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滿意的點頭,笑道:“你這不是趕著回鄉去么,怎么還不出發?”
呂五郎摸摸額上冒出的冷汗,陪笑道:“我是打算走了,就是那婆娘,哭著鬧著說要見她家小姐最后一面,不然情愿死在這里,也不跟我回家去。”這也是他今天上門的一個原因。
六安聽了,眉間頓時皺了起來。
呂五郎探問,“可是不方便?”
怎么可能方便,不過這事好不容易壓了下去,不能因為這個丫鬟又生了波瀾……六安想著,瞥了呂五郎一眼,“你明日把人帶過來,見不見得著不一定,反正先在這外頭院子里等著。”
呂五郎頓時千恩萬謝,他也是被煩怕了。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那丫鬟竟然還是個倔脾氣,死命咬牙就不松口。待要強硬的拖了就走,又怕她真個尋死。
怎么說也是個細皮嫩肉的二八少女,他雖然不是很滿意,也舍不得就讓她輕易死了。已經失了娶葉家的表姑娘的機會,也沒了得到貌美胭脂痣丫鬟的運氣,再丟了已經到手的這個媳婦,那他真的虧大了。
葉大老爺帶著霍怡婧回來,芷嫀就在廳中等待。
霍怡婧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眼睛紅紅的不肯看眾人,芷嫀也不跟她打招呼,直接讓人帶著回到院子。
到了午后她正在吩咐人準備東西出發靳州,六安求見她,將呂五郎今日來到,所要求之事說了。
芷嫀略一想就答應,道:“給她們找間僻靜點的地方談話。”
霍怡婧魂不守舍的坐在椅子上。
前幾日她滿以為回去見到二爺和大太太就能夠想法子留在薛家,結果二爺還在生她的氣,大太太有大老爺的命令在先,根本不肯輕易開口留她。她在薛家幾天根本沒有做出任何事,一到時間,大老爺一來她便不得不上馬車。
白芨給她上了茶,默然不語的站立一邊。仔細看,她的面色白中透青,即使撲了粉仍然掩蓋不住她眼底的一圈青黑。
她聽到院子里有響聲,推開門出去。
如今她們不再被局限于室內,黃蟬嫁后這原來的鎖移到了院子大門上。
胡媽媽帶著一個婦人進來,見到白芨就問:“快快與你家姑娘通傳,來客人了。”
白芨陪笑,“這是什么客人,勞煩您老人家親自帶來……”等她眼睛越過胡媽媽,放在了后面的婦人身上后,那口里的話,頓時全部卡在喉中,說不出來。
胡媽媽身后低著頭的婦人,發上插了一朵紅色絹花,耳上帶了一對銀丁香。一身茜紅纏枝蓮花紋的長棉襖,看著鮮艷,但見識過的白芨卻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料子,正是民間婦人會有的打扮。
那婦人抬起頭來,正好對上白芨的目光。兩人對視一會兒,是白芨先受不住移開了眼睛,面上勉強帶著笑,喉嚨干澀的道:“是黃蟬來了,媽媽真是會唬人,我還道什么客人呢。”
胡媽媽拍手笑,“怎么不是客人,如今已經嫁出去自已當家做主,哪能跟從前比。”說著,拉著黃蟬就往屋內走。
白芨搶先一步進入通告霍怡婧,霍怡婧站起身來迎胡媽媽。
胡媽媽忙道:“可不敢讓姑娘接我,快坐下。”
她口中的“姑娘”一下子刺破霍怡婧虛弱的笑容。她一下子有些撐不住,撇開頭不正視胡媽媽,徑自端著茶喝起來。
胡媽媽推了推黃蟬,“怎么見了你昔日主子又不說話,嫁出去頭回上門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黃蟬看著霍怡婧,微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睛慢慢的浮出淚水……
胡媽媽仿佛沒有看到,笑著對霍怡婧道:“這丫鬟是個癡心的,這一日日的差她家男人上門看,說是不見到姑娘你就不肯隨她男人回鄉……這不,拿她沒辦法,趕緊領來見您。”
霍怡婧抬頭看了看黃蟬,只見她臉色倒還好,就是神情含悲,目中水光瑩瑩,眼見就要哭了。轉了頭,她對胡媽媽道:“謝謝媽媽你了,我也正想著她呢,這么多年陪著我,突然嫁出去了有點空落落的。”
胡媽媽點頭,“可不是,可惜嫁的是外頭的,不然還能在府里當差,時不時還能見著。”
這話又有點難接,霍怡婧低頭又喝了口茶。那呂五郎一開始是準備給芷嫀的,而后差點變成她嫁過去,還好能夠讓黃蟬來擋這一劫……這樣的人物,是躲都來不及,還能再有什么來往。
胡媽媽說夠了,也看夠了,笑著道:“那你們慢慢說,我這還有事忙,就先走了。”
霍怡婧忙吩咐白芨,“快送送胡媽媽。”
等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黃蟬就猛的跪倒在霍怡婧面前,抬臉看著她道:“姑娘……您怎么就把我嫁給這么一個人,我這一輩子還怎么過啊……”她眼中的淚水一下子就把整張臉打濕了,混著白粉紅胭脂,狼狽不堪。
霍怡婧臉上的愁還沒有下去,見了黃蟬的樣子,心中平添一份煩躁,“你這是出去做人家平頭正臉的妻室,又給你賠了這么一份嫁妝,哪里就真的委屈你了。”
聽到霍怡婧說出這樣的話,黃蟬不由頓感驚愕,含著淚水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霍怡婧。
霍怡婧見她這副可憐樣子,又見外頭白芨進屋,只好按捺著勸道:“這呂五郎也是身家清白的人,你跟著他回鄉有什么不好,好好過日子,別想太多。”說著,吩咐白芨,“去取大封銀子來。”
白芨應聲去取,黃蟬傷心的搖頭,“姑娘,我不是回來要銀子的,我就是想見見你……”
霍怡婧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你呀,是剛離開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心里害怕呢,過段時日就習慣了。”
黃蟬哽咽著哭道:“不是的,是呂五郎他……他想娶的根本不是我。”說完,她難堪的捂住了臉。
白芨腳步一頓,只聽黃蟬斷斷續續道:“……不知道府里怎么跟他說的,他只以為要娶的是老太太院里的水蕹姐姐,結果新婚那日見是我,就喊打喊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