒門口的桂花香氣伴著清風撲鼻而來,樹上米粒大小細細碎碎的桂花宛如花雨一般紛紛落下,打在池玲瓏的發上,面上,衣裙上,她就這般婉柔輕盈的站在樹下一動不動,任清風將她湖綠色的凌波水仙裙吹拂的衣袂翩躚,那情景如詩如畫,好似九天仙女誤落凡塵,看的妙心好一陣驚艷。
良久之后回過神,妙心卻不由的一邊在心里低嘆,忠勇侯府專出美人這傳言果然不假。眼前這五姑娘,容貌清麗的連自家縣主都多有不及。只是,……到底是被養殘了。看這做派,哪里是一個侯府姑娘該有的儀態風度,怕就是比之一些小家碧玉也強不到那里去。不過,誰讓這姑娘既是庶女,嫡母又手段了得呢,只能怪她命不好。
一時間卻又對池玲瓏的憐惜之情更多了些許,妙心將聲音放的輕柔無比的說道,“縣主來時已經打發了妙語姐姐去侯府里稟報大夫人,說是想讓您陪著在萬安寺多住幾天。您放寬心,權當此番是和縣主出來散心的,一切后果自有我們縣主替您擔著呢。”
池玲瓏眼圈泛紅,哽咽的不知說什么好,妙心將她送出了院門,恭敬的告辭,看著一行人走遠后,方才轉身回了小院兒。
池玲瓏這幾日在萬安寺居住的廂房,距離韶華縣主的小院兒并不遠。短短一盞茶的路程,池玲瓏此番卻硬是走了將近一炷香的功夫。
碧月見姑娘蹙眉思索著什么,面上的神色有著冷凝,也不敢出聲打擾,只一邊恭敬的侍候著姑娘,腦海里卻不由的回想起方才的一幕來。
剛才姑娘與妙心在縣主小院兒的門口敘話時,一名女子站在縣主小院兒里屋檐的廊下,滿目嫉恨的盯著自家姑娘看了良久。
那女子身著粉紅色牡丹月華裙,容貌艷麗逼人,身姿窈窕婀娜,神態嫵/媚/風/流,端的是個尤物。只是這樣的人物,碧月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姑娘更是絕對不會認識,那女子卻好似和自家姑娘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倒是好生奇怪。
若是她沒有看錯,姑娘臨走時也看了那姑娘兩眼,隨即眉頭便蹙了起來,想來姑娘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錢媽媽,碧云碧空都退下,碧月留下侍候。”
錢媽媽是周氏放在池玲瓏身邊服侍的老媽媽。說好聽點是服侍,更多的則是監視。不過這樣欺主的老刁奴其實才最容易拿捏,也最是識時務,只要你能準確的找到她的把柄,抓到她的七寸,她這個人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為你所用。
錢媽媽在池玲瓏身邊服侍了將近六年,早就被池玲瓏的手段嚇怕了,因此一聽池玲瓏有什么吩咐,半句的推遲都不敢說,當即就條件反射的響亮的應了一聲,恭敬的躬身退了出去。
碧空還有些不愿意出去,扭扭捏捏的像個毛毛蟲似地在廂房里找存在感。只是,在看到連向來在姑娘面前頗有臉面的碧云,都沒有二話的躬身行禮退出廂房后,碧空也不由懊惱的跺跺腳,一臉懊惱的小跑幾步竄了出去。
“碧空這段時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碧月略有不滿的輕聲抱怨了一句,一邊麻利的與姑娘換上了在室內穿的薄衫,一邊動作輕巧的服侍著姑娘重新凈面梳洗。
現在的姑娘可不是剛才那個弱不禁風,動不動就紅眼眶抹淚珠子的忠勇侯府不受寵庶女,她是池玲瓏!
碧月每次獨身侍候姑娘的時候,都仿若有一種眼前人是那個殺伐果斷、冷戾無情的侯爺的錯覺。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之常情罷了。她想要去池明珠跟前侍候,我也不留她。左右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走了也好,無用之人,也沒什么可惜……”
碧月為池玲瓏梳發的動作微不可見的一頓,待再次回過神后,面上不由的帶上了些黯然和唏噓感嘆的神色。姑娘在侯府不受寵,地位也尷尬,只是到底是侯府的姑娘,卻落得個連丫鬟都敢明目張膽挑剔的境地,難免讓人感嘆世事不公。
不過也幸好姑娘一直以來都看的很開,對這些也多不在意,不然,若事事都要計較,這日子還不定能不能過下去呢。
碧月心思電轉,隨后卻又宛若無事的,動作熟練而流暢的將姑娘烏黑的長發松松的挽了一個發髻,只簪帶了一支玉質溫潤剔透的碧玉簪,不做旁的修飾,很是清爽自然,這是池玲瓏一直以來的習慣。
待外間碧霄將剛泡好的茶遞進來的時候,碧月見姑娘抿了口茶,面上的神情似乎柔和了很多,才忍不住又說起了韶華縣主的事宜。
“仔細說起來,韶華縣主這幾年倒是愈發貌美了,奴婢見一次就忍不住驚艷一次,縣主端的生的是好相貌。……其實不止是韶華縣主,便連縣主身邊服侍的幾個‘妙’字排行的姐姐,也是一個賽一個明艷動人,看了就覺得養眼。”
“怎么,是我長得差了,還是碧云碧空碧霄長的污了你的眼?”池玲瓏難得心情愉悅的說了句玩笑話。倒惹得碧月一陣臉紅耳漲,“姑娘,你怎的又拿奴婢打趣。”
池玲瓏嘴角噙著淺笑,不再拿碧月逗樂,卻輕敲著美人榻的扶手,微微閉目養起神來。“方才妙心送我們出來之際,站在廊下的那名身著粉紅色牡丹月華裙的女子,你可認識?”
碧月皺了皺眉,很是果斷快速的回了兩字,“不識。”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厭惡和排斥,碧月對池玲瓏向來死忠。
池玲瓏卻不由微微有些詫異的“嗯”了一聲,語氣中有些疑問的味道。
“姑娘,那般美艷妖嬈的女子,身段那樣……撩人,眉眼間還帶著媚態,若她真是縣主身邊服侍的丫鬟,奴婢斷沒有不記得的道理。”
“你對她……好似有些敵意?”
“……是。奴婢說句實話,”碧月臉都漲紅了。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方才十三、四歲的年紀,說出“妖嬈”“撩人”“媚態”這樣的詞語已經覺得出格,控制不住的就臉紅耳赤起來,加上她到底從小和姑娘一同長大,在侯府受過良好教養,“廉恥”二字銘記于心,接下來的話難免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只是,眼下到底只有自家姑娘在,且這事情不查清楚,誰知道以后會不會給姑娘帶來麻煩。因而碧月咬咬牙,小臉漲紅卻又強忍著繼續說到,“奴婢,奴婢覺得那女子有些……不正派。況且,……姑娘剛才也注意到了,方才那女子看向小院門口的眼神有些……陰戾和,嫉恨。奴婢不知她是針對的妙心還是姑娘,總歸,還是要讓人查上一番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