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的田畝對做慣了這個活計的人來說,很是容易。
天才剛近黃昏,便丈量完畢。
袁寶兒問明洪家田畝所在,吩咐衙役們過去繼續。
一直忙到天色擦黑,眾人方才打道回府。
此時,洪家宅院的書房里,洪家家族洪永澤正冷著臉吩咐管家,“你親自把信送去京師,問明錢大人意思。”
管家揣好信,一溜小跑的出去。
洪永澤沉著臉,盯著案幾,想了想,又寫幾封,命人送走。
這廂,袁寶兒帶著人一板一眼的丈量開來。
幾天功夫,就把洪家明面上的田畝丈量得一清二楚。
對照賬冊,洪家起碼少報了一半。
待到最后一畝量完,眾人準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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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管事急急趕來,笑著作揖。
“我家老爺才剛從外地回來,得知大人如此辛勞,特備了上好酒宴,還請兩位大人賞光。”
袁寶兒微微一笑,“我等勞累一天,有些疲乏,今天就不叨擾了。”
她帶著人要走,管家忙攔下來,“大人,老爺千叮嚀萬囑托,命我萬萬要請大人過去。”
“別院另有溫泉,正可消乏,我家老爺已經命人將那邊的水運過來,正好與大人享用。”
“不必,”袁寶兒笑,“洪家主有心的。”
管家呵呵的笑,表情懇切:“為了迎接大人,老爺還特特請了張大人,若您不去,只怕”
袁寶兒微抿嘴角,表情略微冷下些,忽的笑起來。
“既然如此,那便走一遭吧,”她微笑著讓卜學文帶著人回去。
卜學文卻不放心袁寶兒自己,上前道:“大人我隨你一道。”
袁寶兒搖頭。
她有官職,有外祖撐腰,洪家就算想做什么也心有忌諱。
但卜學文不同,他本就是紅原縣人,家中還有老母,洪家要想做什么,他根本沒有能力抵擋。
翠心瞧出袁寶兒的顧忌,推了卜學文一把,“別磨磨唧唧,娘子要你作甚,你做便是了。”
卜學文神情緊繃,好一會兒才頹然的帶著衙役走了。
袁寶兒這才隨著管家來到洪家。
洪家坐落在一條深巷之中,長長的巷道,一眼望不到邊。
整條巷子就只洪家一家。
顯然這條巷子所在的所有地方,皆歸洪家所有。
如此的氣派,可比袁寶兒見過的封疆大吏還威風。
管家瞧見袁寶兒望著巷子不語,心生得意。
“這是我家老太爺在時,先帝賞下來的,老太爺在世曾說,要一代代傳承下去,就如洪家書院一般。”
袁寶兒聽到,微微的笑。
“老太爺學貫古今,學識淵博,我曾聽外祖說過,只說老太爺是早生了三十年,不然倒可一同講經論道。”
袁寶兒的背景洪家一早就探查清楚,怎會不知程立。
聽得袁寶兒如此說,管家面前維持臉色不便,心里卻是怯了的。
洪家老太爺當年的確做過太傅,還教過先帝一陣子,不過也只兩年不到,便告老還鄉。
說是告老,其實是犯了錯事。
先帝顧念老太爺授業恩情,賜了這宅邸不假,可這是老太爺用他手里的名冊換回來的。
老太爺得了宅邸,便開了學府。
為的是給家人保命。
一晃多年,先帝逝去,那些往事也隨之沉眠,但這并不代表沒人知曉。
比如曾在先帝那一朝便被重用的程立,便是其中知情人之一。
眾人進去正院,沒等走近便聽到絲竹之聲。
管家示意小廝進去稟告,側身請袁寶兒入內。
前面遙遙傳來小廝唱名,袁寶兒踩著鼓點進去屋里。
洪永澤放下酒盞,笑吟吟起身見禮。
“袁大人,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說是這么說,卻沒有走到近前。
袁寶兒笑了笑,朝張茂行了個官禮,才似笑非笑的道:“洪家主客氣了,某才是貿然打擾,還望海涵。”
洪永澤臉上一僵,忙張羅著入座。
才是最尊貴的位置已經被張茂占上,袁寶兒只能屈居下首。
好在袁寶兒本也不在乎這些,順著管家引路坐定。
丫鬟上前倒酒,袁寶兒直接把酒盞倒扣。
“還請兩位見諒,某沾不得酒。”
如此的輕慢,無疑觸了洪永澤逆鱗。
眼見他臉色陰沉,管家趕緊使眼色,示意還有正事。
洪永澤吸了口氣,面上壓下火氣,舉杯與張茂共飲。
張茂戲謔的瞟了眼對面,與洪永澤干了杯。
袁寶兒笑看兩人,待到三杯過后,她道:“洪家主,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告知。”
洪永澤不想搭理她,但她是朝廷命官,還是掐著他脖子的命官,不論他心里多么火大,都不能在明面跟她起沖突。
“袁大人請講,”他幾乎從牙縫里擠出這話。
袁寶兒就跟沒看見一樣,“是這樣,我查過賬冊,貴府的田畝與我丈量的有些出入,不知洪家主可知曉?”
“有這回事?”
這種事都是你知我知,但卻決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的事。
洪永澤心里怒罵袁寶兒不懂規矩,面上卻要做出詫異狀。
“如此,我明白了,”袁寶兒笑著起身,拱了拱手,轉頭就走。
洪永澤沒想到她脾氣這么烈,說翻臉就翻臉,忙喊了聲袁大人。
袁寶兒站定,找他和張茂笑了下,根本不聽他接下來的說辭,頭也不回的走了。
洪永澤氣的肝疼,又怕這事真的被捅上去,不敢多說什么,只能苦著臉跟張茂抱怨。
張茂此番過來是帶著原家那邊的意思過來的,見袁寶兒如此,他心里也有點沒底。
正主走了,兩人也都食不下咽,匆匆散了席面。
袁寶兒直接回去客舍,關上門,袁寶兒便攤開賬冊,將以前歸洪家的田畝劃分出來,余下的都是或盤剝或墾荒出來的。
袁寶兒大筆一揮,將這些統統充作官府田畝。
正忙活著,樓下衙役來稟,有人前來拜訪。
袁寶兒從賬冊里抬起頭,“誰啊?”
“是位娘子,說是您請過來的。”
“啊,這么快,”袁寶兒喜出望外,跳起來就往外跑。
客舍大堂,一身穿布衣的娘子斂襟站在那里,幾步外站著兩個眼熟的漢子。
那時早前陪著她一路的布衣衛。
袁寶兒一路奔下來,朝兩位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