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大唐

第一百五十一章:江船龍女 (感謝枼落大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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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江船龍女(感謝枼落大盟!)

第一百五十一章:江船龍女(感謝枼落大盟!)

六合城,官署旁的大宅內。

后院一堆篝火燒得旺,幾條松木大柴劈啪作響炸起火星,一口大鐵鍋中正有從滁水上捉來的大鵝,燉得嘟嘟冒泡。

數九寒天,燉鵝烤酒。

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周奕從江都穿過揚子縣,再至六合,沒提前打招呼。

沒想到一來,竟趕得巧了。

杜伏威搗蒜入鍋,再添兩條切口平整的松柴,那古板的臉上多了往日所欠缺的愜意。

“天師該提前幾日告知,那時再將虛軍師、李將軍他們請來,湊在一起豈不熱鬧。”

杜伏威笑著遞來陶瓷酒盞。

比不上獨孤府的酒杯精致,勝在碗深口大,更增豪邁。

“卻沒考慮那么多,只是年關將至,想到老兄在此守城,過來拜個早年。”

周奕真誠一笑,對老杜的友好與感激是發自內心的。

手上搶先一步,把爐火邊烤著的烈酒拿來,分次倒滿兩盞,互相示意,仰頭喝個一滴不剩。

杜伏威舉袖擦掉胡須上幾滴酒水,他能感受到周奕的心意,稍有感嘆:

“兄弟不必介懷,杜某當初就說過,只要兄弟的能力叫我佩服,那我便做苗海潮。苗海潮尚能心甘情愿,杜某又豈是心口不一之人?看如今的江淮局勢,已非我當年能想象。”

周奕又要倒酒,杜伏威把酒壇從他手中拿了過來。

他一邊給周奕添酒一邊道:“兄弟切勿再提那些見外話。”

“好。”

兩人再碰一杯,一邊吃鵝一邊聊起江都之事。

杜伏威知道的沒周奕詳細,聽他一講,不由心潮澎湃。

聽到輔公祏死于亂陣,杜伏威發出一聲嘆息:

“老輔的脾性執拗,常懷心機,卻是與我一起闖蕩過來的兄弟,可惜他不聽勸告,依然與魔門中人往來,最后落得這般下場。”

“我叫人葬了他的尸首,就在一處蓮花池邊。”

“他出自天蓮宗,這倒是應景。”

老杜搖頭一笑:“那日老輔從永福離開,與我恩斷義絕,如今走得體面還是承了我的情,杜伏威沒有對不起他。”

說承情那是一點沒錯。

若非考慮到杜伏威這層關系,周奕也不會叫人安排輔公祏的尸首。

老杜現在的心理很健康,李子通背刺的創傷沒那么嚴重,也沒遭遇好兄弟的二次背刺。

江淮軍的底子到底是老杜給的,周奕自問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見他現在過得好,也覺得心安。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將一鍋燉鵝吃個干凈。

飯后,周奕沒有逗留,騎馬上路。

杜伏威帶著王雄誕與闞棱,將他一路送到六合城西,直到人影也看不見了。

“聽說瓦崗寨的消息了嗎?”

闞棱咧嘴一笑:“老爹說的是李密與翟讓火拼一事對吧。”

王雄誕是個實誠人,此刻滿臉嫌棄:“翟讓推舉李密為魏公,已有讓位之心,哪曉得這人狼心狗肺,毫無容人之量,將翟讓收留他的恩德拋諸腦后。”

“呸!”

他吐兩口唾沫:“這樣的人再有能力,也不值得追隨。”

杜伏威哈哈大笑,朝著西邊人影消失的地方一指:“老爹的眼光沒叫你們失望吧?”

“這是自然。”

“那李密欠債不還,失信于人。如今又無德無義,豈能與天師相提并論。”

“不錯,就是不知為何天師還不舉旗稱帝,老爹方才該問上一問。”

王雄誕與闞棱都望向杜伏威,老杜思索道:“楊廣死后,中原傳出有關和氏璧的消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再貼合不過,也許是想先拿和氏璧。”

他笑著加了句:“當然,這僅是我的猜測。”

三人圍繞這事,多有討論。

夕陽西下時,周奕馬不停蹄,趕到清流。

本想低調入城,沒成想才到城下,就有人高喊:“大都督入城,大都督入城!”

一聲傳響,十多條雄壯軍漢把兩邊厚重的城門拉到最大。

大隊人馬列隊迎出。

排在前邊的幾人,都是周奕道場中的太保,他們練了霸王火罡,披著甲胄,又得了單雄信的槍法指導,或持銀槍,或執馬槊,看上去兇威赫赫。

整個軍陣亦是如此,人人腰桿筆直。

一眼望去,要么是外煉高手,要么內煉真氣。

上募營的精銳,已是超越關中來的驍果軍。

這得益于好名聲,主動來投的江湖人,絕大多數有武藝傍身。

上募營的規模,遠超老杜起家時期。

軍陣擺開,還有大批民眾前來湊熱鬧,有些是清流本地居民,有些是后來的。

對于這位大都督,清流之民可是愛得很。

當初瑯琊大賊肆掠,城中百姓一到夜晚,便緊閉門戶,早早熄燈,可謂是人人自危。

現在能安居樂業,全依仗大都督之威。

故而長街兩側站了好些人,一些茶鋪、客棧的掌柜出聲呵斥催促,他們店中的伙計都看熱鬧去了。

城門之前,周奕瞧見這般動靜,又看到一道迎出來的李靖、虛行之,便猜到他們知道自己要來。

六合與清流的消息互通,也不算奇怪。

“大都督!”

周奕看了他們一眼:“進城吧。”

虛行之與李靖如今也是名動江淮的人物,二人聞聲,立刻在前方引路。

眾多視線從四面八方朝他們身后匯聚。

江湖人初見那年輕面孔,想到江淮一地種種傳聞,內心驚嘆。

一些妙齡小姐女俠,受那氣度容貌影響,不覺間盯看許久,直至瞧不見人影才回過神來.

“怎這樣興師動眾。”

“這是清流城民發自內心的熱情,主公行走江淮,民心皆是如此。”

虛行之說話時朝周奕瞧了一眼,見他只是輕輕一笑,與往常無異,這才心中安定。

楊廣一死,天下間的逐鹿之人更沉不住氣。

野心瘋狂滋長,稱王稱帝者比比皆是。

自家這位,卻鎮定得很。

清流大營中,三人坐定,周奕漫不經意地拋出問題:“你們覺得,此時該登臺舉旗嗎?”

虛行之沒有搭話,朝李靖說道:“藥師先說吧。”

李靖一抱拳,直言道:

“天師此時舉旗,并不算好時候。魏郡、江都、東都、長安,這四地皆有楊廣親屬爭奪正統,另有楚帝、梁帝、西秦之帝,突厥人封的定楊可汗、大度毗加可汗。如此形勢,就算再多一位帝皇,也不會引發多大風波。

對天師懷揣期待者比比皆是,他們在乎天師,而不在一個名頭。當今亂局,正該積蓄力量,也能叫一眾追隨者積攢情緒,那時登高一呼,更有掃蕩天下之勢。”

“藥師言之有理。”

虛行之接話道:“當下舉旗為次,主公該直去巴蜀。”

“哦?你又收到了什么消息。”

虛行之摸出了兩封信,一封打開,一封未啟。

“這是弋陽的盧祖尚送來的。”

周奕一看便知,原來盧祖尚沒有找到他,便將信送到這里,其中給虛行之的那封是盧祖尚所寫,給他的那封來自松隱子。

拆開一看。

兩封信中,都提到袁天罡。

在松隱子與諸位道門朋友的力挺下,袁天罡也回信告知當下棲止之地。

這已足夠說明他的善意。

“看看吧。”

周奕把另外一份信遞給了他們,李靖與虛行之看完,各露出喜色。

“巴蜀被獨尊堡、川幫、巴盟這三大勢力控制。這獨尊堡且先不論,川幫幫主范卓與袁道長的關系可不淺。”

周奕好奇了:“說說看。”

虛行之不賣關子:

“范卓曾有一位朋友,名叫杜淹,此人聽聞文帝喜歡任用隱士,得知蘇威便是在隱居時被征辟。于是沽名釣譽,隱居在太白山。結果被文帝憎惡,將其流放。流放時,撞見了范卓,而后又遇上袁天罡。

杜淹請求指點,袁天罡見他誠心,便為他相面,又順便看了范卓面相。此后,他們一人返鄉為官做了承奉郎,一人避開江湖災禍入了巴蜀,成就川幫。袁道長對范卓頗有恩情,他若開口,定能影響范卓的態度。”

原來還有這層關系。

杜淹,不就是那杜如晦的叔父?

周奕正思忖,忽見虛行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范幫主有個美麗女兒,喚作范采琪。主公何不一展風采,虜獲芳心。那時人地兩得,豈不美哉。”

李靖在一旁聽著,并未露出異色。

虛行之早就說過這美男計。

周奕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再說說巴盟吧。”

“巴盟以羌、瑤、苗、彝四族為主,有四大首領,他們與西突厥有些交易往來。西突厥的統葉護一向不是東邊那頡利可汗的對手,畢竟頡利更得武尊支持。因此,西突厥便想借助鄰近勢力對付頡利,最好的人選,便是關中李閥。

故而,與西突厥有些交易的巴盟,對李閥也更有好感。”

虛行之轉了個話風:“不過,瑤族首領美姬絲娜是通天神姥的愛徒,巴盟幾大勢力,對通天神姥的靈媒之能頗為敬重,主公通曉陰陽,只需折服神姥,巴盟的態度便有可能轉變。”

虛行之又把巴盟各族的情況具體說了一遍。

三大勢力,還剩一個獨尊堡。

他們與嶺南宋閥關系甚密,但周奕知道,就算宋缺親自給武林判官寫信,那也沒用。

慈航靜齋的傳人一到,解暉馬上就能背刺。

這家伙是梵清惠的大舔狗,什么親家關系都不好使。

“我先去九江那邊找一下任少名,再去巴蜀瞧瞧。”

周奕輕叩桌案:“袁道友什么態度,等我見過他才知曉。”

李靖與虛行之各都點頭,二人提議,先派人去巴蜀打探消息。

周奕當然贊同。

對于這次巴蜀之行,他沒有多少把握。

袁天罡雖對范卓有恩情,但若叫他挾恩圖報,這位道門高手恐怕做不出來,周奕也不愿這般行事。

總之,先去巴蜀瞧瞧,哪怕只是游逛三峽也是極好。

聊完巴蜀之事,又說起江淮軍接下來的動向。

杜伏威領軍往北擴張,虛行之調來的單雄信,目標先是盱眙,接著是彭梁二郡,

李靖、徐世績則是對付林士弘、蕭銑。

第一個目標,就是丹陽郡。

丹陽郡目前還屬于大隋治下,兵卒之前被尉遲勝調入江都,所剩不多。

從周奕口中得知江都欲要攻打李子通后,李靖已鎖定建康城。

只在清流城待了兩天,周奕便收到巨鯤幫傳來的消息。

他不做耽擱,留了兩封信給虛行之,讓他叫人送去飛馬牧場和南陽。

之后便啟程前往歷陽。

一來在歷陽碼頭坐船方便,二來去看望一下徐世績。

李靖與虛行之對徐世績的評價很高,能力強,又非常拼命。

永安郡、安陸郡、歷陽郡

在他到來之后,這三處戰事行動,全都有他的身影。

二人不曉得他有還債之志,只當他本性如此。

接下來要打建康,他便長居歷陽,等候在最前線。

徐世績知曉周奕到來,也如清流城那般,列陣相迎。

周奕第一次來歷陽城,引發巨大轟動。

瞧著街巷兩邊的人,心想著下次還是低調一些。

“懋功在此過得可算愉快?”

“每日都有事做,很踏實。”

“這江淮與滎陽相比,可有不同?”

徐世績耿直道:“江淮安定,商業繁榮,少匪盜大賊,天師甚得民心。”

周奕看了他一眼:“可聽了近來瓦崗寨一事?”

徐世績嘆了一口氣,顯是因為李密的絕情而心冷。不過,他們曾一起共事,便將一些不好的話憋在心里。

“徐某只盼在江南建功,為落雁還債,主公請放心,我對李密再無念想。”

周奕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債將軍的態度,值得肯定。

天色昏黑,也不急著趕路,這讓任少名得了便宜,又多活一天。

翌日。

周奕自歷陽郡北岸登舟,地近烏江,西楚霸王刎頸處舉目可望。

這三層樓船方發,他站在一樓甲板上,立舷朝身后仰頭望去。

時寒煙籠江,未察人顧。

只當是同行船客隨意打量。

恰在此時,岸邊腳步聲驟急,一道高挺筆直的身影來到岸邊,一步躍起,跨越四丈江面,登上大船。

這人背著包裹,手拿折扇。

分明的大冬天,他登船之后,也不顧江風凌冽,一展扇面,瀟灑輕搖。

這氣質卓爾不凡的騷浪公子在瞧見什么之后,扇扇動作頓了頓,臉上涌現驚喜。

他再搖折扇,念道:“莫嘆山水隔,終有交匯時,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周兄!”

周奕仿若看到金主,面帶喜悅:“多日不見,侯兄風采依舊。”

“誒,莫折煞侯某。”

侯希白走上近前:“論及風采,怎能比得過周兄。”

“怎么樣,東都之行可還順利。”

周奕笑問:“是否尋到慈航圣女?”

“正要以此相告。”

“哦?”

侯希白有了一絲不服輸的勁頭:“圣女已答應評畫,只待我們三人聚首,那時侯某要展露真功夫,贏回一城。”

周奕坦然道:“不瞞侯兄,我也認識圣女。”

“無妨。”

侯希白的臉上全是淡然之色:“師仙子真淳樸素,縱然認識周兄,也一定會公平。”

侯希白說完瞧看周奕的表情。

見他露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摸了摸下巴上蓄著的小胡子,自有幾分得意。

論畫技,他侯希白豈能弱于人。

前兩次失敗,非技藝之罪。

“好吧,等見了圣女,我們再比輸贏。”

周奕又問:“對了,侯兄怎會在此地。”

“其實是來找你的。”

侯希白拍了拍后背的包裹,他連作畫的家伙事都帶上了。

“前段時日,師仙子出關,聽說她不久后要前往巴蜀,我便想來邀你,大家在巴蜀匯合,回來時我們同游三峽,賞景比畫,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妙哉。”

周奕欣然贊同,正想再細談一番,忽然聽到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兩人回頭一望,見一名白衣俏公子漫步走向船舷處,姿態何其輕盈。

這公子面如無瑕白玉,眼中靈光流轉,薄唇紅艷。那青絲束起,卻漏出幾縷隨江風拂動,攪著如煙寒霧,而她正被霧籠,縹緲絕世的美感動人心魄。

只是沒做女兒家裝扮,叫她憑添幾分妖嬈嫵媚。

這女扮男裝的公子像是沒有看到二人,只是駐足左舷,眺望烏江孤亭,目含縷縷幽情,流不盡的長江水倒映在她眼中。

周奕一愣,侯公子看傻眼了。

他差點以為是慈航圣女。

可是明顯長得不一樣,哪能想到,世間竟還有這等絕世麗人。

作為花間派傳人,不僅懂得琴棋書畫,更有愛花惜花之心。

侯希白朗笑一聲,轉頭看向周奕。

“周兄,此乃因緣際會,上天注定。”

周奕看他擺弄包裹,不由問道:“你要與我比畫?”

“正是。”

“這隆冬江景,佳人在側,豈可辜負。”

侯希白的話的確有道理,周奕不愿掃興:“好,就依你之言。”

“不過,倘若侯兄又輸了呢?”

“侯某再出五百金。”

侯希白頗有資財,話語豪爽,卻意外見到周奕搖頭。

“周兄還要提價?”

“非也,只是要讓侯兄幫一個忙。”

“什么忙?”

“先不說,但對侯兄而言,此事既不傷天害理,又是舉手之勞。”

侯希白相信周奕的為人,更相信自己不會輸。

這口氣,他要贏回來。

“好!”

他將包裹中的錦帛、畫筆、顏料一一取出。

這姑娘著一身白衣,多用白堊、蛤粉這些顏料。

船上有不少船客把目光投來,好奇打量。

這江湖上行止奇怪的人多的是,他們只是作畫,多數人看過幾眼后,就把目光移開了。

那白衣公子既沒有看他們,也沒有離開。

好像全然不知二人以她作畫。

周奕畫得更快,侯希白更用心,他停筆時朝周奕的畫作瞥上一眼,臉上笑意漸濃。

周奕和往常一樣,沒有畫人。

侯希白有過兩敗經歷,熟悉他的風格。

“周兄,你恐怕要輸了。”

周奕露出凝重之色:“你莫要高興得太早。”

“不是侯某不夠穩重,而是周兄這畫太不貼合實際,早早失了懸念。這難免讓我懷疑,周兄是否黔驢技窮。”

侯希白說完,看到周奕連連搖頭。

“侯兄,我們看事物的眼光并不同。”

侯希白笑了一聲:“若真如周兄所言,侯某今日一敗涂地,就從這船上跳下去。”

“何必如此”

周奕正想再勸,多金公子指了指他的畫:“你作一白龍,是為何故?而且,你這龍古里古怪,毫無威嚴霸氣。”

錦帛之上,正有一條眼睛大大的妖媚白龍。

“不瞞你說.”

周奕追憶往事:“就在揚子津下游,我曾誤入江底龍宮,參與龍王夜宴。我一看這姑娘,猜她是龍宮來的,興許是龍王的女兒。”

“否則,她也不會一直看那江水。”

侯希白搖動折扇:“神仙鬼怪之說世俗常有,卻只能當故事聽一聽。若她真是龍女,那侯某輸得也不冤。”

話罷,邀周奕一道朝白衣姑娘走去。

二人一靠近,那姑娘便橫眉望來。

她聲音清冷:“兩位公子有何見教?”

周奕沒說話,侯希白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告了一聲打擾。

接著快速講明來意。

白衣姑娘微微點頭:“我可以為兩位公子評畫,但我不擅此道,全憑喜好。”

“有姑娘的喜好便綽綽有余。”

侯希白極為自信,把自己的那幅畫拿了出來。

他畫技絕倫,把船邊美人生動刻畫在錦帛之上,與畫中江天寒煙,夾岸之景融合在一起,有著花間派的瀟灑肆意,不羈風流,點綴出一幅圣潔的江天美人圖。

觀畫的女子在這等技藝面前,又發現畫中人竟是自己,如何能不喜悅呢?

侯希白變了臉色,心臟碰地一跳撞在胸腔上。

白衣姑娘就像是拿起一株茅草一般,無有半分欣賞流連,那畫在她手中只停過幾息,便殘酷地還給侯希白。

“你的畫不錯,但我并不喜歡。”

侯希白想問為什么,她已經接過周奕的畫。

只消一眼,那冷若冰霜的臉上,忽然展現明媚笑容,像是得了稀世珍寶一般。

侯希白閱美無數,曉得她不是裝的。

這更叫他難以承受。

老天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天空上,落下了晶瑩雪花。

雪花飄飄,天地瀟瀟.

悲傷的侯公子又聽到白衣姑娘對周奕說:

“公子,這畫我好喜歡,可以送給我嗎?”

“嗯,送你了。”

侯希白又看了那白衣姑娘一眼,她將畫捧近,愛不釋手。

“周兄,我輸了,你要我做什么?”

周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侯兄正好要去巴蜀,就順便幫我做一件事。”

“請說。”

周奕帶著一絲微笑:

“巴蜀川幫幫主有個美麗女兒叫做范采琪,請侯兄一展風采,屆時我借侯兄的光,在川幫說話更容易一些。巴蜀這地方,我可是人生地不熟。”

“原來如此.”

一說到巴蜀川幫,侯希白便徹底明白了,曉得周奕去做什么。

“好,我會盡力與范姑娘成為好朋友。”

話罷,不禁朝白衣姑娘問道:

“姑娘,你可是江中龍女?”

白衣姑娘還沒說話,眼中眸光晃動,如這江天雪景中的精靈,哪有人間凡塵色彩。

侯希白朗笑一聲:

“周兄,世間奇妙,吾尋龍宮去也。”

話音未落,他施展花間身法,躍入江中。

“侯兄且慢!”

周奕伸手要把他拉住,但侯希白說到做到,不下他這個臺階,撲通一聲扎入江水。

冰冷的江水下,多金公子仰頭看向船上。

他發現.

那江中龍女和周奕忽然靠得很近,幾乎快挨在一起。

呵呵,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師仙子是最后的公平了。

侯希白任由身體朝水下沉去,仿佛要去尋江底龍宮

“他為何要跳下去?”

“還不是你,他的畫其實畫得極好,你稍微給他幾句安慰之語也不至于讓他如此崩潰。”

“不要。”

婠婠果斷拒絕:“誰叫他非要在人家面前和你比畫,我已經很留情面了。他跳江才好,人家正好和你獨處。”

周奕遠遠瞧見,大船駛過之處,有人從江水中上岸。

他笑了笑,問道:“江都的消息是你傳給我的?”

“當然。”

婠婠又看著那畫,眼中蕩漾著喜色:“我聽林士弘的人說你出現在臨江宮,就猜到你在獨孤家。那易容術很奇妙,一點破綻看不出來,但我知道那周先生一定是你。”

想到她在江都城中默默幫忙,周奕話音溫和:“在成象殿時,你那天魔力場我沒能控制好,沒傷到你吧。”

“好叫人感動,你是在關心人家嗎?”

婠婠捧著畫卷,嫵媚一笑。

忽然,笑容又變成委屈之色:“在成象殿時我沒有受傷,卻被獨孤家的小姐打傷了。那日大明尊教的人殺至,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哪知道獨孤家的小姐那么兇。”

周奕呵呵一聲,曉得她在說笑。

“你怎會在這的?”

“和那個多情公子差不多,他是在找你,我卻是在等你。我猜你出江都之后,一定會來清流這邊,等了許久總算聽到你的消息。”

婠婠把玩著幾片雪花,竟有些天真爛漫:“自從南陽一別,已近一年光景。這次好不容易遇上,若一句話也沒說,我豈能甘心。”

周奕朝她看了一眼,婠婠舉目回望,絲毫不見閃躲。

像是要他看清,自己沒說假話。

又把周奕一只手拿起來,將手中接住的雪花,全都傾倒他手心。

這純粹是她在玩鬧,雪花散亂,也沒什么獨特意味。

卻叫人曉得,她此時心情極好。

周奕手一攥,催動天霜寒氣,把雪花變得凝實,形如薄薄的冰色蝴蝶。

“在江都時,你可叫人傳信,我知道你在哪,總會去見你。”

婠婠苦惱地蹙起黛眉,唇角卻微微翹起:“那獨孤小姐豈不是要生氣了。”

“嗯,那你就慢慢等吧。”

周奕隨口應道,催動勁風,將手中蝴蝶吹入霜天。

婠婠一伸手,把它又抓了回來。

她雙目含笑,一點也不在意周奕方才略顯冷漠的話。

“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師尊快要出關了。”

“陰后在哪?”

“鄱陽湖。”

周奕思忖一番,忽然想起林士弘:“林士弘煉的可是紫血大法?”

“不愧是圣帝,連這也能窺破。”

婠婠見他好奇,也不繞彎子:

“江湖風云莫測,本宗幾位元老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故而大肆挖掘魔門前輩的墳冢,在一處無名墓穴中,發現了這卷殘缺的大法以及這門秘法的來歷。”

“紫血大法是魔門先賢創造出來的,本意是創出一門媲美道心種魔的武功。此功立意高遠,可以將天地陰氣煉入體內,淬煉人身,融入骨髓,乃至血液也變成紫色。諸位元老都嘗試去練此功,唯有林士弘有此天賦,被他練成了。”

“不過.”

“林士弘的功力在本宗原本只遜色師尊,沒想到他練了這紫血大法,竟還不是你的對手。”

她眼中滿是求知,好奇問道:“圣帝的道心種魔到底煉至何等境界?”

周奕道:“我練的是老子想爾注,不是道心種魔。”

婠婠也不與他辨,叮囑道:“我此前見過師尊一面,她與之前大不相同。你下次見了,莫要動手。否則就算你能逃掉,師尊追殺你,你其余事也休想辦成了。”

“陰后練到天魔大法輪回篇了?”

“嗯。”

婠婠道:“功力的變化只是其次,精神上的改變或許更大。師尊困在天魔大法十七層多年,一直悔恨當年之事,如今一朝功成,把那數十年的悔恨也盡皆斬去。”

周奕很清楚這代表著什么。

陰后抑或是當世武道大宗師水準。

“待會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助你練功。”

婠婠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我來尋你,并不是為了練功。人家說這話,你愿意信嗎?”

周奕搖了搖頭:

“你在江都幫我,我豈會熟視無睹。”

少女聽罷,媚眼如絲:“那你現在要去做什么?”

“哦,沒什么事,去收個債。”

婠婠來了興趣:“去哪里?”

周奕想了想,也沒瞞她:“去九江。”

“我明白了,你要去找任少名.”

兩日后,二人越過了楚帝設下的重重關隘,入了九江城。

接著,很順利地找到了城內最大的青樓春在樓。

“任少名迷戀里面的當紅阿姑霍琪,正好我也好奇她長什么模樣。”

“走,奕哥,我們去逛青樓。”

小妖女做男裝打扮,笑吟吟地將周奕帶入青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