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晟心情正好著,見他一臉困惑,心說這傻子,暫且先放過他。
“柳大人不去?”
他下了臺階,信步往校場去。
柳大人難得被顧晟給好臉,急忙跟上去。
顧晟微微側頭,柳大人嚇得急忙往后挪蹭。
顧晟心里哂笑,面上平靜無波的繼續往前走。
于是校場的兵士就看到了自家主帥跟朝廷派來的大官一前一后,相處和諧的進來。
一些昨天在主帳附近的兵士面面相覷,又在跟同伴視線接觸之后,觸電一般的避開。
大家心照不宣,都在心里嘀咕。
顧晟昨天的態度跟今天幾乎天壤之別,其中誰起了關鍵,大家心知肚明。
顧晟大馬金刀的站在看臺正中,小將們胡喝著,示意兵士們努力操練。
柳大人站在旁邊,看著兵士整齊劃一,士氣高漲。
顧晟看了會兒,眼睛溜向一旁,本以為會當看到柳大人被嚇著,不想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
顧晟很無語,轉頭下了看臺。
柳大人看得正入神,等到察覺,顧晟已經快要走出校場,他急忙撩起官袍下擺,一溜小跑的追上去,“顧大人,等等我。”
顧晟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只是不想再惹袁寶兒,只能不太甘愿的站定。
柳大人跑到近前,氣喘如牛,“朝堂里好些人都說顧大人用兵入神,我以為是夸大其詞,不想那些人說得太過保守。”
“今日一見,在下感佩五體投地,”他鄭重拱手,“顧大人為國為民,請受下官一禮。”
“你干嘛?”
顧盛嚇了一跳,急忙往主帳那邊看,生怕袁寶兒瞧見,誤會什么。
柳大人還尚且不覺,還行了個全禮,才站起來“顧大人不必有負擔這是下官誠心誠意的敬意,大人受領就是。”
顧晟在官場混了也快十年同僚敬畏有之厭惡有之,又怕又想諂媚也有但像劉大人這樣,缺心眼還吹毛求疵但是心思卻又單純的卻是第一次見。
“你,”他組織了會兒語言,也沒想好怎么說才能表達此時的心情。
柳大人卻以為他很過意不去,便笑著往前走以免他還回來。
“快些走吧我都餓了,”他一手背在身后,走得飛快,“早上起得太早了,好餓了。”
他如此說著眼睛斜著,偷偷瞄著顧晟。
顧晟最初還沒反應過來但片刻,他就明白了嘴角忍不住勾起,頭回認同袁寶兒的想法。
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看起來還有點不錯。
軍營里的早飯從來都是十分簡單一張胡餅配一碗熱湯。
哪怕是顧晟也是如此。
柳大人本來還有點嫌棄但見顧晟也是如此便把嫌棄的表情收起來。
畢竟這位脾氣說來就來,這湯還挺燙的。
顧晟咬了口餅,喝了口湯,轉頭見柳大人也吃得噴香,心氣頓時平和了,看他越發順眼了。
有毛病不要緊,只要肯改,就還是好的。
吃過飯,顧晟便要去忙軍務。
柳大人想來無事,就想往跟前湊。
“你還有事?”
顧晟問。
柳大人還是知道眼色的,見顧晟這么問就知道自己是被嫌棄了,他很小聲的道:“我來這里是奉了兩位老大人命的,再過些時日我便要回去,總不好什么也不知道吧。”
顧晟一想也是。
他做事坦蕩,沒有事不可對人言,便讓他跟著進了主帳。
袁寶兒正在拾掇主帳,見兩人進來,便放下濕帕,向柳大人見禮。
柳大人驚得眼睛瞪得老大,“袁大人怎可做此事?”
袁寶兒見他瞪著濕帕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事,不由笑了。
“我也是人,怎么不能做?”
“可這,”柳大人想說這很有失體統,一想袁寶兒也是娘子,這些事情多少也是懂一些的。
但她也是朝廷大員,乃是在朝堂上跺一下腳,也讓人哆嗦一下的大官,怎么可以做這些下等事。
袁寶兒猜出他在想什么,笑了笑,“不過是擦擦灰,順手之事,莫說我,便是顧大人,看到了也會做的。”
柳大人轉頭,看顧晟沒有反駁,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顧晟被他夸張的表情弄得有些不高興,“還看不看,不看就出去。”
柳大人訕訕。
都說三月的天小孩的臉,依他看,這位顧大人的脾氣比這三月天還善變。
他老老實實的坐去下首。
顧晟徑直上了主位。
軍營里事務繁多,每一天都有無數的事情等著顧晟批復。
袁寶兒怕柳大人干坐著無聊,便拿了些早前的軍務遞給他。
柳大人扭頭,見顧晟沒有任何表示,就知道他應允了,忙接過來。
這一看,哪怕是凡事都喜歡細究的柳大人也不由得服氣。
顧晟每一筆賬目都十分清楚,每一項支出都有明確指向,除此之外,每一次軍事調派,他都會做出詳細分析和批示,最后才會確定由誰領兵,并在后面做出預判。
基本上,后面的結果都跟他預判的相差無幾。
袁寶兒倒了茶來,見柳大人看得就差沒把腦袋扎進去,便道:“帳里光線有些暗,可要我點燈?”
柳大人抬起頭,有些赧然,“我就這習慣,太入神,就會這樣,你不用理我。”
顧晟抬起眼皮,瞧著殷殷而待的袁寶兒,一張臉拉長。
袁寶兒轉頭,正好瞧見,不由得笑了。
眼見袁寶兒不當回事,顧晟就更氣了。
袁寶兒瞥了眼專心致志的柳大人,過去顧晟旁邊,手指仿若無意的搭在他肩頭。
顧晟背脊一僵,刻意一抖,把她的手抖掉。
袁寶兒失笑,彎下腰,歪頭去看顧晟。
顧晟微微側頭,不愿被她看。
他越這樣,袁寶兒就越要看。
兩人你來我往,你追我逃幾個回合,最終顧晟不敵,敗下陣來。
“你要做什么?”
他壓低了嗓子低聲道。
袁寶兒笑瞇了眼,“看你。”
她以氣音說道。
顧晟不愿被柳大人察覺異樣,只能小幅度的躲閃。
如此正好便宜袁寶兒身高。
袁寶兒最初還沒覺得,但幾次之后就發現他的顧忌,也就更加肆無忌憚。
顧晟幾次三番都沒能躲開,次數一多,他就有些羞惱,忍不住瞪她。
他目光里自帶煞氣,哪怕只是專注盯著,都會讓人心底膽寒。
然而,袁寶兒卻不怕,甚至可以說是無視。
她可以輕松從他眼里看到隱藏在角落里的羞赧。
她咧著嘴,無聲大笑,眼睛里閃爍著晶亮的星光。
顧晟本來還氣,但見她如此,漸漸的也就不氣了。
夫妻兩以默劇方式打情罵俏,一旁的柳大人還尤自不覺的看著手邊的公文。
直到他看到某處覺得不解,才端著公文抬起頭。
顧晟板著臉盯著他,袁寶兒站在距離顧晟兩步之外的位置,仰著頭,似乎在思考什么問題。
柳大人茫然的看了會兒兩人。
顧晟冷聲道:‘你有什么不明?”
柳大人這才想起來,端著公文過來,“顧大人你看這里,是不是撥的款項少了些。”
顧晟跟著看過去,點頭,“不少,之前那里欠我幾百兩,如此正好抵消。”
“可這不就是你自掏腰包?”
柳大人匪夷所思。
“無所謂,”顧晟對銀錢從來都不是多在乎。
柳大人卻十分感佩,“顧大人高義。”
顧晟無語,“你能不能別總拿這套話哄我。”
柳大人很無辜。
他是真的這么覺得的,沒有半點虛假。
顧晟卻聽不得這個,擺手,“看完沒,看完就走。”
柳大人張了張嘴,轉頭看案幾上疊著的幾本公文,欲言又止。
袁寶兒笑了,“你們忙,我還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她禮貌的朝柳大人點頭,轉頭朝顧晟挑了一邊眉毛,惹得顧晟額角青筋直跳,想起才剛被落吻的臉頰又燙了起來。
袁寶兒輕笑著,揚長而去。
柳大人親眼瞧著顧晟整個人風聲鶴唳,有些莫名其妙。
想了想,他有點小心翼翼的道:“兩位大人莫不是還為昨天的事不合?”
顧晟斜他一眼,“我就是那么小肚雞腸的人?”
“不是,不是,”柳大人急忙擺手,將顧晟還盯著自己,只好道:“下官就是覺得大人此時的樣子有些可怖。”
這話一出,顧晟的表情就更可怕了。
柳大人心里暗自后悔,但也不敢躲了,只能縮在座位你,努力攻讀公文。
顧晟盯了他一會兒,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也跟著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太陽爬到帳篷頂尖,袁寶兒走進來,見到兩人還有些吃驚。
“你們還在?”
柳大人抬起頭,見到袁寶兒的表情好像見到了救星。
反而顧晟有些茫然,“什么時辰了?”
“午時,”這也是袁寶兒吃驚的緣故。
顧晟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抖了抖發酸的肩膀,“該吃飯了。”
他站起來,見柳大人跟受驚的鵪鶉似的,縮到袁寶兒身邊,登時不善的瞇起眼睛。
“柳大人不餓。”
怎么可能不餓,他早上就吃了半塊胡餅一碗湯,這會兒早就前胸貼后背了。
但他不敢吭氣,不敢惹這尊瘟神。
袁寶兒似乎察覺他的怯意,朝顧晟示意了下,笑著道:“今天中午吃羊肉,是附近農戶自己養的,我買了幾頭過來,全殺了給大家補補身體。”
柳大人一聽,眼睛锃亮。
軍營里也吃肉,不過都是肉星,再不就是肉渣渣,柳大人在家里那是無肉不歡的,可是在這里只能忍耐。
而今聽到有羊肉,眼前立馬浮現手把羊肉,醬羊肉,羊肉胡餅,羊肉囊馕。
但凡他喜歡的好吃的,都在眼前晃過。
顧晟見他一副口水都要留出來的樣子,鄙薄道:“出息。”
袁寶兒悄悄瞪了顧晟一眼,笑著邀請柳大人去吃飯。
柳大人哪兒瞧不出顧晟什么樣,但美食當前,他也顧不上了。
他樂顛顛的跟著袁寶兒過去伙房。
此時已經有兵士先吃上了,瞧著他們掐著骨頭,大口大口的吃肉,柳大人悄悄咽了口唾沫。
袁寶兒已經打了一份,遞給他,“趁著熱,快吃。”
“不急,不急,”哪怕這會兒大腦叫囂著立馬把骨頭嗦啦干凈,柳大人還是堅持等袁寶兒和顧晟都盛好飯。
伙房跟前都站著蹲著好些兵士,他們不好留在這里,便回去營帳。
袁寶兒心知兩個大男人都想多吃肉,便把自己的那份分成兩份,分開柳大人和顧晟。
柳大人急忙推脫,袁寶兒笑,“吃吧,這里條件有限,再吃還不知道什么時候。”
柳大人一聽,頓時覺得這肉更珍貴了。
他十分珍惜的咬了小小一口,慢慢的咀嚼。
袁寶兒把另一半遞給顧晟。
顧晟擋住,反而把自己的那份塞給她。
袁寶兒卻又塞了回來,低聲道:“我在這里呆不久,回去之后有的是吃的,你還不知道要耗多久,多吃點,哪怕不是為了自己。”
顧晟看著忙活著幫自己剃肉的袁寶兒目光柔軟。
柳大人啃完一根骨頭,抬頭就對上那種目光,他呆了呆,嘴里得肉差點沒掉下來。
顧晟瞧見,眼神頓時變了。
柳大人艱難的咽下嘴巴里的肉,硬生生別開頭。
袁寶兒并沒有察覺異樣,還在給顧晟剃肉。
顧晟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的吃。
吃完飯,袁寶兒要去泡消食茶,正要問柳大人,就見他抱著碗,逃也似的跑了。
袁寶兒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顧晟哼了聲,“誰知道又抽什么風。”
袁寶兒也沒想明白,便把這事就此擱置,只讓兵士給柳大人送去一壺消食茶。
下午,顧晟要去巡查周邊,袁寶兒便去看戲子和小豆子。
小豆子十分適應軍營生活,袁寶兒過去時,他正跟比他大幾歲的兵士說這話。
見袁寶兒來了,他一溜煙的跑過來。
“您來了。”
自打知道袁寶兒身份,小豆子對她的態度恭謹不少。
袁寶兒笑著點了點頭,戲子聽到聲音,撩了帳門出來。
“您來了,”他笑著說道。
袁寶兒點頭,道:“京里來了人,過些時候就會回去,我來是想問問,你們可愿跟他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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