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一下就是三天。
這三天里,因為和某個王爺終于和好了的緣故,池玲瓏的小日子過的尤其舒服。
白天看書有人自愿當靠枕,晚上睡覺還有人暖床,渴了有人遞水,無聊了還有人安撫。
這樣的日子,沒有外人打擾,僅只是兩個人窩在內室中不出去,雖然也很少交談,池玲瓏卻覺得,一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的,不留一點空隙。
她喜歡這樣的日子。
池玲瓏接連三天見人就笑,一雙美眸時常彎成月牙狀,讓人一眼便可看出,她的好心情。
她心情好了,某王爺心情自然也不差,相對的,墨乙和阿壬等人,也都像是死里逃生、躲過了一劫一般,這三天來緊繃的神經線也都舒緩了下來。
覺得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保證,阿壬和墨乙等人,也委實松了一大口氣。
秦王府中壓抑而緊繃的氣氛,終于消散在半空中。
然而,雪停了,雪又開始化了,天空放晴了,太陽也出來了,池玲瓏卻總覺的,這兩天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兒了。
倒不是說,她身上不舒服,出什么毛病了,而是,池玲瓏這兩天,總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不論她在何時何地做什么,身后都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如影隨形的緊跟著她。
——她被人監視了?!
池玲瓏心里是覺得她沒有想錯的。但是,再想想,她現在呆的地方。乃是秦王府守衛最森嚴的致遠齋,這里里里外外布置的暗衛,足有百十人,而這間大殿,更是被守衛的幾乎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
池玲瓏想到這里,就又蹙著眉頭覺得,她之前那想法。簡直就荒謬極了。
有人可以堂而皇之,進入致遠齋監視自己么?
嗤。即便秦王爺現在還殘著,雙目也還盲著,他老人家的威嚴,也不是那么好挑釁的好么?
池玲瓏左思右想無果。最后便也將這件事擱下了。
說實話,她最近幾天也忙得很。
不是忙著侍候秦王爺,陪他說話嘮嗑,而是,池玲瓏之前為了和秦王爺和好,顧自說了要給秦王爺繡荷包的事兒。
本來池玲瓏也就是那么一說,誰知道,秦王爺卻是當了真了。
隔天她才用過早膳沒多大功夫,就見六月和七月搬了足有十幾匹的料子過來了。
那衣料都是上好的貢品。
有云錦。鴛鴦綺,三梭羅,流光錦。軟煙羅,云霧綃,素羅紗,等等七八樣料子,每一匹料子不說價值連城,少說也當得起有價無市四個字。
就譬如這其中較為名貴的流光錦布料。
其實。這種料子最是適宜做夏衫,薄如蟬翼。輕若無物,飄逸若仙衣翩翩,制成裙裳穿在身上,看似素氣,然而,每到夜間,或是到了陰暗的地方,那布料上就閃發出,猶如明珠螢光一樣溫潤的光輝,當真好看又華貴的緊。
這種布料,每年進貢的宮廷的,最多也不過五匹。
而織造這種布料,費時費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單只是一匹布料,便需要百十個繡娘,沒日沒夜繡上五年時間不止。
因而,仔細說起來,當真可以稱得上是價值連城。
宮里每年會得五匹流光錦的料子,這有數的名貴珍品,能得之的人,自然都是這大魏朝權勢頂尖了的女人。
當今太后一匹,皇后一匹,弘遠帝的長姐長樂長公主一匹,嫡親的姑姑安平大長公主一匹,剩下的一匹,毫無疑問,直接送到秦王府,送給之前還沒有過世的老太妃。
因為料子名貴,東西又稀缺,連皇帝最寵愛的四妃,都沒有一個人能得手的,委實讓人不甘心。
然而,有人不甘心得不到心愛之物,有人得到了,卻是棄之如敝屣,直接放在庫房里,留著讓它生蟲子。
就譬如秦王府。
秦王府老太妃是個冷情的人兒,不愛交際,不親近娘家,也不親近已過世的兒媳婦的娘家,加之府里沒有其他女眷,她又是守寡的長輩,諸如流光錦,鴛鴦綺之類的名貴鮮麗布料,老太妃收到弘遠帝的恩賜之后,也都是隨手就丟在了庫房里。
于是,一年堆一年,到了現如今,秦王府府庫里名貴布料,多的簡直快要堆成山了。
秦王爺只知道池玲瓏要給他繡荷包,然而,這繡荷包要用什么布料,秦王爺卻是不會操心。
隨口吩咐了六月和七月去取料子,六月和七月這兩個膽小的又不敢問秦王爺,料子是用來做什么的,因而,只挑揀了些最名貴的搬過來,還一般就是十幾匹?
池玲瓏看到那堆成堆的布料的時候,簡直要醉了。
用這些料子做荷包?
簡直敗家又坑爹!
不說秦王爺到時候那荷包戴不戴的出去,單只是再讓池玲瓏回想一下,秦王爺施舍似地,交代給她的一句,“就這些吧。……都做成荷包吧。”池玲瓏就險些被自己憋得吐血了。
都制成荷包?
池玲瓏簡直要哭笑不得了。
這可是十幾匹的布料,完完整整的,一個線頭都沒有剪。若真是等她把所有布料,都制成了荷包,估計她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池玲瓏想到這件事兒,就也心里越發想笑起來。
她心里高興,手上的動作也輕快的很。
池玲瓏現在正在為秦王爺,繡一個青松翠柏的荷包。
本來是準備,繡一匹駿馬,或是巍峨的高山的,好不容易秦王爺開了尊口,多要幾樣東西。池玲瓏也斷沒有不滿足他心意的說法。
池玲瓏繡的仔細,坐在窗臺下,一針一線都用了心意的繡。
她這邊面上含笑。心里高興的很,卻突然又覺得,之前那股子詭異的,被人偷窺的感覺又回來了。
池玲瓏眉頭微蹙了蹙,繼而,擰著遠山眉,朝她左后方看去。
入目的情景。毫無意外,還是秦王爺斜倚在床頭。在假寐。
可是,她怎么就是覺得,背后那視線那么灼人,那么纏綿悱惻。就是從秦王爺那個方向射過來的呢?
呃,纏綿悱惻?
池玲瓏抑制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她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
池玲瓏好笑,覺得繡的眼睛有些酸了,便將繡了大半的荷包,放在了小簸籮里,又把腿上的小簸籮,放在了前邊的小幾上,她則起身伸了個懶腰,停!
那股子被人窺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那眼神刺人又灼熱,池玲瓏止不住背后汗毛倒豎起來。
不會真有鬼吧?
池玲瓏一撇嘴,轉而又將衣衫整了整。便朝秦王爺走去。
走到他身邊,利索的踢掉鞋子,三兩下爬上床,被子一拉蓋在自己身上,她則愜意的,一下躺在秦王爺的大腿上。
這動作池玲瓏現在做起來。簡直駕輕就熟。
反正她在他面前,早就沒臉沒皮了。也不在乎更出格,更沒有體面一點。
直接就拉過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額頭上,軟軟的吩咐,“眼疼,你揉一揉……”
眼疼需要揉太陽穴么?
嘖,不管這奇葩的緩解眼疼的方法,到底有沒有效果,總之,秦王爺也只是稍稍遲疑了那么一瞬間,便自如的伸出手,不輕不重的給她按壓起太陽穴來。
簡直就太好使了!
池玲瓏抬頭看一眼,雖然還是微闔著眸子,恍若在深思的秦王爺,再仔細品味一下額頭上那輕柔的觸感,此刻也忍不住心里興奮的嘆一聲,面帶暈紅的小臉上,笑靨如花。
池玲瓏現在真心覺得,秦王爺雖然不愛說話,外在表現也冷了一點,但是,這個男人“寵”起人來,當真就是沒原則,沒下限,沒顧忌,沒忌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得心應手。
換句話也就是說,這男人多忠犬啊!只要看好了,那可就是她自己的了。
池玲瓏嘴唇再次勾了勾,面上流淌出來的笑意,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她愜意的哼著小調,一邊還隨時吩咐秦王爺,“重一些”“輕一些”“唔,好舒服……”
殿外的六月和七月,聽著池玲瓏這舒服的嚶.嚀聲,再看看站在大殿門前,還在遲疑著,到底要不要現在打擾主子,進去匯報些事情的墨乙,一個個也都努力做出一副嚴肅而正經的模樣。
她們耳聾,什么都聽不見。
但是,真的能說假裝聽不見,就真的聽不見了么?
哎呦喂,節操都碎成渣渣了。
六月和七月在大殿外,哀悼著池玲瓏碎的撿不起來的節操,墨乙再有聽了一會兒墻角后,也面紅耳赤的,扭曲著一張臉狼狽逃走了。
六月七月:“……”眼觀鼻,鼻觀心,她們既耳聾,又眼瞎。
卻說內室中的池玲瓏,也不舍的秦王爺“過度”勞累。揉了片刻,便讓秦王爺停了手,她則拉著秦王爺,一道躺在被窩里說悄悄話。
“我給你繡的青松翠柏的荷包,馬上就要繡好了。是在云錦的緞面上繡的,現在看起來還不錯哦!”
“之前我在侯府的時候,練的最多的就是刺繡。嗯,大字也寫得比較多。這兩樣學的最用心,現在也最能拿得出手。”
“我今天晚上先把青松翠柏的這個荷包給你繡好了,鎖好邊,明天你就可以佩戴了。等到明天之后,我再給你繡其他的。”
微頓一頓,又說,“若是之后,我時間清閑,就再給你做一身中衣。你說,好不好?”
回應她的,是少年喉嚨中,宛若野獸嘶吼的,一聲嘶啞的咕噥。
他說,“好。”
而后,青澀又稚嫩的一個濕漉漉的親吻,再次落在池玲瓏的面頰上。
他嘴唇不動,只是緊緊的貼在她的嘴唇上,享受著和她耳鬢廝磨的快慰和熨帖。然而,抱著她腰肢的手臂,卻一緊再緊。
那力道大的,幾乎讓池玲瓏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腰肢折斷了;或者是,想要把她揉進她的身體里?!
池玲瓏上輩子就知道,有些人是有皮膚饑渴癥的。
這樣的人,外在表現便是,喜歡接觸人的肌膚,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
池玲瓏不知道,秦王爺到底屬不屬于這類人,因為,秦王爺有潔癖。
他只對她“熱情”,只對她“例外”,這些親熱的動作,自從她出現在他身邊后,他也只對她做過。
而反之如六月和七月這類“自己人”,秦王爺都很排斥她們進內室,更別說其他的了。
池玲瓏仔細回憶一下,皮膚饑渴癥患者的表現,好似記得,患有這種癥狀的人大多數情感有缺口,內心豐富而表面冷漠,尤為喜歡和人、特別是女性有身體接觸。
記憶中,好似紅樓中的賈環,就是皮膚饑渴癥患者啊。
那秦王爺這種隨時隨地,喜歡對她動手動腳的行為,到底算不算的上,也是皮膚饑渴癥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