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女兒節(二更)
葉永淑一下子坐起來,從霍怡婧的手臂摸到臉蛋,“你怎么瘦成這樣,他呂家是不是待你不好。”
霍怡婧哽咽著,蒙了陰郁的眼睛透出傷心,道:“娘,我以為你把女兒都給忘了,這么久都不差人過來……女兒等的好苦。”
葉永淑摸著她的頭發,“自你出嫁,娘的身體就沒舒爽過,好兩天,壞兩天,心里是把你想壞了,可有什么辦法,一想到那呂家,我就……”默然片刻,她又道:“你在呂家如何,那件事,沒有被發現吧?”
被問起這件事,霍怡婧臉色青紅變換,良久才道:“呂五郎沒發覺,只是他們家總有些心結,日常總說些譏諷的言語。”語氣澀然。
葉永淑聞言,恨恨然道:“他家憑白得了你不知足,還敢折騰你,等明兒我上門找他們去。”
她摸著霍怡婧的手,忽而感覺不對勁,拉起她的手到眼前看,頓時一驚,“你的手……”以前的玉白柔荑,如今卻粗糙紅腫。
霍怡婧眼中涌出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淚珠,“呂家下人不多,廚房的事,都要我親力親為。”
葉永淑大怒,一拍塌邊的小幾,“白芨那賤丫頭,難道就看著自己主子干活?”
霍怡婧哽咽,“娘,呂家加我六個主子,就兩個下人,光是換洗的衣服,屋子的灑掃,就夠劉嬸和白芨忙活。廚房的事情幾乎都是我在做,一天三頓飯,每頓五六個菜……何況前幾日,白芨又被她哥嫂贖身出去,家中事情就更多了。”
葉永淑怔了怔。“白芨這丫鬟贖身出去了?”
霍怡婧解釋一番,眼底恨意深濃。“我不肯讓白芨走,結果呂虔婆讓劉嬸強拉我走。后來呂五郎找到我的錢匣子,白芨這賤人又把我的鑰匙交出去,當天就去官府辦了正式文書。”
葉永淑皺眉,“那你身邊豈不是一個使喚丫頭都沒有。”
霍怡婧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對葉永淑露出一個笑,“娘,我這回回來,也是想讓你撥一個可用的丫鬟給我。以前您為我準備的另一個丫鬟,如今也不用再教規矩,今天讓我帶回去。”
那丫鬟,本來是備著去薛家用的……葉永淑一直親自調教著。
葉永淑眼神飄忽的閃了閃。對女兒的話不置可否。反而拉著她又問了一通在婆家的生活。
母女越說越親密,正在最情濃之時,葉永淑狀似不經意的道:“婧兒。你是不是派人截了那批送回老家的財物。”
聞言,霍怡婧滿臉迷惑,“什么?”
葉永淑含笑,眼中卻帶著微微的審量,“婧兒,那些嫁妝。本來就是你的。你若是要,只管跟娘說一聲。如何就偷偷去截了走。我和你爹寫信回老家,收到信時說老家沒收到那批財物,去鏢局問,鏢局拿出家里的那張憑證……我們回來找,果然箱底的憑證不見了。”
霍怡婧呆呆半晌,許久,才消化葉永淑說的話。
她還來不及心疼那批財物,本來就冰冷的心就被親生母親的懷疑和試探又刺了一個洞,咕嚕嚕流著鮮血。
霍怡婧僵硬的從葉永淑懷中掙脫,語氣冰冷而絕望說道:“娘,你是懷疑我搶走那批財物,所以才派人過來接我回家,是不是?”
葉永淑勉強笑了笑,“婧兒,你把東西截走放在呂家,白白便宜了他們,你放爹娘這里,爹娘給你保管著,萬無一失……”
霍怡婧猛的打斷她,聲音尖利,“娘,那是我的東西,我托你們保管,我要拿回來就拿回來,你們……”她站了起來,眼神冰冷冰冷,“更何況,我沒有拿走那些東西。”
她不承認,還這樣兇狠。
葉永淑臉色頓時變了,“你這是什么態度,是對長輩說話的樣子么,我養你這么大,不指望你多孝順,也沒教過你這樣對我……”
霍怡婧冷笑,“娘就是這樣對外祖母的,她老人家對您多好,如今陷在蘄州,您可去看望過?”
葉永淑熱血往頭上涌,貼著兩片藥膏的太陽穴突然脹了一下,痛得如針扎一般,“你……你這個死丫頭,你敢忤逆……”
外頭守著的香巧聽著不對勁,趕緊掀了簾子進來,將葉永淑紫漲的面龐,頓時嚇得上來倒水,“太太,您快消消氣,氣壞了身體怎么得了。”
葉永淑眼睛死死盯著霍怡婧,霍怡婧毫不示弱的回視。
良久,葉永淑面色轉灰,喘著氣罵:“滾,給我滾,以后別回來,我當沒你這個女兒,你就跟呂家的人過一輩子吧……”
霍怡婧冷笑兩聲,仰著頭走了出去。
但是走出霍家的門,她就后悔了。她沒有帶錢,沒有下人,也沒有人為她雇轎子……她必須自己走著回去。
清河縣的一家茶館,幽幽靜室,茶霧溶溶,薛元武英俊的面容波濤不興。
側邊孔管事跪坐著分好茶,恭敬道:“公子,請用。”
轉而又為薛元武正面相對的趙介狩點茶,“五公子,請用。”
趙介狩含笑啜了一口,道:“世澤,你授了游擊將軍,又加恩正五品武德將軍,怎么面上還如此悶悶不樂。”
薛元武并不回答他這句話,而是問孔管事,“上人如何,身體可好多了?”
孔管事面色沉肅,道:“世子前去找法明禪師,法明禪師只給了一張方子,上人現如今吃著,不過爾爾。”
趙介狩嘆氣,皺眉道:“上人的病,除非是那藥,不然其他都是無大用的。世澤,你在靜慈庵既然能夠找出那本經書,怎么與經書一起的丹藥玉佩等,都沒有搜到?”
薛元武凝眉思索,“恐怕方老先生將之藏在了兩處,他的仆從半途與他分開,所得消息不甚準確……方老離世已久,再想找到那些東西,非要大動干戈不可。”他眼中擔憂之色極重,“李御醫言上人還能支撐兩三年……”
趙介狩一驚,阻止道:“不可沖動,如今時機尚未成熟,莽撞只會壞事。”
孔管事想了想,道:“其實還有一法,宮中內庫珍藏無數重寶,不乏奇藥,其中有一樣千年靈芝,若是能得之為上人配藥,說不定會好許多。”
薛元武眼睛一亮。
趙介狩卻苦笑,“三哥上回肯去找法明禪師,這一次,卻不一定愿意進宮求藥。”
薛元武澀然道:“三哥入京這么久,我還沒有見過他。”
趙介狩嘆氣,道:“他想來事情也多,又有宮內宮外無數眼睛盯著……”他看了眼薛元武,“實在不行,便讓我父親入宮去。”
孔管事低頭沉吟片刻,忽而抬頭笑道:“公子倒也不必急,也不必一定請世子出馬才能得到靈芝,二位怎么忘了還有李菡郡主……”
趙介狩頓時樂了,拍手道:“正是,把她忘了……世澤,你想法傳信給她,編上一個理由,哄她去宮中求藥。”
薛元武冷視二人一眼,“什么理由,難道說薛老夫人重病,需要千年靈芝配藥?”
趙介狩笑,“理由多得是,竟可以想的出來,你何必生氣呢。”說著,他又道:“不過李菡郡主可沒有你前頭妻子好打發,你可小心些。”
聞言,薛元武面色一僵,眼神忽然黯淡下來。
趙介狩注意到,瞇起眼睛,輕笑道:“你莫不是舍不得先頭那妻子?”
薛元武沉默片刻,忽然站了起來道:“今日家中還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趙介狩吩咐,話帶調笑,“莫忘托信與李菡郡主。”
薛元武腳步一頓,而后快速離開。
葉芷秀的禁足并沒有太久。
三月三女兒節,也是葉芷蓮的生日。
康氏找了芷嫀過來,喝了口茶,神色淡淡的說道:“你二姐姐下了帖子,說是在家中隨意辦個宴席,不過就兩家的人。她特意提了你四妹妹……我看,你去跟你四妹妹說吧,叫她到了忠順伯府,莫要多言。”
這個差事不好辦。
芷嫀頓了頓,放下茶杯,苦了臉道:“二嬸,四妹妹與二姐姐一母同胞,打小無話不談,若去了忠順伯府,除非是步步跟著,不然她肯定會找機會跟二姐姐說的。”
康氏瞥了她一眼,“那你說怎么辦?”
康氏打定注意把事賴在她頭上,想必康氏煩了大房的這些事,前幾日那事更讓人灰心,遂不想管。
她若不管,自然便要推到芷嫀身上。
芷嫀想通這點,無可奈何,低頭想了想,道:“我看四妹妹身體不好,二姐姐生日不能去,跟著二嬸隨一份禮便可。”
康氏哼笑一聲,“你五妹妹已經身體不好不去,你四妹妹再身體不好,季家聽了,私下少不得說我們一家子姑娘都是病秧子。而且這個不去,那個不去,傷了你二姐姐面子……人家娘家都是給女兒撐腰的,我們便是不能幫你二姐姐,也不能叫她沒臉。”
芷嫀本來自己也不想去的,今日正要提一提,康氏這話丟出來,她身體不適那句話,也隨之徹底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