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轉瞬即逝,三胞胎已經長成了會寫大字、會背《千字經》的小萌寶,不過,這幾個包子里邊的餡兒有點黑,尤其是心情不順暢想要黑人騙人時,簡直糟心的能將人折磨死。
秦王府內占地兩千多傾的宅子,滿共就四個小主子,可想而知府內人會多么供著哄著這三個小的,先不說一個舅舅、一個姨母把他們當心肝寶疼,就是墨乙等幾個“墨”字排行的叔叔,也是把他們當成眼珠子似地看著,一點不舍的他們不順心。
眾人捧著供著的后果,就是三個包子雖然沒長歪,可膽子卻是逆天的大。
先不說兩歲多的小兒,就敢拿著炮仗去“后山”和哥哥養的“小寵物”們玩,結果鬧得狼虎豹子滿宅子跑,差點跑出秦王府去害人;就說三個小家伙今天要在路上挖個坑,明天要在坑里插上幾把小木劍,或是撒上兩把膈人的石子,也把秦王府好幾個院子都折騰出陷阱,害的府內侍衛和丫頭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一個猝不及防都掉坑里了,任誰也想不到,會有人敢在秦王府,能在他們走了好幾年的道路上挖坑害他們。
三胞胎的心思真是蔫壞蔫壞的,本來池玲瓏還有心收拾,結果三個小家伙尤其會看人臉色,一見了母親黑臉,立刻變身乖巧貼心的小棉襖小棉褲,惹得池玲瓏好氣又好笑,卻終歸不忍心過分管教和苛責;待著三個孩子滿了三周歲,成了雞狗都嫌的秦王府三大禍害,池玲瓏狠下心來去教養,秦承嗣又出征去隴西了。
這時候她一顆心都在丈夫身上,那還有心給兒女們立規矩?
怕是幾個孩子一哭著喊“爹”。她就心肝疼的什么都屈服了,那里還能想到,剛才就是因為幾個孩兒將捉來的螞蟻放在侍衛們晾曬的衣物上,害的十余人身上俱都被夾了好幾個包,這才命六月、七月捉了他們要教訓?
三胞胎沒少從池玲瓏手下逃脫,池玲瓏每每回過神后,也不得不含恨那三個小兔崽子又學精了。遲早有一天讓他們父親收拾他們。
可好秦承嗣終于回來了。卻因為自己缺席了孩子成長的將近半年時間,現在正努力彌補,哪里還會去用棍棒教訓他們。這可是讓池玲瓏抑郁不已。
不僅如此,可能是秦承嗣這幾天對三胞胎的態度太溫和了,以至于讓三個小家伙都“誤解”為,他們父親其實和他們才是一個陣線上的。現在還想合著伙寒磣他們母親?
別做白日夢了好么小包子們?
池玲瓏斜睨一眼穿著錦袍小襖,正抬著粉雕玉琢的小臉。一臉傷心的看著她的歲歲和壽壽,再看看趴在秦承嗣肩膀上,兩個小揪揪上戴著七色寶玉珠花,眉眼精靈如畫。此刻卻轉動著黑漆漆的眼珠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正在想什么壞主意的小姑娘,又覺得糟心了。
小丫頭片子看著最無害。其實心里鬼主意最多,把他三個哥哥使喚的跟什么似地。
也幸好小勺子是老大。功課繁忙,白日里和她湊一塊兒的時候少,到沒有被小姑娘怎么使喚過,倒是和她同胎所出的兩個小哥哥,簡直唯她的命是從,明明壽壽比她鬼主意還多,偏偏小家伙打心底里疼愛妹妹的很,妹妹出言算計人,他就幫著完善計劃,最后由行動力最強的老二歲歲執行,簡直百往而無不利。
可惜,若是往日池玲瓏還有心和三個小家伙你來我往一番,今天卻是沒這心情了,大兒剛才莫名其妙嘔吐那畫面可嚇壞她了。
也因此,顧不得回應三胞胎的話,看見秦承嗣,池玲瓏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委屈又急切的說,“你快去找太醫。不,不,快點派個人去請表哥過來,我剛才急壞了,我都忘了……”說著說著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連眼角都濕潤了。
秦承嗣見此眸中瞬間神色就沉了下來,將懷中小姑娘放在地上,就將她攬在懷里往致遠齋走,一邊還說,“已經吩咐下去了,你別急,左右劭兒無甚要事,且勿慌。”
“怎么能不慌,你不知道……”兩個幾乎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撿走漸遠,最后消失在花影疊嶂之中,丫頭們俱都遠遠的跟著,剩余一部分還守在目瞪口呆的三個小主子跟前。
喵喵簡直委屈的淚眼巴巴的,說好的父親寵女如命呢?怎么母親就紅了紅眼眶,二十四孝好父親就把她忘在腦后了?說好的她才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呢?為毛又被母親搶戲了?
小喵喵也委屈的紅了眼眶,歲歲目瞪口呆的看著父母走遠,轉而訕訕的收回視線,對壽壽說,“三弟,母親怎的不回咱們的話?”
因為母親嫌棄咱們幾個太鬧騰了,如今她的靠山來了,她不搭理咱們也沒有人敢說她的不是了,所以,母親就不搭理他們了。
壽壽心思電轉,面上神色也在此時一改,從先前的一臉懵懂好奇,轉為無奈和小大人似地沉著穩重。
小家伙不緊不慢從懷中取出一塊繡著貍貓撲蝶的帕子,給喵喵抹淚,一邊好言安慰妹妹說,“喵喵別哭。你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才是最親的么?母親只有父親和她最親,你還有我和二哥呢,待你親的可比待母親親的人多多了,是不是?”
小喵喵被三哥奇怪的腦洞說的暈乎乎的,卻感覺……好像三哥說的話很對很對哦。
便也慢慢止了淚,卻還是可憐兮兮的問,“是這樣么?”
壽壽點頭,“不信你問二哥?”
歲歲正戳著樹皮想看看里邊是不是有蟲子,聽見自己被提及,條件反射開始“嗯嗯啊啊”。
果然,又得了二哥的認同,小喵喵可算是撿回來點信心,笑著冒了個鼻涕泡。便又高興了。
小孩子沒什么記性,剛才委屈巴巴一番,現在已經一手拉一個哥哥就又將三個小腦袋湊一起,商量著這次是去舅舅的藥圃里玩耍好,還是去后山找“小伙伴們”取樂好?
想來想去覺得后者更有意思,三個小家伙就在幾個侍衛和奶娘的面如死灰色中,一溜煙的往后山跑去了。
池玲瓏還不知道她三個兒女又去闖禍了。此刻看著正給長子診脈的表哥。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小勺子已經暈了過去,魏釋錦還強撐著,精神卻萎靡的很。孫無極輪番給兩人診了脈,收回手,這才又不緊不慢的含笑說著,“不是什么大病。不過是見了些臟東西,驚著心魂罷了。我去開些安神的方子。待會讓丫鬟把藥送來,煎服三次,應該就無事了。”
池玲瓏聞言欣喜若狂,親自送表哥出了暖閣。才又讓墨乙送表哥回去玉瀾堂。
表哥的身子這三年是以肉眼可見的度衰敗著,尤其是去年他莫名失蹤了八個月,再回來的時骨瘦如柴、鬢角霜白。竟是一下老了十歲不止。
明明他面容尚且俊逸如謫仙,飄逸的惹得小姑娘們。每每都要將荷包往他身上丟,可那刺目的霜白色,每見一次她就要想起表哥在床前吐血的日子,表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無可戀。
好在,表哥的命到底是吊回來了,只是,究竟能撐多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看著表哥拐過走廊,池玲瓏才又回頭過來去內室尋秦承嗣。
卻聽見暖閣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是魏釋錦正滿是痛苦的和秦承嗣說著什么事情。
那事情顯然非常暗黑,室內兩人并不想讓她知道,因為她一走進去,魏釋錦就閉了嘴,秦承嗣也沒有示意他再開口,就喚了墨丁進來,將魏釋錦送回玉瀾堂。
方才孫無極走的時候,沒有讓他順便把魏釋錦也帶走,便是因為他有事要問,如今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魏釋錦自然何去何從。
小勺子這一整晚都在昏睡著,索性有了孫無極開的方子,倒是沒有燒,然到底做了噩夢,小家伙夜里驚慌的一直喊“娘”,又大叫了一會兒“不要抓我”,惹得池玲瓏心疼的什么似地,一步不敢離開。
天將亮時小勺子終于醒了,這時候七月也恰好端了最后一副藥進來,小勺子自己捧著碗喝了,再看看母親滿臉憊色,眸中盡是紅血絲,父親也在窗口立著,不由一下掉下淚來,抱住母親的腰就哭泣不止。
哭累了,藥效也作了,小勺子又睡了過去,秦承嗣今日請假一日不去早朝,看池玲瓏還守在長子跟前不愿離去,便走過去一把抱起她回他們的內室。
池玲瓏掙扎不依,被他拍了兩下屁股,到底安穩了,到了內室后,秦承嗣將她放在床上,衣服直接撕爛了扔在地上,任憑池玲瓏惱的掐他,秦承嗣也只是抱起她補覺起來,“睡會兒,這幾天養好精神,過段時日怕是你又要進宮哭靈。”
池玲瓏還想掙扎,一聽秦承嗣這話,睡意全都煙消云散了。
她一個內宅的婦人,又不常去參加別的勛貴婦人們舉辦的宴會,可想而知消息來源會有多閉塞。
當然,秦王府中有墨乙幾人坐鎮,又有墨葵這個搞情報的在此,包括大魏全國各地的動向都盡在掌握中。
然在幾個“墨”和秦承嗣掌控中的東西,不一定非得告訴她。
就如秦承嗣這次上戰場后,差點被人暗算,從肩膀處擦肩而過一支毒箭的消息,墨乙幾人都隱瞞她了,可想而知若是當真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那些人果真能一瞞到底。
可之前有關秦承嗣的中箭的消息,不告訴她確實是未免她操心太過,反倒自己累垮了,那更是亂上添亂,至于秦承嗣回來,她就更不用操心了,萬事有她男人經手,她只要優哉游哉的做一個后宅小婦人就好。
她對外邊的事情大多不了解,所以,現在秦承嗣猛一提及守靈的事情,池玲瓏實在堪稱驚詫。
能用得上她去守靈的,至多不過是宮里那三位主子——弘遠帝,皇后,太子,勉強再加上嵐貴妃和太子妃。
可如今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身體康泰,嵐貴妃聽說是比三年前莫名老了七、八歲,不知為何和弘遠帝感情也疏遠起來,但她身體也是康健的。
剩下兩人便只剩下弘遠帝和皇后……
弘遠帝三年中屢次在朝堂議事時吐血昏迷,皇后更是幾次三番被太醫從閻王手中搶回來性命,若說這兩者中有一人會死,池玲瓏猜測,應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是皇后。
“是皇后對不對?”池玲瓏問道。
秦承嗣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以往他雖也喜歡將她禁錮在懷中,但此番從隴西回來,這種癥狀似乎有加重的趨向;以前在兒女面前,好歹他還有所避諱,現在則是完全沒有顧忌,想抱她也就抱了,且抱住就不撒手,緊緊的攬著她的腰,好似要把她鑲嵌到他身體里。
秦承嗣嘶啞著嗓子輕輕“嗯”了一聲,片刻后又說,“皇帝已借口獎勵三王三年來賑災平亂有功,將三王召進京。”
頓一頓,到底還是忍不住將其中的貓膩告知她,“阿愚,這次三王來了就走不了,這是皇帝布的局,也是皇后設的局。皇帝要為十二皇子掃清道路,皇后要在死前將太子頂上那個位置。”
所以,此番三王進京,便是個你死我活的結局,要么弘遠帝活下來,十二皇子成為儲君,他在駕崩前再拉上幾個根深蒂固的勛貴世家做伴,狠狠削弱世家勢力,留十二皇子一個沒有勛貴掣肘的江山;要么就是皇后智高一籌,太子順理成章的成為下一代帝王。
不論是何種結局,三王都要死;可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因而,這最后一爭,怕是要鬧個天翻地覆了。
池玲瓏最是厭煩這些奪嫡之爭,這次聽了秦承嗣解說,卻不知為何,竟有種事情即將塵埃落定的感慨。
她也覺得弘遠帝活的時間太長了,他一直活著,提醒著表哥表姐有關顓孫氏的滅族之仇,折磨的他們幾十年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興許只有他死了,表哥才會放心心結、安心養病,說不定表姐還會愿意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