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黎的孕吐實在兇猛。
讓她有時候,都忍不住產生了放棄的念頭。
可,每每一想到,等孩子出生了。這個世界上就會有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人兒,她就忍不住心喜!
這一月來,染黎都沒怎么吃東西,本來就瘦的身子,越發輕薄起來。一邊作嘔,一邊看著自己手背上條條鮮明的青筋,心頭忽然忐忑起來。
孩子吸收不到營養,一定會長不好的,她必須多多吃東西才行!
才這樣想著,肚子也餓了,就對愣在一邊的司徒無淚說道:“快去叫菊兒梳洗干凈,給我做寫不油膩的吃食來。”
司徒無淚從未服侍過人,正愁不知道該做什么。染黎一吩咐,就好像立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般,飛快地往樓下奔去。
其實,司徒無淚的性子還是很活絡的,知道自己剛剛打錯了人。下樓后,就給正生悶氣的菊兒道歉去了。
“菊兒妹妹,我年齡比你大,就叫你妹妹了!”
“嘿嘿!別生氣了!我剛剛也不是故意的,我嘴賤,你扇我一巴掌得了!”
“你別把臉轉過去啊!我是誠心來跟你道歉的,你身上衣服都濕透了。快快去小樓后面的小屋子里換換!”
“快去啊!你的三只包袱都沒有濕透,里面的衣服應該還干的!快去吧!那邊又五個房間,我挑了一個,你也快去挑一個吧!環境不錯的喲!”
“菊兒妹妹,別好不說話啊!我們主子她餓了,我的手藝你剛剛也瞧見了主子現在可是孕婦!”
“別吵了!我這就去!你在這里好好看著。別人不知底細的人進來!”
樓上,染黎走到床邊的軟榻上坐下,聽著樓下兩只的對話。莞爾一笑。沒想到這司徒無淚還有這般喜人的性子,跟前世那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實在相去甚遠。
惡心的感覺漸漸淡了些,染黎左右無事,百般無聊。
這女人懷孕的日子,能做點什么呢?十月懷胎,這眼下還有九個月啊!
越想,越覺的無趣。
說好了不再理會報仇之事,可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劉旭如今的處境。和朝廷大局。
前些日子,莫輕柔跟匈奴使者回匈奴一事,她其實是知道的。雖然,劉旭有意隱瞞。但,冷君毅那小子,不知在哪里聽到了這事,偷偷來告訴了她。
若莫輕柔以前是為了染肖鈺,而不接受匈奴汗王。那在染肖鈺告御狀,稱染黎并沒染家女時,她的心就徹底死了。或許。莫輕柔真的以為染黎已經死了,這才負氣回匈奴。
只是事情真相如何,現下已經無從判定。
至于。染黎為什么不是染家女,這其中牽涉太多,冷君毅并未打聽到。只說,這事牽扯到了昭元帝未登基時,眾子奪嫡犯下的各種血案。
顯然,昭元帝不想舊事重提,所以,染黎的身世直接被封鎖,市井上并沒有流傳開來。但。染肖鈺既然告了御狀,就必須給百姓一個過得去的說法。
最后。便只能犧牲染黎。況且,這其實也是個引子。引蛇出洞的引子。
染黎對這些事情,想地很透徹,是以,對染肖鈺并沒有多少怨恨。而莫輕柔,她亦沒有怨恨,只不過,傷心總是難免的。
畢竟,到了最后,她只是一個遭親生父母拋棄的可憐蟲。
靠在軟榻上,染黎輕輕撫摸著自己扁扁的肚皮,若不是連日的孕吐,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懷上了一個小生命。
“孩子,你放心,娘永遠不會放棄你,永遠不會!”
仿佛誓言一般,她抬眼望著窗外天空。
雨漸漸停了,盤繞了幾日的烏云隨風離去。淡淡地夕陽出現在天邊,她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這時,一陣酸香的飯香飄來,染黎扶在窗欞上,低頭望去。恰見菊兒和司徒無淚端著兩只托盤,從樓邊小道走出來。
染黎咽了咽口水,雖然惡心感依舊,但半日多未進食實在是餓狠了。
忙起身去桌邊坐下等吃,就連一直以來的惡心感都輕了些許。
菊兒和司徒無淚上來時,見她已經在圓桌前靜靜等了,面上都浮現了笑容。
三菜一湯,都是素菜,卻色香味俱全。
染黎吃的津津有味,其中一道糖醋素雞,更是將她連日來的惡心感壓了下去。待吃飽喝足,桌上的飯菜已少了大半。
忽然想起之前,孕吐半個月,心中十分懊悔,若是早點把菊兒留身邊了。那她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抬眼看著默默收拾碗筷的菊兒,染黎心頭各種糾結。想著,渡厄回去后,能不能給菊兒弄個像樣點的身份,好不叫人嫌棄。
菊兒似乎還在生氣,盡責的做好每一件事,但再也不像從前那般,會和染黎嬉笑胡扯。這讓染黎很泄氣,之后的幾天,連吃飯都不香了。
日子,過的很快。
天氣晴了又陰,陰了又晴,轉眼間,半月時間就過去了。
這半個月里,菊兒對染黎依舊不冷不熱的。反倒是對司徒無淚和好了,兩人湊在一起,常說些體己話。搞的染黎心酸的要死...
期間,司徒無淚時常偷偷溜去寺內看僧人做早課。染黎心知肚明她是去看誰了,是以,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每次見她回來,一張臉地笑的看不見眼睛,心里有些詭異。
這日,心空和尚再次,來到了這安靜的庭院。
半月時間已到,寺院里閉關修禪的老和尚們紛紛出關,心空和尚是前來請染黎去渡厄的。
渡厄的時間,定在今日正午,乃是陽氣最旺的時候。
渡厄的地點,設在西弗寺密地,心空和尚是特地來引她去的。
離開之時,菊兒和司徒無淚不放心染黎,想跟隨而去。
可心空和尚卻說,密地只對佛主留客開放,其它閑雜人,一律不得進。之后,一直跟染黎打冷戰的菊兒,忽然,跑到染黎身前緊緊抱了她一下。帶著哭腔道:“小姐,你永遠是我的好小姐,無論你以前是什么身份,現在又是什么身份。您在菊兒心中的位置,從來不變。只是,小姐,下一次,請一定不要丟下菊兒。這一月來,菊兒一直覺的自己背拋棄了,每日食不下咽,只盼著您能突然回來帶我離開。”
染黎雙手回抱她,心里說不出的感動。這丫頭,倒比她那父母,還在意她。
“不會了,就算為了你,往后我也定會謀個好前程,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小姐!”菊兒放開她,嬌嗔的瞪了她一眼,而后羞惱地跺了跺腳。“菊兒不打算嫁人了,要服侍您一輩子。”
染黎挑了挑眉。“怎么回事?任海欺負你了?你放心,我渡完厄就回去,收拾他。”
菊兒破涕為笑。“他到沒欺負我,就是如今,他和南宮少,斗地你死我活。我看久了,總覺的,他們倆更般配。”
“噗!”司徒無淚正在樓里喝茶,聽她這么一刷說,當場就噴了一口茶出來。望著菊兒的目光,如看奇葩。
染黎也覺好笑,沒好氣地笑看她。“說什么呢?竟瞎想!”
而后,染黎便告別了二人,隨心空和尚一起走去了西弗寺后山一座古塔。
心空和尚只把染黎送到了古塔門下,古塔四周有數十個草棚。每一個草棚里,都盤坐著一名老和尚。他們有些人,穿著流光溢彩的寶石袈裟,有些人,則蓬頭垢面,衣衫襤褸。
但,他們都有一雙同樣清澈的眸子,望著染黎的時候。
染黎只覺的,自己仿若沒穿衣服一般,全被看透了。早聽說,西弗寺里有許多得道高僧,除惡驅邪十分了得。
今日看來,確實不假。
前世就聽說,世俗之外,還有一界。那里的人,每日修煉,斷絕七情六欲,只為得道升仙。
不過,這到底是傳聞中的東西,誰也沒有親眼見過。
站在古塔下,心空和尚打開了古塔下的石門機關,對染黎說道:“女施主,你只需沿著塔里的石階,往上走去,待到了第九層,便在正中蒲團上盤坐下來。老僧,就不送你了!”
染黎點點頭,轉身往塔下石門走去。
石門上有門楣,上書《凈厄塔》。
染黎走進石門后,只覺一陣暖風撲面。待走進塔中,才發現塔中地面正中,有一個大洞。洞中涌動著火紅的汁液,也不知是什么,只是因這火紅汁液的緣故,這塔里分外的溫暖。
在一層停頓了一會兒,染黎便抬步走上,塔邊通向塔頂的石階。
塔有九層,每一層,都雕刻著各種佛家飛天圖案。染黎驚嘆于佛家色彩繁復的繪畫,稍做停留,便繼續往上爬。
不知為何,自從來了這古塔之后,她心口的惡心感,漸漸消失。不是壓制,是真的感覺,消失了。仿佛一下子,就恢復了往昔的活力,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爬上第九層時,僅僅用去盞茶時間。
第九層里,無論是墻上,還是頂棚,都沒有圖案。是一個純白色的空間,只在最中處擺了一只草編蒲團。
染黎毫不猶豫的走到蒲團上盤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