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春華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知死活

小說:

沉默中,薛元武的呼吸越顯沉重。他看著曹艷儀,嘴巴翕動想要說什么,最后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有沒有喜歡葉芷嫀……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明明,他應該更在乎霍怡婧,可是收到霍怡婧托人送來的求救信箋,他卻狠心置之不理。

甚至在夜深人靜,獨自歇息時會想到,現在和離也好,葉芷嫀她不會再受到傷害。

曹艷儀心如灌了泥漿一般冰冷沉重,抬手擦淚,嘴角勾起冷笑,“呵呵,果然世上最易變的是人心,最不該信的是承諾……”

看她美麗的臉上出現這樣蒼白絕望的神情,薛元武頓時一陣心疼,上前來攬住她,“艷儀,你在瞎說什么話,我對你永遠是不一樣的,你不僅是我的未婚妻子,還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曹艷儀抬頭看他,水洗過的眼眸烏黑潤澤,楚楚動人,“表哥,上一次見面,你還答應我,不管你現在取多少個,心里也永遠只有我一個……你說過的,現在還算數么?”

她用這樣凄婉的口吻說出來,薛元武只覺心不輕不重的被掐了一下,當真后悔自己方才不該如此傷她,“算數,你永遠是我心里的那一個,其他人,只是逢場作戲。”

如春花開放一般燦爛,曹艷儀露出笑容。

薛元武掐了一下她的鼻子,“看你,又哭又笑,都多大年紀了,還跟孩子似的。”

曹艷儀不好意思的投入薛元武懷中,埋首在他胸膛,不肯言語。

二人靜靜抱著,氣氛溫馨。好一會兒,竟然都不發一言。

等的芷嫀幾乎要忍不住換姿勢時,薛元武才開口跟曹艷儀說話。

他語氣溫和而認真。“……那幾張票據已經找人做好了,現在就差一塊相似的昆侖白玉,你帶來的幾塊白玉我已經讓人看了。其中一塊雕刻成玉佩,說不定能行……”

曹艷儀聽到自己能幫上忙。頓時喜上眉梢,“表哥讓人帶信過來,說是沒有在靜慈庵找到那幾樣東西,我就馬上命人去搜羅各色白玉。我給表哥的玉中,好幾塊是跟方老那塊玉一起起出來的,只要雕工做的精巧,肯定能瞞過大通寶行。方老當時也是窮途末路。無法可想,才會將那些東西全數存在大通寶行,只能集合銀票和玉佩才可以取出……”

靜慈庵,白玉佩,票據……芷嫀心中震動。

薛元武微笑,“方老總共將其分了六份,我已經找到其他四份,還有一份在北周國,以后有機會再取……唯獨這一份在大通寶行的,是近在眼前。卻最難得到的。”

大通寶行是幾百年的老商號,便是在十幾年前的那場大亂中,也不過是傷了元氣。經過十幾年的經營,如今又是晉國境內最大的錢莊。

芷嫀也知道大通寶行。胡媽媽不止一次跟她叨念著把家里的金銀存到大通寶行去,放在大通比在家里讓人放心。

只這么一閃神,那邊已經在說其他話。

“……艷儀,你知道我跟葉芷嫀已經毫無瓜葛,她也是可憐人,你別在針對她。”

曹艷儀生氣,道:“你還說沒什么,現在都在幫她說話,我才不是因為你對付她爹,是她家先犯到我頭上。”

薛元武疑惑的蹙眉,“千里之隔,她如何能犯到你頭上?”

曹艷儀張口欲說,“還不是……”她的聲音噶人而止。

水蕹是她私下派來葉家,這件事薛元武根本不知道,她若是說出來,馬上薛元武便會猜到葉家許多事,根本就是她在背后使力……

薛元武盯著她看,只見少女目光閃爍,游移不定,就是不敢與他對視。

他嚴肅的開口問:“是葉家得罪了你,還是你招惹葉家?”

曹艷儀咬著唇,恨恨的道:“反正就是她家不好。”

看她這樣,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薛元武神色冷了下來,也不再多問,只含威吩咐:“你看你說的什么話,這么任性,賴文輝那里,你回去馬上去說,讓他看著辦,把葉大老爺從中擇干凈就行。”

曹艷儀雖然不甘,但是此時也莫可奈何,“……知道了。”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午時一刻,才相攜離開去用齋飯。

芷嫀和黃橘蹲的腳幾乎酸麻到沒有知覺,黃橘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面色焦急,“怎么樣,姑娘,你都聽到什么?”

芷嫀聽到的太多了,以至于現在她腿上酸痛,腦中也混亂。

不用再想法子對付曹艷儀了,她今天就會收手。

可是曹艷儀和薛元武的關系,已經復雜到讓她難以理解的地步。

曹艷儀喊薛元武表哥,可是薛元武的母親白氏明明就是地道的南方人,也沒聽說有什么親戚在北周的,更何況這親戚是成國公曹家。

越是細究下去,芷嫀越覺得心中發寒……她仿佛接觸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這個秘密太大太可怕,很可能不能用來威脅對付曹艷儀,反倒自己會因此陷入泥淖。

離開云居寺回到家中,芷嫀馬上鎖上門找出那塊玉佩和票據。

票據已經破破爛爛,仿佛一個不小心就會粉碎。芷嫀在燈下細細觀看,心中猶豫不定,要不要趕在薛元武制造出假玉佩前,到大通寶行將東西領出來。

萬一……被他們發現的話……

芷嫀心中惴惴,而不安之中,又有幾分好奇。在大通寶行,那肯定就是金銀珠寶之類的。而能叫曹艷儀看上眼的,千里迢迢尋來昆侖白玉制造假玉佩,那肯定不會是小數目。

而她現在正缺錢,若是有這一大筆錢,那么她想要買的地和莊園,都不用這般計較……

最后,好奇以及財寶的吸引力大過潛在的不安,芷嫀決定打聽清楚大通寶行的情況,就想辦法用玉佩和票據去領取東西。

但是還沒等芷嫀去大通,這邊已經接到鄭秀蘭的邀請。

東宮玉瓊閣花廳中。

鄭秀蘭招待曹艷儀喝茶,另一邊讓璇珠去接芷嫀過來。

芷嫀馬車剛到,就見璇珠領著幾個宮裝小丫鬟等候她。

相互見了禮,璇珠帶著芷嫀走在前頭,低聲道:“三姑娘,你家大人的事,我們良娣已經知道了,她也沒想到曹二姑娘會做到這個地步……”

芷嫀一怔。

璇珠還在說,“……良娣當晚就求了太子,太子雖然沒有答應,卻讓翰林院以及吏部等遲些處理您家大人的事,總算可以多拖延幾日,也好有個回旋的余地……”她語速雖快,奈何也已經到了玉瓊閣。

芷嫀中間幾次要說話,都沒能插上嘴。最后只能帶著笑聽璇珠說話,心想待會兒要怎么跟鄭秀蘭說,不用再為父親謀劃,他不會有事的。

“……良娣已經請了曹二姑娘來,姑娘你等會兒跟曹二姑娘道個歉,良娣從旁勸說,相信曹二姑娘不會如此不近人情。”

芷嫀呆住,張口欲說,那邊隱隱傳來鄭秀蘭說話的聲音。

璇珠暗示的看了她一眼,讓她在門口等一下,自己先進去稟告。

沒一會兒,就聽里面傳來聲音,“請葉姑娘入內。”

芷嫀進廳,分別跟鄭秀蘭和曹艷儀行禮。

鄭秀蘭含笑讓她坐在右手第一位,正好與曹艷儀遙遙相對。

她對著曹艷儀道:“曹姑娘,你的丫鬟被賣,芷嫀也深覺愧疚,但是如今錯已造成,你便是生氣也無用,何不二人一笑泯之,協力找回你的丫鬟……”

曹艷儀背脊挺直,下巴微抬,面上是矜持的淡笑,“如果葉姑娘肯奉茶賠禮致歉,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鄭秀蘭聞言大喜,“我便知道曹姑娘氣量極大,不是不肯原宥他人的人。”

那邊璇珠親自從粉衣宮女手中接過烏木小托盤,笑盈盈的端著茶盅走到芷嫀身邊,暗示的眨了眨眼,“葉姑娘。”

芷嫀阻止不了鄭秀蘭,眼見二人說定要她奉茶道歉,不由心中苦笑。

曹艷儀正是會裝,她應該已經下令讓人抹去父親的罪名。可是這會兒名字鄭秀蘭來意,卻故意接受,要賣鄭秀蘭一個人情。不僅僅如此,要她敬茶賠禮,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璇珠端著茶,鄭秀蘭含笑看著芷嫀,曹艷儀輕笑中帶著深深的不屑……

芷嫀一一掃視,最后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道:“曹二姑娘,我可以跟你道歉,沒有水蕹的賣身契卻將她賣了,是我的不對。但是同時,你也要為水蕹的事跟我道歉,她來我家,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最嚴重的莫過于差點害了我爹爹性命。你身為她的主子,沒有調教好下人,還大意之下讓她流落我們家來,搞得我家家宅不寧……”

曹艷儀臉色變了,黑沉沉盯著芷嫀。

鄭秀蘭也怔住了,驚訝的看著芷嫀,忙使眼色阻止,“你說什么呢……”

見芷嫀毫無反應,她急忙轉頭對曹艷儀道:“曹姑娘別放心上,芷嫀有時候說話,就是太直了些,卻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