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心里那關,袁寶兒準備吃飯。
簾子被挑了開來,魏宕彎著腰進來。
袁寶兒擱了還溫熱的甜粥,詫異看他。
魏宕挑起漂亮的濃眉,坐在她對面。
“你就是這么孝敬師兄的?”
袁寶兒一默。
你不是不吃飯?
然而,堅持不用午飯的師兄十分自覺的接手甜粥,并配著胡餅吃了起來,邊吃還邊點評,“粥太甜,崖蜜以后少放。”
袁寶兒呵呵,捏著胡餅慢吞吞的啃。
魏宕吃得很快,幾息解決午飯。
轉眼見袁寶兒才吃半張餅,不由撇嘴,“你要是去邊關非得餓死。”
袁寶兒笑,“我好端端去那兒作甚?”
魏宕看她一眼,忽的沉默出去。
袁寶兒搞不清楚他抽的哪門子風,歪頭從窗子看他翻身上馬,揚聲喝令出發。
差人們這會兒也吃完了餅,便加緊步伐。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眾人來到距離京都最近的一個縣,長樂縣。
縣令周承儒一早接到文書,知曉近期有人盤點田賦,聽得差人來報,急忙忙迎出府衙。
魏宕不耐煩跟這些只會扯著大道理,心里卻不知算計什么的官吏打交道,示意袁寶兒過來。
袁寶兒初時還沒反應過來,但聽得魏宕介紹自己主理此次核查時,不由瞪大了眼睛,總算明白了為何他在臨來時盯著她那身男裝直瞄。
周承儒只知曉此番過來的乃是書院學生,一個姓崔,一個姓魏,因著前事成績極好,兩人得了陛下贊許,這才派人過來。
不過眼前的兩位郎君,個頭雖然有些差,但年歲似乎相當,也搞不清楚到底誰是誰,便笑吟吟的拱手,“敢問小郎君是?”
“我姓袁,她姓魏,行六,”魏宕接口。
袁寶兒斜他一樣,朝周承儒溫和的笑。
“原來是魏小郎君,”姓對上了,周承儒笑得越發和善。
他請兩人入正堂,打算先套套近乎。
然而,魏宕就是個倔驢,豈是他想攀就攀得上的?
一聽他沒營養的廢話,直接溜達去了。
袁寶兒艱難的虛與委蛇,心里把魏宕罵了個遍。
魏宕慢吞吞的轉去側面廂房,尋了個有人的溜達進去看。
韓凌正在書寫什么,見來人,忙起身,順手把冊子合起來。
魏宕一副純真無知的見了個平禮,左顧右盼,“這便是縣丞辦事的差房?”
韓凌笑了笑,“是,可是失望?”
魏宕搖了搖頭,慢吞吞的繞著屋子轉了圈,見韓凌始終跟著,便問起縣里的田地畝數以及所屬人家等等的小事。
韓凌知曉兩人乃是帶著差事過來,對這些早已記錄在案的知無不言,但在涉及縣令的事情上,又很技巧的跳了過去。
魏宕常跟官吏打交道,怎會聽不出其中貓膩?
但他半點異色也沒有,反而饒有興致的樣子。
正堂里,袁寶兒謝過周承儒設宴款待的盛情,來尋魏宕,順帶認識韓凌。
韓凌知曉袁寶兒便是此行的主事,他略微驚訝了下她的年紀,拱手見禮。
袁寶兒還了個禮,與他寒暄。
魏宕聽了兩句,便不耐煩了,踢了踢袁寶兒的腳,“還走不走?”
袁寶兒面無異色,轉頭瞪了眼魏宕,才跟韓凌告辭。
出了府衙,他們去客舍歇息。
從京師出來的差人都以他們馬首是瞻,自然也是要跟著的。
安頓好幾人,袁寶兒和魏宕聚到一處。
“這里貓膩可不小,”魏宕一開口就放大招。
“何以見得?”
袁寶兒初次辦理這事,根本摸不清頭緒。
魏宕道:“整個縣占地近一千頃,三成在周家,其余五成掛著有范盧幾個世家名頭,唯有兩成才是被朝廷治理。”
“這么少?”
這里距離京師這么近,還只這么點,若是再遠些,怕不是都被那些世家占了。
袁寶兒念頭才起,就想起自家來。
外祖似乎也有不少土地呢。
魏宕臉色沉沉。
部曲制上繳的田賦要遠遠低于官民制,那兩成刨除縣令縣丞衙役的薪金之后,竟半點不聲,或許還要倒搭。
先帝和當今多年治理,按理應該改善。
但皇帝一直秉持祖訓,禮遇世家,然這些人面上恭順,心里早把優待當成理所當然,并想方設法的把朝廷的東西劃拉進自己的兜里。
袁寶兒見他臉色越來越黑,忙拽住他,“你可別貿然行事。”
魏宕斜她一眼,鄙薄的道:“你當我像你。”
袁寶兒被噎得一梗。
像她怎么了,她活潑可愛,人見人愛。
像他才慘,天生毒舌,性子別扭,哪個喜歡?
魏宕見她不吭氣,總算想起這是個小娘子,還是師妹,便道:“你且歇著,我出去溜達溜達。”
袁寶兒是見識過他脾氣的,哪里敢放他獨個出門,便道:“正巧我也不困,一起。”
魏宕斜她一眼,悶不吭聲的往外去。
袁寶兒趕緊關上門,緊隨其后。
黃昏時的縣里有些冷清,百姓們皆忙著歸家,唯有主街上的商鋪還開著門口。
袁寶兒跟著魏宕左右四顧,不經意瞥見個糧店,忙拽他進去。
掌柜正打算關店,不想竟來了兩位客人。
他眼神一貫好,見兩人衣裳雖尋常,但料子確實極好的,便笑著迎了上來。
袁寶兒捻了捻鋪里的米糧,逐一看過價錢,拉著魏宕往外去。
掌柜有心做成這單,忙叫兩人,“我家店可是這縣城最好的米鋪,你若去別處,可買不到這么好的米糧。”
袁寶兒輕笑,“說得這么厲害。我想買貢米,可也有?”
“那自是沒有,”掌柜見人住腳,便笑了,“不過我這里卻有與那貢米相差無幾的另一種粳米,滋味嘗起來,也是極好的。”
“客人你若買了,絕不會失望。”
掌柜一臉神秘的說道。
袁寶兒和魏宕對視一眼,讓掌柜拿了一些出來,以一兩銀子二斤的價格,把僅有的幾斤包圓了。
臨關門前,做成單大生意,掌柜很是高興。
熱情無比的送了兩人出門,便上了門板。
袁寶兒回去客舍,便立刻點了所有燈,對著燈光看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