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春華

第五十三章 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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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春華

第五十三章示弱

是白芨開的門撩的簾子,她一臉驚喜,聲音都比平時快了幾拍,“奶奶,二爺來了。”

薛元武走進內間,只見已經卸了妝,披散著發的霍怡婧背對著他在那里剪燭芯。霍怡婧一向是較時下女子豐腴一些的,穿著或鮮艷或清雅的衣裳都好看,唯獨不適合睡前簡單的素色抹胸和外套,總顯得臃腫了些。

但是今日,她的背影在暈黃的燭光照耀下,拖得仿佛長了些,消瘦了些。霍怡婧聽到白芨的聲音,和沉穩的腳步聲,手上的剪子放了下來。她微微轉過身,看著背光的高大身影,不過就這么一眼,她就垂下頭來低聲道:“二爺,你來了。”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薛元武卻聽出了無盡辛酸。

薛元武真的不大明白她,看不懂她。不,不止是看不懂她,也看不懂這后院所有的女人。這個有這個的好,那個有那個的好,但猛然掀起那層朦朧的薄紗一看,原來在他眼中的好,都是美化過的。女人,明明是這么柔弱和渺小,美麗和脆弱,是解花語,賢內助,怎么她們會有那個膽子做出讓他都震驚的事來。

白芨悄悄的端上了爐上一直熱著的補湯,而后無聲退下。霍怡婧親自將盅中的湯舀出來,微微抬眼看著薛元武,道:“二爺,你過來喝點吧。”

薛元武看著她,然后伸手解大氅。霍怡婧自然的上來接過,放在一邊。

薛元武坐下拿起玉匙喝湯,可能熬得久了,味道稍微重了點,他不過嘗了幾口便放下玉匙。

霍怡婧坐在另一邊看著薛元武,待他拿起一邊的巾子擦手,語氣平靜的仿佛沒有這陣子的冷淡,道:“二爺是打算再不跟我說話了么?”

薛元武手上動作一頓,黑亮的仿佛盛了燭光的眼睛看向她,道:“何出此言。”

霍怡婧看著角落自然臺上的盆景,道:“二爺自那日后就不再到我這里來,還是太太的吩咐,才勉強回來書房歇息,想來二爺也是厭了我,才會如此。”

薛元武確實是不想見到她。那日當著父母,他說出維護她的話,不過是因為霍怡婧是他的女人,是他要保護范圍內的人,力所能及下他會讓她免于傷害。但是事情解決后,他對霍怡婧有意冷淡,便是懲罰,懲罰她的所作所為。

且女人對他來說,從來是不缺的,他從沒有將任何一個女人真正放在心上,太當一回事。

霍怡婧低首輕輕嘆了口氣,道:“二爺,我是個女兒家,我的一切全在于你,如若你真的再不看顧我,待回了京,我還有什么指望。”沒有寵愛就是二奶奶的身份,也都艱難;若是沒有寵愛的妾室,那要怎么活。

薛元武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一向是沉穩有力,而深不可測的,他只是靜靜的坐著,便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只要你不再做出任何行為有差的事,我便會看護與你。”

這一句話,讓霍怡婧的淚水,一下子憑空冒了出來。她站起來跪倒薛元武面前,將頭靠在他的膝蓋上,溫熱的淚水一點點浸透薛元武的褲子。

良久,她道:“二爺,我的一顆心全在你身上,你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不喜歡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只求你……”她后面的那幾個字,聲音輕的仿佛吟出來的,但是薛元武聽到了。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摸著霍怡婧一頭漂亮的青絲,道:“傻姑娘。”他手一用力,霍怡婧被抱在了他的懷中。

燭光中,霍怡婧聲音嚶嚶然,薛元武親吻她,隨后一把抱起她,走入內室屏風后的華麗大床上。

外頭侍候的白芨聽到里面的動靜,先是松了口氣,隨后忍不住紅了臉。她坐了一會兒,起身去看熱水是否備好。

第二日清晨,天還微亮,霍怡婧就醒過來了。

她看著身旁睡得深沉的英俊男人,不能說不滿足的嘆了口氣。但就這么一下,男人也醒了過來。

他聲音還帶著沙啞,睜開眼睛微微掀開床幃往外看,問道:“什么時辰了?”

白芨早早醒了,輕手輕腳的準備洗漱物品。聽見里頭問忙小步走過來,撩開簾子進來道:“才酉初,二爺二奶奶盡可再睡會兒。”

薛元武從喉頭發出模糊的“嗯”字,但是身體卻坐正打算下床。霍怡婧也動了動,窩在被子里軟語道:“二爺,何必這么早起。”

薛元武翻身下床,披了外套道:“今日上西巒山要準備許多事情,父親有吩咐,馬虎不得。”

白芨和黃蟬趕緊來侍候他洗漱,沒一會兒,霍怡婧也起來了。她漱了口披著一件松袍子,來幫薛元武著衣。

薛元武見她眼下微黑,臉上還帶著迷蒙的神色,腳下虛浮,顯然休息不夠,遂道:“你繼續睡,不用起來。”

霍怡婧抬臉對他一笑,道:“我想陪二爺用早茶,送二爺出門。”

她一笑,揮走了這一陣子長久存留在眼底的陰霾,明明憔悴的臉,卻一下子容光煥發,明媚照人起來。薛元武嘴角也帶了笑,伸出大手摸了摸霍怡婧的鬢角。

還有丫鬟在,霍怡婧頓時紅了臉,忙退后了一步喊,“二爺。”

白芨和黃蟬忙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低下頭去。

薛元武輕笑,道:“上早茶吧。”

早茶十分簡單清爽,香薷粥、胭脂鵝脯、雞髓筍,和兩碟小菜。薛元武胃口好,吃了兩碗粥,霍怡婧小口小口的笑看著薛元武用食。

餐后,丫鬟上了楓露茶。

眼看著將近酉正,快到薛元武出門的時候,霍怡婧看著薛元武,眼睫毛煽動幾下,看著他口氣有些兒膽怯的道:“二爺,你去西巒山,可以把我也帶上么?”

薛元武喝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臉上的笑容還在,神情卻微微不一樣了起來,道:“你為何要去?”此次西巒山上的盛會,多少官家夫人會來,她若是再在人前拋頭露面,讓更多官夫人認識她,對薛家來說將會是很尷尬的一件事。

霍怡婧低著頭,臉上落寞,道:“二爺,我不是要跟著夫人和您去參加此行的盛會,我再不知道好歹,也明白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只是這次的事情,對薛家對表姐……我都感到萬分愧疚。我想很做點什么彌補,姐姐身體不好,西巒山奉安廟香火靈驗,我想去廟中燒香念經三日,求菩薩保佑姐姐身體早日安康、也佑薛家昌盛平安,不致被我帶累。”

聽她說的這些,薛元武隱含的不悅退去,但是仍然不怎怎么同意,敷衍的安慰她道:“你也不必心存不安,若要燒香也可再找時間,何必一定要趕在這時候。”

霍怡婧伸出手拉住薛元武的袖子,目含懇求,道:“二爺不知道,從那事后我就一直沒能睡個好覺,夢中亦是為自己所行的罪過羞愧不安,長長是睜眼到天亮。二爺這一去西巒山便是好些時日,待回來馬上又是節令,到時候哪里有時間去拜菩薩。拖拖拉拉等到姐姐回來,我那一片心以后都難安。”

薛元武目光中微含嚴肅,道:“怡婧,你要知道,你現在不適合在西巒山出現。”他不想說這句殘酷傷人的話,但是霍怡婧這般請求,他只能明白告訴她,她身份的尷尬。

果然,霍怡婧臉色一白,拉住他袖子的手都顫了下,可是她仍然堅持,聲音微弱卻倔強,“二爺,我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我不是跟著太太去參加宴席,我只是安安靜靜的去上香拜佛,三天一過就自己回來……”她抿著嘴,忍著淚道了聲,“求您了……”

薛元武看著她,眼神是帶有一些嚴厲和冷酷的。

霍怡婧嘴唇顫了顫,臉色灰白一片,手無力的松開他的袖子,慢慢的收了回來……薛元武看見了,想著她并不是要參加梅園宴席,不過是在廟中祈愿贖罪,讓她上西巒山也并無妨礙,沒有必要這般冷厲待她,畢竟她如今已如受驚的小鳥,四十戰戰兢兢,不安之極。

站起身來,薛元武道:“你與我一同去給母親請安。”

霍怡婧沉默的點點頭,跟著他走出門,兩個丫鬟遠遠跟上。

薛元武走了幾步,見身后垂著頭落寞的身影,停下來等了等,待她靠近,道:“到時候我與母親說,成與不成還看母親。”

霍怡婧聞言,驚喜的抬頭看他,喊了聲,“二爺……”

薛元武笑了笑,道:“你一向懂事,母親甚看重你,想必不會拒絕。”

霍怡婧連連點頭,臉上含著微笑快步跟上薛元武,兩人幾近并肩走到大太太院子。

大太太也已經梳洗好,見到二人聯袂前來,頓時一挑眉,眸中帶笑道:“這就對了,正該如此和和美美的,夫妻哪有那般生分的。”她仿佛忘了,霍怡婧并不是兒子的妻室。

霍怡婧臉上微赧,細聲跟著薛元武與大太太行禮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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