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嗣本在書房中,與之前負責調查玉蘭一案的墨甲、墨癸敘話,見墨丁不管不顧的“砰”一聲推了書房門進來,心頭倏地就泛上來不好的念頭。
好似是心有靈犀一樣,他當即就想到是不是池玲瓏出了事。
“何事?”在墨甲和墨癸都沒有回過神之際,秦承嗣就以鬼魅般的速度,眨眼間出現在墨丁面前,抿緊了唇,下巴繃緊了,口氣僵硬的好似能結出冰來一樣開口問墨丁話。
墨丁稍微一怔,等醒過神,也是連行禮都不顧,便簡潔至極的對秦承嗣道:“主子,王妃,王妃方才嘔吐,現在,現在莫名昏過去了……”
墨丁話還沒落音,只覺得面前一道黑影閃過,一陣凜冽的寒風從自己面前刮過,那風好似帶了刀子,割的他面頰生疼。
不等他再有什么作為,墨甲和墨癸卻也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提住他的衣領。
身高馬大的“天干十將”中的老大墨甲,難得的也有些失了顏色,以主子對王妃的看重,王妃若是有個好歹……
“王妃昏過去了?”墨甲逼問的口氣,簡直像是在審問十惡不赦的罪犯,他口氣冷冰冰的,簡直能下冰刀。
墨丁喘著大氣,狼狽不已的說了兩聲“是”。
后來的墨癸看他呼吸困難,倒是還想著幫他一把,就將墨甲提著他衣領的手,掰開了來。
不過。素來單薄又純潔的好似個靦腆小少年的墨癸,此刻說出的話,可和他的長相一點也不附和。
“可是去請太醫了?二哥會醫術。他過去看了沒有?是誰動的手?有沒有嫌疑人?先把今日前來王府的那些個貴婦都監禁起來!”
三個人一番絮叨,如此,本就因為秦王妃池玲瓏突然昏厥一事,嚇得膽戰心驚的諸貴婦和貴女,在看到足有五千多面帶頭盔,身著輕鎧,手指明晃晃的刀劍。宛若蜂群一樣黑壓壓的朝她們這邊過來時,也險些要嚇破了膽子。
“全都圍起來。”墨甲冷聲道。
諸位貴婦和貴女。見她們此番竟是被人以監禁罪犯的方式,暫時監禁起來,一個個也都六神無主起來。
她們俱都是大家族的姑娘,世家里的貴婦。什么時候遭過這種罪?
便有顯國公府夫人,仗著自家已逝的大姑奶奶,曾經和上任秦王秦瓊有些緣分這點子面子情,躊躇之下也開口道:“這位,這位將軍,我們都是無辜的,秦王妃昏厥一事,確實和我們無關。咱們可都是清白人,更是世家宗婦。眼下府里還有許多事情要操持,可否讓一步,讓咱們先且回府?”
顯國公夫人也會說話。這三言兩語的,不僅交代強調了自己清白,還用身份施壓,讓秦王府不得不放她們回去。
畢竟,妥單現在秦王府扣押的,只是一個貴婦且還罷了。先如今,可以說。整個京都上得了臺面的貴女和貴婦可都在這里呢。
這里囊括了京都所有勛貴府,秦王府得罪一家且還罷了,他可得罪不起所有人。
這委實是在施壓了,實在是……好手段。
有了顯國公夫人開口,其余諸人也都忙不迭的要求回府起來。
墨甲看了現場諸人一眼,絲毫沒有被這些夫人懾住,倒是又冷冰冰的道:“各位夫人稍安勿躁,若事情果真與諸位夫人無關,我秦王府稍后自會上門致歉,只現在王妃昏迷未醒,為防有暗害王妃之人逃跑,只能先且得罪各位夫人了。”
說完話,恰有一身著黑色勁裝之人不知從何處竄過來,在墨甲耳邊說了幾個字,隨即便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墨甲在知道,今天但凡來過這花廳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控制,便連上菜的小丫鬟,府里的廚子,也都已經收押后,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可在又回想到,王妃乃是在和韶華縣主接觸過后,才倏然作嘔昏厥的,墨甲也不由的將視線轉向長樂長公主和韶華縣主身上。
韶華縣主此時還有些六神無主,也由衷的后悔起方才怒火攻心之下,去開罪池玲瓏。
她是被之前池玲瓏看向秦承嗣時,那滿是愛慕依戀的眼光刺激到了,這次啊做了傻事,在眾目睽睽之下自以為是的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現在可好,不僅有可能壞了自己的名聲,若是池玲瓏果真身體有什么差錯,哪怕她外祖母是太后,舅舅是皇帝,怕也沒人能保的住她。
而相比于韶華縣主的六神無主,生育過孩子的諸如長樂長公主,安陽大長公主,華國公府人等人,想到池玲瓏可能會……懷了身孕,對于眼下被人監禁起來,倒是絲毫不介意。
若是能因為此事,讓秦王府欠他們一個人情,亦或者是,搭上了親王府,那可真是造化。
這些宅斗精英們,都有自己的算計,可被墨甲特意關照了一眼的長樂長公主,在想到自己閨女方才那一爛到極點的說辭后,卻也有些頭疼了。
她一方面想著,說不得回去之后,要再讓韶華縣主好生抄寫一月佛經靜靜心,一方面卻又想著,但愿秦承嗣能不和小姑娘一般見識。
長鳶那話說的得罪人,而若是秦王能大度一些,這事情未免沒有轉換的余地。
場面就這樣靜寂下來,諸位貴女貴婦也都顧不得再去填飽肚子了,卻是都兢兢業業的挽著母親的胳膊,神色倉皇的想著:今后,她們再也不要來秦王府了!!
一事不和就動刀動槍,還出動了幾千士兵,秦王府果真是惹不得!!
這邊眾人心有余悸。擔心會命斷在秦王府。
卻說致遠齋中,當秦承嗣回到內室時,池玲瓏已經清醒過來。
不過。她是被六月狠掐了幾下人中才清醒的,現在既感覺鼻子下方疼的要命,又作嘔的只想去挖喉嚨,難受的都哭出聲來了。
秦承嗣進了內室時,看見的就是她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正趴在床邊干嘔著。
聽見喚她“阿愚”,她猛地抬起頭啦。可眼淚珠子在此時卻瘋了一般全都跑出眼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模樣狼狽極了,卻看的秦承嗣心疼的好似身上被人挖走了一塊兒一樣。
“阿愚你怎么樣?阿愚,阿愚,會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秦承嗣一把上前將池玲瓏抱在懷里,那力道大的好似恨不能將她整個人揉進他身體里才好。
沒人知道他此時的惶恐與驚懼,那滅頂的絕望感,幾乎想潮水一樣將他淹沒,因而,也沒人想想得出,秦承嗣此時用的力道有多大。
池玲瓏抹著淚,可憐兮兮的嗚咽一聲,“秦承嗣我難受”。隨即,夜燈秦承嗣再說些什么,卻已經抑制不住的嘴唇略動幾下。隨即口中吐出污穢之物,一下全染在秦承嗣身上。
秦承嗣呆了一瞬間,接下來卻是更惶恐了,雙眸中的驚駭之色,幾乎將他嚇的掉了魂。
內室中傳出刺鼻的氣息,池玲瓏難受的哇哇直哭。
她哭的撕心裂肺。一方面因為現在還是腹中還是難受的不得了,另一方面卻也因為自己辦的這污糟事兒。羞愧的沒臉見人了。
旁邊站著的孫琉璃和姜媽媽等人,見這兩人跟在演那幾件勞燕分飛的鴛鴦一樣,也著實好氣又好笑的說不出話來了。
孫琉璃方才給池玲瓏診了脈,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阿愚身上是多了點什么東西,因而,現今卻也不算太急,只等著御醫過來確診。
姜媽媽年紀大了,處事上到底經驗豐富,見了池玲瓏這個模樣,再想想她的小日子,確實已經晚了五天了。
只是因為之前的忙碌,她上個月的月事也來遲了幾日,如此她們才不曾注意,……姜媽媽有心將這事兒說出來,可也擔心結果不是這樣,會讓那小夫妻兩白高興一場,由此,也就這般先且忍著不開口。
至于六月七月幾人,見姜媽媽和孫琉璃都如此鎮定,而眼光又若有似無的總瞄著池玲瓏的肚子看,多多少少心里也意動的想到了些什么……
秦承嗣被池玲瓏驅趕著,一轉眼的功夫就換了衣裳回來,池玲瓏此時也已經被六月抱著,先且在外室的榻上落座下來。
秦承嗣重新出現在面前,池玲瓏淚眼巴巴的看著她,那模樣可憐的只讓秦承嗣一顆心都軟成了水,可一想到她的身體。
“太醫呢,怎么還沒到?”
墨乙一進門就聽到自己主子明顯帶著火氣的怒吼,瞬間腦子都有些懵了。
如此喜形于色的主子,這還是他主子么?
墨乙心中如此想著,動作卻不慢,一邊喊著“來了來了”,一邊也拎著手中的老太醫,迅速到跟前。
老太醫足有六十多了,被人拎著走了足有一炷香時間,心神恨不能都跳沒了。
可一看眼前這黑著臉的秦王,老太醫瞬間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什么都不說就要倉皇去行禮。
結果自然是被墨乙即是制止住了,不等秦承嗣開口說什么,墨乙也即是提醒老太醫,“快些,快些給王妃診脈是正經。”這若是再磨蹭一些,怕是主子砍人的心思都有了。
老太醫連道幾聲“是,是”,稍微平靜下氣息,便在池玲瓏搭著手帕的手腕上診起脈來。
萬眾無聲,秦承嗣盯著太醫的面色,雙手緊攥成拳,他下巴緊繃,薄唇抿成一道鋒利的一字,渾身的氣息都壓抑又暴躁,好似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孫琉璃也是捏緊了拳頭,緊緊的盯著那太醫擱在池玲瓏手腕的手指上,心中止不住想著:若是阿愚有孕了,若是阿愚果真有孕了,實在是……太好了。
老太醫診了脈好一會軟脈,面色也由之前的凝重,到后來的狐疑,再然后眉毛一挑,眼一亮,他摸著胡須,良久之后手指離開池玲瓏的手腕,這時候,老太醫卻已經滿面喜色。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這是有喜了,胎兒已一月左右大小……”
老太醫話到此處,才倏地發覺,這屋里貌似太清靜了些。
他都說了秦王妃懷孕了,怎的就沒人開口說些什么,這,這明顯不合情理啊……
而當老太醫一抬頭,看見滿室的活僵尸后,也忍不住捋著胡須,微微一笑。
這些人,太嫩了,便連秦王,也太嫩了……
不管老太醫如何腹誹,渾身都僵硬了的秦承嗣,直勾勾的盯著池玲瓏的小腹看了好一會兒,也才語氣略有些夢幻和不敢置信的僵硬的道,“阿愚,你,你懷孕了……”
睫毛上還掛著眼淚珠子的池玲瓏傻傻點頭,雙手捂著肚子,一邊也夢幻般說著,“嗯,我懷孕了啊。”
可我怎么現在,突然就,就懷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