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寵

第十二章,感情破裂

西弗寺是百年老廟。

前溪一曲山門開,柳綠垂堤細雨來。池暖躍游鱗,園青植美材。風拂拂,香異哉。千樹松花飄古剎,萬竿常插天臺。天臺華頂一茅堂,此地重興法座光。金相多炳煥,棟桷自輝煌。梵音遠,紫氣昂。維摩丈室慈云繞,安福儼若四方。

三人走進西弗寺大雄寶殿時。

殿內,已有了許多信徒。他們手端蓮花燈,跪坐在蒲團上,垂眼靜聽佛音。

染黎輕輕將被風吹起的面紗拂好,抬眼望向大殿正中,琉璃光如來慈眉秀目,正視著殿內信眾,當西弗寺的鐘聲,猶如輕霧般在空中擴散時,手端蓮花燈的信眾,沉浸在佛陀慈慧的海洋之中。

空氣中樊香渺渺,染黎拉著劉旭和冷君毅,走到殿內空蒲團上正襟跪下。雙手合十,一邊聆聽的佛唱,一邊靜靜磕頭許愿。

西弗寺是消災延壽藥師佛的道場,據說二十年前,曾泥像顯靈,普度眾生,拯救大慶數萬感染瘟疫的貧民。自那時起,該寺院便被昭元帝的父親,敕封為皇家寺院。

山色靈秀天圣山,風光秀麗,林幽山青,當年的西弗寺儼然成為佛教朝禮之圣地,禪修養生之寶所。

再有,昭元帝年輕時,意氣風發,經常進山打獵。

有一日,在這西弗寺后山,逮住了一頭猛虎。不想這虎竟染有瘟疫,昭元帝降服它后,就地剝皮,因此染上疫病。回京時,昏迷于西弗寺前,被西弗寺僧人所救。

西弗寺的新一代的藥師和尚,每日必上山采草藥,并煎成藥湯給昭元帝喝,昭元帝在老和尚的關照下,災除病退。

后來昭元帝登基,這西弗寺的地位,便越發超然起來。

據說,在此許愿少有不靈的。

染黎如今有三個心愿,她連扣三首,一扣一愿。“一愿,染氏全族安好,二愿,腹中孩兒健健康康,三愿,菊兒有情人終成眷屬。”

劉旭和冷君毅跪在她身側的蒲團上,靜靜看她,目光中滿是疼惜。明明滿心仇恨,卻沒有一愿為了自己。

染家對她有養育之恩,應當報答。可,染肖鈺又害她至此,有家歸不得。而那莫輕柔,則口口聲聲說愛她,但染黎出事的第二日,她竟跟著匈奴來使住進了使臣館。幾日前,匈奴戰敗協議簽訂,她也便隨著使臣團,回去了匈奴。

這事,劉旭一直未同染黎說,他怕她傷心。可奇怪是,染黎也始終不問,仿佛就此忘記了那個人一般!

輕嘆口氣,劉旭也隨她一起朝佛叩拜,他也有三愿。但這三個愿望,卻未曾說出口,只放在心里默念。

染黎另一側,冷君毅虔誠叩拜,而后大大方方得將心愿說出來。“小子也有三愿,一愿我娘放下執念,早日投胎。二愿,干娘身體健康。三愿,干娘懷的是女娃娃。”

他這心愿剛剛許完,劉旭就撇了他一眼。心道:“女娃雖好,但生個像染黎一般漂亮的娃娃就不好了。以后可如何看顧?”

他轉眼望向染黎,她此時紫色輕紗敷面,他人難以看清輕紗下的容貌。只是,她那高挑纖細的身姿,那傲然獨立的氣質,依舊讓人忍不住會多看幾眼。

老婆已經夠招搖了,若再來個招搖女兒,他定會揍人揍到累死。比如現下,他都恨不得將殿內殿外,那些粘在染黎身上的眼睛,都給挖了。

染黎卻無心關注其它,只覺著,若生個女娃兒著實不錯。

轉臉投了冷君毅一眼,目露感激。她一直覺著女兒比男孩要來的貼心。最好,是生個像菊兒那般聰慧的,能文能武,還很體貼溫柔!

不過,女兒養大了就成別人的了...這點讓人很不高興。真真有種自家的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可,女兒養大了,哪能不嫁人?

雖然,這事扯的有點遠了,不過還是讓初為人母的染黎上了心。好好的心情,竟然抑郁了下來。

住持念完了大悲咒,最后敲了幾聲木魚,便放下木魚槌唱了一聲。“阿彌陀佛!”

如此,今日的早修結束了。殿內的信徒們紛紛離去,端著蓮花燈去往寺外山溪。

西弗寺的主持,佛號心空。

待殿內空空,心空和尚卻笑盈盈地朝染黎走來,在她身前站定。

他定定地看著染黎,目露慈光,儼然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女施主,今日佛主留客,為您洗刷前世血煞劣氣,以免影響腹中胎兒。你可愿留下?”

前世血煞?染黎心中一動,前世,她殺敵無數,又被滅全族,這血煞之氣,必是不輕的。重生了一回,她前世的劣氣是不是也被帶到了今生?

若是如此,或許真的會影響腹中胎兒!

“我留下!”她堅定的點點頭,雖然才懷孕不久,但一月來的孕吐,已然讓她深深地感覺到了一個母親的責任和辛苦。自不能因為自己的孽債,影響到無辜的孩子。

心空和尚笑著點點頭,又對劉旭說道:“施主,你前世情苦歹命,今生又遇情劫,佛問你渡是不渡?”

劉旭從蒲團上站起,對心空和尚回以淡淡的微笑。“敢問大師!渡如何,不渡又如何!”

心空和尚又唱了一聲佛,莊嚴道:“渡,前世塵緣盡忘了,今生情劫自然消!不渡,前世今生總相混,終入迷途孤獨老。”

劉旭面色一白,轉眼看向染黎,見她跪在蒲團上,也正拿眼望來。目光靜靜,卻又藏了解不開的復雜。

先前,雖聽說西弗寺有高僧,可通前世今生,可解世間哀愁,他并不信。以為只是人云亦云,夸大其詞。如今,他卻是信了幾分,可這叫他如何抉擇。

在原地站了許久,他輕聲道:“可容我再想想么?”

心空和尚點點頭,沒有再問。

此時,染黎卻從蒲團上站起,鳳眸深深凝望了他許久,見他有些神不守舍,心中一沉。深吸了口氣,心頭忽然起了些窒息感。不由,暗自嘲諷。“果然是動心了,這番感覺和前世劉譚迎娶白飛飛時一模一樣。”

心里這般想著,卻問心空和尚。“大師,這里可有供女眷歇息的廂房?”

心空大師點點頭。“有的。前些時日,圓空長老圓寂時,預知到女施主將要到來。是以女施主的廂房,平僧早已安排妥當。寺院有武僧巡邏,安全不是問題。”

“如此甚好!”染黎面露微笑,對依舊神色恍惚地劉旭說道:“我在這里住下了,你無須來擾,若是哪日想通了前來渡劫,再接我回去。”

她不是圣母,她容不下他的心里住著另一個女人,就算那女人或許是她的前世,也不行。

劉旭面色掙扎地望著她,目中閃過濃濃的不舍和恐懼。他滿臉矛盾的神情,讓染黎勉強維持的笑臉,漸漸淡去。她雖然蒙著面紗,但劉旭卻能從她那雙裸露的眼眸中,體會到深深的冷意。

劉旭沒有說話,只有些喪氣的點點頭,轉身快步走出大殿。那快速離去的身影,就像是落荒而逃。

染黎呆怔的站著,目光注視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最后冒雨沖出寺院大門,搶了馬車的一匹馬后,疾馳而去。

當那“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遠去,站在大殿里再也聽不到。染黎頹然地攤在了身后的蒲團上,冷君毅急忙扶住她,小小的身子艱難地撐住她的身體。

心空大師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輕嘆口氣。“阿彌陀佛!女施主,情愛傷身,前世傷透,未看透。今生又苦,苦上苦。不如皈依佛門清凈地,就此脫離凡俗!”

染黎凄凄一笑,在冷君毅的扶持下,慢慢在蒲團上坐好。抬頭望向供案后的佛陀,目露期盼。“我許一愿,愿今生,修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佛陀關愛世人,便成全了我這可憐人可好?”

“阿彌陀佛!”心空大師悲嘆,憐憫望她。“女施主,執迷不悟啊!也罷也罷,你自己愿意受著,老僧便不在勸了。現下,還請隨老僧去廂房休息,過幾日,三年前入定幾名師兄便要出關了,到時,我們師兄弟,一齊為你除厄去災。只是...”

他看向染黎身邊的冷君毅,無奈道:“這位小施主,與佛無緣,還請離開寺廟,哪里來那里去吧!”

冷君毅一聽,急了,忙道:“不能啊!她如今有孕在身,因為一些緣故,身邊并無服侍之人。如今,我若離去,誰人來照顧她?你們這一幫子禿驢和尚,哪里會懂得照顧孕婦。”

心空和尚一尋思,發現,他說的很在理。可是,佛不留無緣之人,這是西弗寺一直以來的規矩,這可如何是好?

見兩人糾結,染黎無所謂的笑笑,看著冷君毅道:“你聽心空大師的吧!正好,我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不知道,西弗寺的規矩,也不懂什么的與佛無緣。只是單純的,不想見人。

“小屁孩就回去吧!你干娘,就讓我來照顧吧!”

殿外,忽然走來一個女子,人未到,聲先至。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