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沒臉
這一夜，木樨院紅燭香帳繾綣，春光無限美好。
淑儀郡主的綺繡閣卻充滿了悲傷失意的哭泣聲。
淑儀擔憂衛華妍的心情，早早讓人搬了衛華妍的箱籠到自己的綺繡閣中，幾日來都是同吃同睡，同起同臥。
吃過晚飯，前去道賀順便探看的丫鬟們回來，寒月同仇敵愾的對榻上的淑儀和衛華妍道：“……簡陋的很，哪里像是側妃，不過就跟府里以前升了通房丫鬟，主子給開臉擺幾桌酒席的模樣······”
另一個裝成淑儀丫鬟，也去為主子察看的春蘭道：“姑娘，您別放心上了，不過就是個沒來頭沒背景的側妃，日子長著呢，哪能就看眼前。”
淑儀冷笑，“哼，她以為這時候嫁進來，當哥哥的第一個側妃是好事么？正好明明堂堂幾個理由在那里，她想風光也風光不起來。”
其他的丫鬟，也紛紛勸說衛華妍。衛華妍當時也勉強笑了。
可是到晚間淑儀去梳洗時，她開了窗欞，遠遠望著木樨院的方向，看著府中明亮刺眼的紅燈籠，淚水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一個女人，搶先一步占據了王爺的心。
這是多少排場，也都換不來的。
淑儀回來見了，不免勸她，“好姐姐，母妃不是說了么，就忍她一陣子，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衛華妍支著下巴，美麗的眼睛無神的垂了下去。
見往日鮮妍如花兒一般的表姐成這模樣，叫淑儀更恨那個葉芷的女人，一邊安慰她，一邊狠狠道：“等她明日來給母妃敬茶，看我怎么給她一個沒臉，我看哥哥能拿我怎么辦。”
鳥鳴啾啾，秋風送爽。
清晨的陽光洋洋灑灑的射入木樨院中。
院里穿戴整齊體面的丫鬟媳婦來來去去，葉葵幾回來上房門口打探，里頭卻靜悄悄一點聲息也無。
黃橘瞥了眼茶房門口·拉著葉葵到角落低聲說話，“姐姐，我看那位雪青姑娘已經幾次讓小丫鬟來看，外頭還來了好幾撥不認識的丫鬟媳婦·跟院里的人偷偷說話·……怎么辦，得趕緊叫姑娘起來才是。”她還不習慣叫芷夫人，開口又說了姑娘。
葉葵也想叫醒姑娘，可是里頭有王爺在…···她怎么敢！
而芷此時恰恰剛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華貴絢麗的緙絲繡繁復纏枝石榴花紋樣的帳頂。轉過頭，是趙永牧閉著眼睡得正深的英俊容顏。
平日里只要見到趙永牧，他便是不笑·眼神也是溫和的。芷待他恭敬那是因為身份，可是私心里，她卻是一點都不怕趙永牧的。
但是這時候，從他睡著的容顏，她卻發覺原來便是潛意識里，放松的情況下，他的神色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的嘴唇，便是無意識間·也是微微抿著著。
芷動了一動，全身骨骼的酸痛頓時啟動，錦衾底下的她·只在睡時隨便一件湖州府綢中衣套上。
趙永牧也醒了，他感到全身舒暢，那日日夜夜火熱奔騰的血液，仿佛也不在如平時那般折騰他。
趙永牧深沉冷淡的目光對上芷，仿佛破冰一般，透射出淡淡的笑意。
芷羞紅了臉，重新縮回被窩里。
趙永牧心中滿滿的憐惜之意，想到昨夜里她的青澀和顫抖，自己的不知饜足……“是不是累了？”
芷本來想要裝傻，不想他大白日醒來·第一句就是這話，頓時嗔道：“王爺還不起身，不怕耽誤了事。”
趙永牧支起身子，半靠著，看身下縮成一團蒙頭在被子里的芷，笑聲從胸腔里透出來·“本王大喜，三日內誰敢羅唣。”
芷只想他快點起來，快點出去，她才能想辦法沐浴凈身。此時見他毫不著急，頓時急了，紅彤彤的臉伸出來，道：“等會兒還要認親，也不知道如今什么時候了，若是長輩怪罪······”她說著，真的害怕起來。
趙永牧眉目都溫和下來，伸手去摸芷撒落下來的濃密青絲，道：“傻夫人，有我在，不要怕。”
不過這么一來，他也不再逗弄芷，叫了人侍候沐浴。木樨院正房有一間是專門修筑沐浴的，另外一間是由臥室隔出來洗漱的，但是也放了一只花梨木浴盆。芷等趙永牧離開，忍著尷尬和臉紅吩咐葉葵也去準備熱水。
葉葵是嫁過人的，自然曉得，其他如黃橘也已經十八歲，聽那些媳婦們說過些葷話，也曉得一些，都紅著臉侍候芷沐浴。
雙雁則是自動去收拾床鋪，她年紀尚小，不大懂，看到床上狼藉模樣，不由大感稀奇的皺鼻頭咕噥。
那小聲的嘀咕傳入正脫衣的芷耳中，只把她羞得找不■洞鉆進去。
葉葵咒罵，“這小妮子，嗦嗦，還當以前家里一般沒規矩。”她給黃橘使了一個眼色，自己繞過屏風，掀開簾子入室。
雙雁見到葉葵露出大大的笑臉，葉葵卻狠狠敲了她腦門兩記，壓低聲音道：“誰讓你進屋里來的？”
雙雁委屈的皺皺眉，“以前不都是我收拾床鋪的么？”
以前芷身邊就兩個丫鬟，葉葵和雙雁，當然都在屋里頭侍候。可是按規矩來說，雙雁是小丫鬟，還不夠格進屋里頭侍候，尤其是這種貼身親密的事。
葉葵想想也不怪她，自己是忙昏了頭，忘記吩咐雙雁，換了一張溫和的臉，道：“好了，你去廚房看看早點備好沒有，讓送過來。”
床鋪上如此難以收拾，雙雁正煩惱呢，笑著應一聲，跑了出去。她卻不知道，葉葵已經暗暗下主意，今晚找個時間教她大家規矩。
兩刻鐘，芷和趙永牧都梳洗好了，二人用了早點，起身去梔香院認親。
芷已經知道老王爺身體不舒服，不想見人。老王妃早已經去世，如今王府主事的是老王爺的側妃衛太夫人，位比正奉大夫，從二
芷嫁入王府為側妃，身份照理也該如衛夫人是從二品。只不同的是，衛夫人是朝廷下旨封的安南王側妃。當時與正妃所差的，不過是不傳制，不發冊，不迎親，卻有朝廷派下的正副使行納徵禮，儀式依著正妃的例，不過略減二等。
而芷雖則有側妃名分，可是卻因為安南王重病，家國大亂，沒有朝廷官員，沒有當地清流名士為之納徵，更沒有朝廷賜下的玉印。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是不足所道的王府后妃，與衛太夫人想必所差甚
而衛太夫人，衛家人目的正是如此。
男人再寵愛一個女人，到手了也就如此。等日后淡了，一個沒有玉印，沒有外界承認的名分的側妃，不過是金絲籠里的一只名貴鳥兒，無足輕重。
有外人在，梔香院大堂內上首兩張紫檀鏤花圈椅上空空，衛太夫人坐在了下手第一位。
趙永牧大跨步入內院時，丫鬟媳婦們全部低垂了頭不敢放肆，衛太夫人領著淑儀郡主到門外迎接。
按國禮，衛太夫人該與趙永牧行禮，但是按家禮，趙永牧該與衛太夫人行半禮。
趙永牧笑著不等衛太夫人表，先行了半禮，“姨母。”
他在新娶的側妃面前如此給她面子，衛太夫人心下熨燙，稍感慰藉，慈愛的笑著點了點頭。
而后淑儀郡主屈膝與趙永牧行禮，“淑儀見過王兄。”
趙永牧看著胞妹，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眼神溫柔，“免禮。”
可是淑儀起身時，卻偷偷將目光看向芷，這一看，卻叫她不由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一群人入堂中，趙永牧讓衛太夫人坐上椅，自己坐了下手第一位。
挽晴捧著茶遞給芷，玳兒拿了一個厚厚軟軟的錦墊放在地上。
見狀，趙永牧怔了一下，抬頭看衛太夫人。
衛太夫人對他微微一笑，道：“我總算也吃到媳婦茶了，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
她這句話十分不對。
首先芷是側妃，根本稱不上奉媳婦茶，她這話卻是故意討好趙永牧。
其次她不是正宗的婆婆，也沒資格吃安南王妃的媳婦茶。可是她在賭，十多歲就由她照看的親姐姐的兒子，不會不給她面子。
確實，她賭贏了。
趙永牧不過猶豫了一刻，便安靜的坐著不語。
見狀，衛太夫人笑意更深。
挽晴笑瞇瞇的將汝窯描云山青花瓷遞到芷身邊，芷偷偷看了趙永牧一眼，便真個跪下行大禮，“請太夫人用茶。”
衛太夫人并不為難她···…她不會傻得當著趙永牧的面為難她，至少不是如今二人正情熱的時候。
她接過茶杯，姿態優雅高貴，隨便啜飲一小口，便放到挽晴的托盤中，含笑慈愛的說道：“好好侍奉王爺。”
玳兒送上一個盒子，笑容甜蜜，道：“太夫人賞葉夫人白玉如意一對。”
芷重新又禮拜謝之，黃橘接過。
接著是芷與淑儀郡主見禮，郡主品秩較之側妃高一級，乃正二品，按理是芷拜淑儀郡主。
淑儀正冷笑著等芷過來，心想自己可不如母妃能忍。一定要讓她在嫁進來的第一日丟個臉，讓王府上下知道她的身份地位，給表姐出一口氣，也壓一壓她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