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蘇三太太已經沒了脾氣,只是受不住蘇月昭哭鬧,過來走個過場。
“迎夏姑娘,你們夫人身體今日可爽快些了?”
迎夏歉意的笑笑,道:“好多了,三太太少坐,夫人這就出來。”
丫鬟上了茶,蘇三太太喝了兩口,芷就出來了。
蘇三太太忙站起身來,先芷而行禮,芷扶著腰虛虛答了一個禮,坐下后愧疚道:“這幾日身上有些不自在,三太太幾次來,都沒法下床,慚愧。”
她說慚愧,臉上卻是一派自如,而聽者蘇三太太反倒羞得滿臉臊
芷這話,明著道歉,暗著卻點出了她為什么身體不舒服,為什么不見客。
蘇三太太頓時坐立不安,道:“夫人千萬別這么說······”她甚至不敢與芷清水如洗的明眸對視,躲避似的去喝茶。
芷滿意的收回視線,微笑,“三太太來尋我,想必是為了蘇小姐的事。”
此言一出,蘇三太太又驚訝又無措。
她來之前就一直想著如何開口,卻始終有些難以啟齒,不料這邊甚至沒有敘闊熱切,芷已經直白提及。
她不由訥訥然,放下茶杯道:“夫人說的不錯,正是為了這個糊涂的丫頭。那日是我······我叫她送補湯給王爺······”蘇三太太說著,眼眶一紅。
她把這種不光彩,甚至丟人之極的責任攬到身上,不免有些委屈。甚至到時候被丈夫,公公曉得,怨怪并斥責少不了。可是如果不說是她叫蘇月昭去送補湯的,那蘇月昭真是連一點點的遮羞的臉面都沒了。蘇月昭在她身邊出的事,難道她能逃得了。這種情況下她再委屈,也不得不為蘇月昭遮掩。
“…···如今事已至此,夫人大人大量,叫王爺納了她吧至不過是姨娘,比不得夫人您。她也跟我說了,若是夫人允可,愿意日日來夫人面前請安侍奉,捧杯安著,不敢有半點怨言。”
芷臉色如玉一般光澤,同時也仿佛有如玉一般的清冷,她安靜的聽完,笑道:“我看三太太是誤會了,怎么扯到王爺身上了,還要給我捧杯安著,我哪當的起。”她捂嘴笑了兩聲,“我都聽王爺說了,當時路上是戴侍衛發現蘇小姐并救她出來,與之并騎一馬來見王爺。那半日里,戴侍衛妥貼照顧蘇小姐叫受盡折磨,吃足苦頭的蘇小姐感激不已。由此二人生了情意,也是自然的。
那日夜里蘇小姐送了補湯與王爺,就是為了見戴侍衛,這些我也都知道了,不怪她。小姑娘家家的,受了半年多的苦難,那些大家子的規矩,從小讀得女戒女則,婦德婦訓怕是也有些忘了。就難免犯了糊涂做出不體面的事體來。不過只要沒犯大錯,我們多少寬容些,為她遮掩彌補……”
芷笑顏溫柔,軟語悅耳,可是蘇三太太卻整個愣住了,她呆呆的張張嘴想要說什么,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戴侍衛……戴侍衛是誰,她怎么沒有聽月昭提起。
還有這些話,聽著是勸慰她的,可實際上句句如刀,指責蘇家的小姐離了管教嚴厲的大宅子,就胡作非為,逆了婦德女戒,給蘇家蒙羞了。
三太太的臉,青一陣紅一陣,道:“月昭明明說是王爺····…”
芷揚起眉,臉上的笑意變冷,道:“是三太太聽錯了,還是蘇六小姐嚇糊涂了,您知道,有些小姑娘一驚慌,怕大人責怪就會說謊。說不得,三太太也受騙了呢。守門的說丑時時分蘇小姐送補湯過來,到書房門給小廝人就走了,不然您以為這么晚,王爺會見蘇小姐?三太太若是這么說,把王爺置于何地,他豈是這等無德無行之人。”
芷一聲一句都顯得有些逼人咄咄,可是哪里聽,都占著理,叫蘇三太太啞口無言。
她不由有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這話也對,安南王的品性,她也是從小看到大的,很清楚是個慕古風、守禮有德的君子,要是對蘇月昭有意,以如今二人天差地別的地位,大可納蘇月昭為貴妾或是側妃,哪需如此下作。
三太太越想越覺得蘇月昭話語不實,很想即刻回去問一問蘇月昭,到底那晚的男人是王爺還是戴侍衛?
畢竟她徹夜未歸做出這種事,連她也開始懷疑這個侄女是不是有些水性······
她慚愧不已,對芷道:“是我的錯,我沒問清楚就貿貿■跑來,這丫頭對我都敢說謊,也是我們做長輩的教養有差,夫見笑。”
芷聞言,嘆了口氣,道:“三太太也不需自責,但凡人,也不是都能虛心受教的,總有那么些冥頑不靈,又天性差些的······”她蜻蜓點水一般提到,又轉移話題,“不過好在,這事也不難處理。王爺問了那戴侍衛,家中并無妻室,愿意娶蘇姑娘為妻。蘇姑娘若是不嫌委屈,王爺愿意為戴侍衛保媒,不曉得三太太可愿意將六小姐許婚與他?”
蘇三太太崔氏離開,芷冷笑兩聲。
迎夏心中驚異不已,溫柔和婉的夫人,竟然也能如此厲害。
她從頭到尾說的話都在貶損蘇月昭,不守女戒,沒有婦德,跟侍衛先有私情,后而夜會,長輩面前說謊等等······還是當著崔氏的面,叫崔氏無法辯駁,最后睜眼說瞎話,讓一個侍衛戴純孝,成為蘇家新婿。
可是崔氏還要感激芷給蘇月昭,給蘇家全了臉面。
芷摸著越來越圓滾滾的肚子,低頭喃喃道:“小寶寶今日真乖,都沒有折騰娘親,讓娘親趕走壞人。”
黃橘過來笑道:“夫人,坐著累,剿里頭榻上躺著罷。”
芷點點頭,在黃橘和迎夏小心翼翼的扶持下入內室。
躺好后,她問迎夏,“弄清楚了,那晚蘇小姐怎么進的內室?”
迎夏略一遲疑,道:“怕夫人費心思,所以沒有跟夫人說。其實那日里夫人肚子痛先回來,我又返回了書房,南琴、云芝和云弗問我,我將事情說了。云弗那丫頭馬上嚇得哭了,說是她的錯,那晚她本來在茶房的,后來聽到外頭有聲音,出來看蘇小姐來了,想著蘇小姐是客人,又是蘇老大人的孫女,王爺一向敬重蘇老大人,就不敢怠慢的讓她入院,打算去通稟王爺一聲。恰好滿福怕凍跑去取衣服,她又急著關爐子,沒來得及與王爺通稟···…結果出來再看,蘇小姐已經不在,以為蘇小姐是回客院去了,也沒放在心上。”
芷聽著,云弗這番說辭叫人疑心,可是她為什么要幫蘇月昭?她若是自己想當姨娘,就不會給蘇月昭大開方便之門。若不是,也無必要自找麻煩,惹出這種事來,讓王爺怪罪。
迎夏也是如此這般想的,因而覺得,只怕這巧過頭的解釋反倒是真的。畢竟若是謊話,也太拙劣了些。
芷摸著肚子,沉吟良久,露出淺淺的笑,道:“這丫頭平日看著是個精明妥帖的,這回卻馬虎了。”
她這意思,分明是不打算太過計較云弗了。迎夏有些訝異,她本以為這回夫人大發雷霆,肯定要重重處置云弗的。
芷又問她,“王爺怎么說的?”
迎夏道:“王爺責備了她一番,南琴又撤掉她上夜的職事,只叫她幫著做些繡活······倒是滿福和云根,挨了十個板子,如今躺在床上不得動彈。”
芷本來不欲計較云弗,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不想嚴厲太過,給下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形象。
但是聽到趙永牧打了小廝,對云弗卻是一番“斥責”,不由又心頭
還斥責,這么溫柔……芷咬牙。
這邊說著,葉葵從外頭進來,抬眼覷了迎夏一下,對芷道:“賈……賈姨娘過來了。”
賈姨娘,便是葉芷秀,她在佟府報上的名號,是隨了她姨娘的賈姓,全名賈柳兒。
賈柳兒,假柳兒,芷咋一聽到,愣了許久。
芷收到葉葵的眼神,對迎夏道:“你去外書房一趟,若是顧先生在辦公,就煩請他快些寫好戴侍衛的庚帖,你親自帶人送到客院給三太太。”
夜多夢長,這件事一定要在見到蘇老大人之前拍案定板,不允許之后有任何反復。
這樣打發了迎夏離開,芷對葉葵道:“扶賈姨娘進來吧。”
葉芷秀進來,眼睛一轉,沒有看到外人,便甜甜叫了一聲,“姐姐
她本來生的美,杏仁眼,白肌膚,纖腰婀娜,如今懷孕卻生生水腫肥了一圈,瓜子臉成了小圓臉。
反而是芷,懷了孕還越發的容光煥發,若不看肚子,全部覺得是個孕婦。
但是葉芷秀一點都不羨慕,反倒是有些莫名的優越。
她以前就聽二姐姐說過,懷小月兒的時候越長越美,等懷后面兩個小子時,就沒那么美麗動人。可見她肚子里這個,一定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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