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賣花兄妹已被放還歸家。
閔仲和故意熬了一晚,才命人去把曹偉帶出來,本以為能突破他心房,卻不想被告知曹偉自戕了。
閔仲和大驚,急急沖到監牢,見他手捏碎瓷,脖頸處早已鮮血淋漓,看模樣起碼死了兩個時辰。
“何人來過?”
閔仲和厲聲喝問。
差人們面面相覷,皆說不曾有人來。
閔仲和氣的不行,卻又沒有奈何。
回去之后,他將曹偉供狀以及自己推斷并一列證據歸到一處,判定曹偉畏罪自殺。
既有結論,又擔心夜長夢多,生怕背后黑手加害,閔仲和立馬下令把袁寶兒放了。
站在開闊的街市上,袁寶兒有些茫然。
“袁娘子,”側面傳來輕柔喚聲。
袁寶兒轉頭,有些驚訝,“韓郎君。”
韓安云淺笑著走到她近前,溫聲道:“你可是沒事了?”
袁寶兒點頭。
韓安云端量了下她形狀,微笑:“我去尋輛車子,娘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袁寶兒目送他離開,忽然想起自己幾天不曾梳洗,又在草堆里打滾,定然狼狽不堪。
便是這樣,韓安云也依舊彬彬有禮,沒半點嫌棄。
韓安云帶了馬車過來,示意她入內。
待她坐穩才放下簾子,問了地址,轉告車夫。
車子很快動了起來。
袁寶兒悄悄撩了簾子,見韓安云跨上馬背,看方向竟是與她同路。
她落下簾子,目光在自己臟兮兮的手上晃了圈,老實不動了。
車夫速度很快,沒多會兒把人送到地方。
袁寶兒下了車,才發現韓安云一直跟在后面,見她順利抵達,朝她點了點頭,拽了韁繩,掉頭往外去。
袁寶兒站在那里看了他一會兒,直到他離了巷子,才上前叫門。
程立此時還在當值,并不在家,翠心開門,見到袁寶兒,還以為是錯覺。
她怔了片刻,驚叫著撲過去。
“娘子,娘子你回來了。”
袁寶兒笑著看她圍著自己來回的看,孟氏和王嬤嬤急急過來。
兩人都很心疼的看著明顯瘦了一大圈的袁寶兒,連聲說受苦了。
袁寶兒卻不想被這般小心翼翼的對待,便笑著說餓了,問有沒有吃的。
王嬤嬤迭聲說有,忙不迭去廚下。
孟氏瞧出袁寶兒的不自在,叫了弟妹一個去給程立報信,一個幫忙燒水。
翠心尋了趕緊衣裳出來,張羅著幫她盥洗。
一番折騰之后,袁寶兒周身清爽的坐在了廳里,吃起了肉末干菜小餅。
王嬤嬤做餅很有一套,酥而不油,香而不膩。
且經過翠心指點,她調整了大小和樣子,真真可以做到一口一個。
翠心幫她通了發,見一盤小餅就剩小半盤,就這她還在吃,忙攔下來。
“娘子,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午飯可就吃不下了。”
袁寶兒很是不舍的放下,喝了口茶,就見急匆匆進來的程立。
“外祖,”袁寶兒跳起來,直撲過去。
“寶兒,”程立激動的拉住她,上下端量,見她臉色紅潤,整個人也很有精神的模樣,才松了口氣,問起怎么回事。
袁寶兒也很迷糊,“差人說殺人的是曹偉,又說已經定案,就放我出來了。”
程立又問:“沒說別的?”
袁寶兒又搖頭。
別院的生活十分簡單,袁寶兒便有程立幫著遮風擋雨,心性還很單純。
唯一一次意外便是程立落獄,但因顧晟和耗子的幫忙,倒也算不上特別辛苦。
因此有些事,以她當下的閱歷根本就想不到。
但是在官場浸淫過的程立卻知這事沒那么簡單。
閔仲和結案結的太倉促,極有可能是其中發生了什么變故。
不過他不想寶兒擔心,便隱下后話沒提。
“這陣子你不在家,家里都不踏實,待會兒讓大郎出去,買些好吃的回來。”
“晚上好好吃上一頓,熱鬧熱鬧。”
這話袁寶兒最愛聽,立馬點頭,并請纓幫忙。
程立可不敢讓她亂跑,忙讓她待在家里,為了轉移她注意力,特特說起了秧苗。
這陣子她不在,都是程立照顧的。
程立之前要忙政務,又要想方設法的為袁寶兒想辦法,又要照顧秧苗,一根蠟燭三頭燒,自然沒可能面面俱到。
聽說秧苗長勢不好,袁寶兒立時急了,忙不迭跑去邊上單獨隔出來的小房。
程立慢吞吞的跟過去,見她一臉焦心的忙東忙西,嘴里還碎碎念,臉上滿是無憂,一如昔日,才算安心。
吃過午飯,袁寶兒被翠心和程立催著去午歇。
袁寶兒本來還說不困,但一躺下,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再睜眼,外面已是彩霞漫天。
“娘子醒了,”翠心聽到動靜,放下活計,急急過來。
袁寶兒睡得有點多,腦子有點昏沉。
呆呆坐了會兒,才慢吞吞的道:“我想喝水。”
翠心一早就備好了,忙端來溫水。
袁寶兒一臉喝了兩杯,才愜意的倒回床上,發自內心的感嘆,“真舒服。”
翠心見她攤成個大字,不由失笑。
笑過又有些酸。
牢獄的那段日子,娘子定是受了很多的苦,但她卻半點不露。
“娘子快起吧,待會兒便要用完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燉肉哦,里面還加了筍子。”
袁寶兒一骨碌爬起來,“我還想吃蕈子。”
“也有,老太爺在邊上教著,我瞧著比別院廚下做得還要好。”
一說到吃,袁寶兒精神就來了。
她蹬上鞋,披散著頭發,去夠外裳。
翠心幫她把頭發收拾妥當,笑著幫她系上帶子。
袁寶兒垂眸看著她頭頂,忽然道:“翠心,你真像我姐姐。”
“娘子高抬了,”翠心調笑道:“當年要不是老太爺恩典,買到娘子跟前,我這會兒怕不知賣到哪兒受苦去了。”
袁寶兒拉住她的手,認真道:“那都是過去,我說的是現在。”
翠心一怔,對上她澄澈黑葡萄一眼的眼,心里有了些猜測,一瞬間情緒翻涌,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涌了上來。
半息后,她掙開袁寶兒的手,“娘子打小便待奴親如姐妹,奴心里知道。”
“但上下尊卑,主主仆仆,自來都是有界限,便是模糊了,也還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