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帳柔紗細剪裁,茶糜花架繞妝臺。
一半胭脂一半粉,錦簇花團繡閨宅。
掀起繡著一叢牡丹的錦緞門帷,撲鼻脂粉香氣彌散精雅小舍。
三個美女擠入一副仕女圖,高掛閨閣之上,畫下一把椅子,上鋪繡花錦墊。
滿臉虬髯、形貌極為雄健威武的楊總管朝椅子上隨意一坐,在這富麗燦爛的繡房中,他臉上怒氣無半分削減。
“真叫人心疼,是誰如此可惡,惹蓮弟生這般大的氣?”
前面一句話嗲聲嗲氣,顯是女子聲調,可聲音卻明明是男人。
“哼!”楊蓮亭一巴掌拍在墊著牡丹圖的茶案上,杯盞中茶水歪落,旁邊的繡花繃架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這時,
一道詭異人影走出。
那張臉分明是略顯粗獷的男人輪廓,但面上無須,又施了脂粉,神態更似女人媚艷。
一身衣衫男不男、女不女,顏色之妖,便是穿在女子身上,也顯得過于嬌艷刺眼。
他步伐輕移,周圍珠簾錦帷徐徐飄動,繡房之中,像是倏地充滿了陰森鬼氣。
瞧著椅子上的大漢,他趕忙掏出一塊綠綢手帕,緩緩替楊蓮亭拭去額頭上氣出的一層汗漬。
然而,楊蓮亭卻一擺手,將手帕打到一邊去了。
他這般氣概,叫東方不敗的臉上又生出愛憐無限的神情。
“唉!婆婆媽媽地,我現在沒心情親熱。”
楊蓮亭憤怒道:“老禿驢臭道士,還有嵩山派那個左冷禪,一個個都要把我氣死了!你整日里繡花練功,我處理教務何等勞苦。”
“教眾各有心機,外面那群道貌岸然的狗賊又滅我神教分舵,打殺本教長老堂主,現在江湖上人人都以為神教可欺。”
“這般下去,我早晚得累死。”
東方不敗柔聲道:
“我已難有處理瑣碎教務之心,蓮弟代我操勞,著實辛苦。教中上下若有人不懂你的苦心,你殺了他便是,莫要因此生悶氣,叫我疼惜。”
楊蓮亭卻道:
“教中人不難處理,教外人又怎么辦?左冷禪領著五岳劍派與少林武當攪在一起,他們現在連伱都不怕了,更別說我。”
東方不敗臉上生出傲氣,又如妾婦在丈夫面前嬌嗔:
“哼,武當少林,還有那個左冷禪,他們有什么能耐?他們可懂人生妙諦?在我面前,又能撐得過多少招?”
楊蓮亭煩得很:“你總是自夸武功天下第一,高到什么什么程度,可說這些大話有什么用?久不出江湖,誰能瞧得見?”
“那些狗賊現在一提東方不敗的名號,也不再怕了,否則豈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東方不敗似是不計較江湖人的看法,但眼睛卻看向楊蓮亭,妖異的聲音帶著溫柔調子:
“江湖庸俗人的閑言碎語我豈會在乎,但惹蓮弟不高興,那他們就該死。”
楊蓮亭這才點頭,把掉在地上的綠綢帕子撿起來,放在東方不敗手上。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一邊替他擦汗,一邊柔聲道:
“蓮弟喜歡干什么,我便要給蓮弟辦到。”
楊蓮亭一把扯開了自己的上衣,用手指戳了戳胸毛旁邊的心口,沉聲道:
“這里憋著一口氣,令人悶煞。”
“武當派這次死掉一個叫靈虛的臭道士,他的老家在酸棗延津,那些狗賊說是送靈虛的尸體,我收到消息,說嵩山派少林寺也會派人到場。”
“這左冷禪代表五岳劍派,又與少林武當在一起。延津在鄭州大道上,他們一同北望,定是還要給我神教找麻煩。”
“怕是一直到明年端陽節,我這口氣都消不下去了。”
東方不敗幫他順了一口氣,“他們得罪我,那沒有什么。得罪我蓮弟,卻是不行。”
一陣妖風吹入閨閣,紅色帷帳浮動。
東方不敗撩開搭到繡花架上的幔帳,眼睛盯著掛在閨房中的仕女圖,幽幽笑道:
“豈能叫蓮弟因這等小事郁郁寡歡,我替蓮弟消氣便是。”
嵩山,勝觀峰后山松林。
一座新墳,一座衣冠冢旁,又立起一座新的衣冠冢。
碑上的字全用劍刻出,極是遒勁。
從左往右,依次是左冷禪師弟孫振達、嵩山小太保高克新,嵩山十太保韓天鵬。
左冷禪立身在墓碑前,以三杯美酒澆奠。
白頭仙翁卜沉詳述了三十鋪的消息,丁勉、費彬、陸柏則是把逍遙津的經過又講一遍,尤其是玄武堂堂主孫仲卿的那番話。
“此人到底是誰?”
左冷禪說話間,將一只酒壇放在韓天鵬的墓碑上,死掉的三人中,唯他最愛酒。
費彬皺眉:“師兄的意思是,那魔教長老沒說假話?”
“半真半假,”左冷禪道:“這個高手可不是孫仲卿瞎編出來的,而且,莫大這只老狐貍定然知曉。”
“哦?!”周圍幾人各都思索左冷禪的話。
“最先與歐陽鶴松交手的是莫大,他卻能脫身幫助天門定閑,既然此人先助莫大,我就有理由相信他與莫大交好。”
“甚至,韓師弟也是被此人殺死。”
卜沉聞言回憶那晚場景:“當時夜色朦朧,我也看不清楚,那人一身黑衣,只從身形上瞧絕不是岳不群與莫大。”
左冷禪哼了一聲:“自然不是岳不群與莫大。”
“這兩人強過韓師弟,但一旦交手,必定暴露劍招。韓師弟察覺后,定會朝你們求援。他到死前都沒有開口,說明一開始被這人的招法騙了,不知道對方在隱藏。”
“等到緊要關頭,對方突然露出殺招,韓師弟防不勝防,也就沒法呼救。”
“百藥門、天河幫那些人,他們都沒這分本事。魔教派出的高手一直在廬州,那殺死韓師弟的人,大有可能就是此人。”
左冷禪雖然沒到三十鋪,也沒到逍遙津。
他坐在嵩山上,只問清各處消息,便如親眼所見一般。
左冷禪冷笑一聲:“莫大隱藏極深,竟還有這等幫手。”
陸柏丁勉等人瞧著墓碑,各有殺氣。
“高師弟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也是莫大做的。”
“好一個南岳衡山!”
費彬的兩撇鼠須已然怒飛:“我與樂師兄在南岳也險些身死,這衡山派,倒是成了我嵩山太保的埋骨場。”
“此仇必報!”
“咱們何時對衡山派動手?”
“稍安勿躁.”左冷禪掃了他們一眼,“沒拿住把柄,暫時不好正面殺到衡山。若是隱藏身份南下,反要吃虧。”
“不能再讓岳不群與莫大這兩只老狐貍聯手,先以劍宗為引,除去一道障礙。等封不平接掌華山,我們再尋機會朝衡山派發難。”
眾人自然沒意見,他們現在討厭莫大,過去討厭岳不群,兩個礙眼的,除掉哪一個都解氣。
陸柏又道:“鄧師弟與鮑師弟都已下山。”
“咱們要不要多派人跟上?魔教的反撲沒來,搞不好真會在延津下手。”
費彬笑道:“師兄何必多慮。”
“如今少林武當也被拖下水,咱們五岳劍派與少林武當聯手,魔教也不敢妄動。武當那邊的云虛道長送靈虛道長回故土,完成遺愿。”
“少林也派出方邕大師相送,魔教在廬州受了重創,這會兒縮在黑木崖,恐怕沒膽子再斗一場。”
丁勉聞聲點頭,“那楊蓮亭雖在黑木崖得勢,卻也不能呼風喚雨。”
“如今江湖上盛傳魔教被我正道聯盟擊潰,左師兄的聲威已與方證大師、沖虛道長平齊。”
“魔教規矩森嚴,楊蓮亭自己也要掂量掂量,再胡亂對外用武折損魔教高手,東方不敗也留不得他。”
眾人各都點頭,陸柏也不再說什么了。
左冷禪笑望陸柏一眼:“我已提前囑咐兩位師弟,魔教真敢反撲,那就先找機會脫身。”
“他們一心想走,只從延津到登封,要把他們留住是極難的。”
聽左冷禪此言,眾人再沒了擔憂。
如今十三太保折損兩人,剛剛找柴士能、俞世奎兩位師弟補上空缺。
眾人同輩弟子足有三十余人,但也參差不齊,能有太保功力的堪堪半數。
近來高手折損嚴重,若是繼續這般死下去,再想保持十三太保整體實力。恐怕要從白頭仙翁卜沉、禿鷹沙天江等旁支高手中選人了。
這顯然是他們不愿看到的。
眾人又商議一陣后,各自散去。
左冷禪獨自一人在松林中踱步,如今在廬州重創魔教,他的江湖地位再度拔高。
又將魔教的一部分視線從五岳劍派轉嫁到少林武當身上,正道三方聯手壓制魔教格局初步顯現。
見此等聲勢,近來到登封道上表露忠誠的江湖高手絡繹不絕。
其中不乏江湖大盜、綠林兇人。
因此,除了一脈師弟折損外,嵩山派整體實力不減反增。
眼下正是大展宏圖,呼風喚雨的大好時機。
本該心中快意,一覽峻極。
然而.
偏偏多了一根惡刺。
叫左盟主暢快不起來。
“我在彰德府與那孫仲卿交手時,只是運了一縷寒氣,此人極其油滑,當時立刻退走,對我這門功夫,應當是模棱兩可的。”
“可從逍遙津的反饋來瞧,他又篤定我會寒冰真氣。”
左冷禪目光一凝,“也就是說,與他交手之人大概率會類似功夫。”
“江湖上的寒氣法門不少,可練之有成的鳳毛麟角,更別說與孫仲卿相斗。”
“我行動江湖這些年月,竟然猜不出此人半分根腳”
“實在是怪事。”
“莫大.莫大左某人還是小瞧你了。”
左冷禪念叨著莫大二字,眸中厲色忽然一閃!
華山與衡山兩派登上太室山的各般面孔在他腦海中一一滑過。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最后.
他的腦海中驀地回蕩起一個清脆的少年聲音:“左大師伯!”
左冷禪渾身一震。
他腳步連動,如一條黑影穿過松林,回到練功房。
盤坐在虎皮毯上,從一個標注“衡山”的鐵盒子中翻出一沓信件。
這些信他全看過,此時突然有了再看一遍的興致
這些江湖傳聞本該當做笑話來聽,他已經十分謹慎,還在嵩山上試探一番。
但后來也就沒管了。
可此刻再讀這些消息,卻覺得頗為刺目。
左盟主何許人也,立刻又想到莫大先生的前后變化!
這一下,他心中陡然泛起一股寒意來。
眼中冒出不可置信之色。
“那少年,僅僅十六歲。”
左冷禪摸著下巴,“難道真是他?”
“若有這份心機能將我也騙過去,甚至真真假假,瞞過整個江湖。再加上這身天賦,此等威脅已遠超莫大與岳不群。”
左冷禪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從未聽聞過有這樣的天賦。
靠著衡山派的心法劍法,更是不可能。
左冷禪冷靜下來,搖了搖頭。
可有了多番猜想后,哪怕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眼中殺意卻絲毫不減。
什么以大欺小顏面無光這種說辭,他從來不在乎。
不知怎得
腦海中又回想起了當日那少年完好下山的一幕幕,心中蕩漾出悔意來。
“嘿!!”
坐在老虎頭上的左冷禪面上一冷,一道寒冰真氣驟然激發,瞬間撲滅了練功房內的爐火!
跟著,又一道寒冰真氣激射!
被火燒得滾燙的鐵壺,竟也爬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冰棱。
“好涼好涼!”
衡山派藏劍閣外的亭子內,綠衫少女抬一只小手朝口中扇動,她看向那還在無情制冰的少年。
“榮哥總和別人不一樣。”
“天氣肅清,繁霜霏霏。暑氣早沒了蹤跡,你竟還在做冰湯。”
“我在練功,順便做的。”
趙榮看著布滿冰凌的綠豆湯,并不滿意,“這門功夫已練到極限,再想突破極為艱難。”
“若論威力,恐怕及不上左盟主的寒冰真氣。”
只從任大教主療傷時便能瞧出來,左冷禪的寒冰真氣要勝他一籌。
寒氣本只是輔功。
可自從有了一招詭異的冰霧幻劍,再加上寒氣對敵時的妙用,心中不由出現許多想法。
少女只朝他臉上瞧一眼,猜得很快,“你在想玄天指?”
“嗯。”趙榮陷入沉思。
“爺爺說過,霜寒勁另有一篇,若將化水為冰的玄天指與霜寒勁融匯貫通,便能威力大增,催發至陰至寒之氣。”
曲非煙湊近一些,低聲道:“我倒是相信榮哥能練成,可那功訣在黑木崖上。”
瞧著某人臉上一些憂郁,少女轉身便要走。
趙榮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將她掙了回來。
“去找你爺爺也沒用,他現在無憂無慮,別去打擾了。”
“我去問問,確認一下他有沒有把玄天指帶出來,這一路奔逃,我們落下好多從黑木崖上帶下來的秘籍,”曲非煙一臉可惜,“早知如此,我來保管那些秘籍就好。”
“爺爺的琴譜一本沒丟,他對那些功夫一點不重視。”
趙榮露出一絲笑容,“不用費心,我知道哪里有玄天指。”
“使玄天指的那人叫黑白子。”
少女眨了眨眼,也沒懷疑。
小掌門掌握了一整個門派的情報消息,肯定比她知道的多。
“榮哥,你這樣犯愁,可是此人不好相與?”
轉而又反應過來:
“是了,玄天指是黑木崖上的武功,這黑白子定是魔教中人,泄露黑木崖上的武功是死罪。”
“既能練成這門功夫,定然實力不俗,想從他手上得到此功,也是極難的。”
趙榮不由皺眉。
黑白子好棋,向問天用《嘔血譜》讓其走不動道。
他本有尋棋譜去換武功的想法,可結合非非所說,這基本不可能。
江南四友中,黑白子最是不同。
圍棋之道,乃是方寸之間定強弱,要與人廝殺角逐才能滿足勝負欲。
一個人研究棋譜,等于是閉門造車。
這與研究音律、書法、畫畫都不同。
所以另外三人各迷己道,黑白子雖好棋,卻也胸懷宇宙,覬覦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這梅莊是龍潭虎穴,江南四友皆是高手,大莊主還自創一手七弦無形劍。
趙榮微微搖頭,暫時放棄了去西湖梅莊的打算。
少頃,曲非煙去聽風臺那邊練劍去了,留趙榮一人在亭中。
回到衡山這幾日,趙榮一刻沒閑著。
首先召集同門,將眾人較為生疏的仙三劍路與他們詳講一遍。
又仔細瞧了瞧同門的練劍進度。
選出那些已經熟練掌握一路快劍的弟子,從中挑出了十六位對驚門十三劍感興趣的,讓他們先試試這套劍法。
若是一竅不通,毫無頭緒,那只得作罷。
趙榮給了十天時間,讓他們嘗試,好定下最終人選。
“師兄!”
全子舉一路小跑過來,趙榮笑著往前迎了兩步。
“全師弟,可是有北邊的消息?”
全子舉開門見山:“確實有。”
“我收到飛鴿,少林武當與嵩山派的人馬上要在延津聚首,江湖傳聞正道三大魁首又要商議對抗魔教,我倒覺著只是完成靈虛道長的遺愿。”
趙榮點頭,“不錯。”
“真要拿主意,左冷禪沖虛與方證大師一定會到。”
全子舉坐了下來,“近來魔教很是老實,離咱們最近的饒州分舵,徹底龜縮起來。”
“中原一地的魔教,也沒有因廬州之事反撲,奇怪得很。”
“外界都在說,少林武當與咱們五岳劍派聯合在一起,魔教怕我們打上黑木崖,所以不敢妄動。”
“這些消息倒是讓江湖人振奮,現在各地都盛傳正道聯盟在廬州滅魔,那些參與其中的武林人各都揚名,沒參與的人也躍躍欲試。”
“黑木崖毀了招牌,若有下一次正邪之戰,恐怕投靠魔教的人馬會變少,正道這邊的助力會大大增加。”
“這是近十多年來,魔教聲威最低谷的時期。”
趙榮陷入沉思,隱隱感覺不妙。
魔教會怕打上黑木崖?
實在不可能。
連童百熊都活得好好的,任我行也沒帶人打上黑木崖,上面高手絕對有一堆,更何況還有天下第一坐鎮。
江湖上除了他,沒人懂東方不敗的真實功力。
這氣氛.不對啊。
又聽全子舉興奮道:“師兄這次也是大大出名,覺悟山上的江湖人瞧見師兄殺魔教賊人的手段,他們朝各地傳揚,說師兄一人殺了魔教三旗人馬。”
“五岳年輕一代第一人的名號已經名揚南北!”
“之前還有人質疑師兄一人獨斗魔教八大高手,現在這些質疑聲也變成了贊揚聲。”
“尤其是咱們衡州一地的江湖人,大家都覺得臉上有光。”
“衡陽城內的茶館酒館,師兄的名號日日被他們提起。”
全子舉與有榮焉,“師父說要舉行掌門大師兄禮祭,我本打算對外宣傳造勢,現在也全省了。”
趙榮越聽越覺得不妙。
他心中莫名一跳,有種壓抑之感。
連忙出聲提醒:
“師弟,近來低調一些。”
全子舉瞧他面色有變,心中雖然疑惑,但對趙榮的判斷,他是決計信服的。
“可是聽到了其他消息?”
“沒有。”
趙榮搖了搖頭,“衡山派的消息現在都是你在負責,我肯定沒你知道的詳細。”
“不過.”
“魔教作風有變,似有種山雨欲來之感。”
“越是這般時候,咱們越不可做出頭鳥。”
全子舉聞言一肅,“明白了。”
又道:
“我已調查到漠北雙雄所在,他們此時就在饒州分舵。”
“那照著師兄的意思.”
“暫時先不管?”
趙榮點頭,“嗯,先等北邊的消息。”
“正道魁首們給信號,咱們再動手,武當少林嵩山他們說要抗魔,我們再滅饒州分舵。”
“派人去永州一趟,看望一下馬幫的宗瑛琦和公孫深度夫婦,叫他們知道咱們惦記著漠北雙雄之事即可。”
“記下了,”全子舉又問,“還有年關之后開山門收徒的事,師兄可有章程?”
“選個春暖花開的日子便好。”
趙榮又道:“具體安排,等我出關去祖祠禮祭之后。”
“另外.”
“不必大肆宣傳,這次來山門觀禮的人,叫各大勢力的代表前來就好。”
“怎能如此?”全子舉皺眉反對,“這豈不有損大師兄體面?”
“又不是做掌門,”
趙榮并不在意,擺了擺手,“特殊時期,聽我安排。若是師父問起,你也說是我安排的。”
全子舉吞下一肚子勸說的話。
他與趙榮相處日久,只瞧表情語氣便知不用再勸。
雖然滿腹疑問,卻還是聽從安排。
老掌門有過交代,可老掌門也是聽小掌門的。
如何抉擇,全子舉相當明確。
二人又聊了小半個時辰,全子舉帶著心事離了藏劍閣。
小掌門說的有理不假,但衡山派距黑木崖最遠。
如今正道興隆,壓制魔教。
全子舉暫時想不通,為何在以往魔教猖獗時都無懼黑木崖的小掌門,偏偏這個時候又忌憚得很。
后續又聊了一段時間,小掌門提到了“東方不敗”。
全子舉再聽這個名諱,早無當初的恐懼。
絕大多數入了內門的弟子也是這般。
少林武當站在臺前,加上五岳劍派,如今正邪相抗大形勢下,東方不敗這個名號,在江湖上的威懾力早不如逍遙津總壇被滅之前
又在藏劍閣待了六日,趙榮算算時間,與約定的日期還有兩日。
但大家提前來了。
藏劍閣來了十人,他們商討一番,又有三人退出,便剩下七人。
這七人由劉府的米為義領頭,率先學習驚門十三劍基礎要義。
驚門十三劍有十三道劍路,趙榮沒叫他們去練那些劍路,哪怕只是一條,都要耽誤很長時間。
衡山派沒有手太陽小腸經起手的武學,改練行氣發勁法,就和疊翠劍法到回風落雁劍一樣,行氣走穴不同,就非常生澀。
驟雨快劍與疊翠劍法相同,大家練了入門劍法多年,這才易上手。
趙榮把自己的想法說給米為義、李未錦、凌兆恒等人聽。
李未錦疑惑不解:“師兄,這目穴練神鼓氣法極為難練,豈不是也要耽誤很長時間。”
“是啊!”
米為義捧著劍譜,“目穴法要從手太陽小腸經練到聽宮之前,再行錯穴。”
他心虛道:
“這種錯穴法簡直是聞所未聞,恐怕要練十年八年,比各路劍招還要難上數倍。”
“是啊。”七人連聲應和,出了個大難題,卻見趙榮一臉笑意。
他掏出了另外一部秘籍,正是夜行游身法。
眾人早看過這功夫。
這上面有輕功運氣法,還記載了如何將真氣練到眼部攢竹穴。
李未錦依然疑惑:“難道師兄要我們觀飛鳥游魚、數螞蟻爬蟲練眼?”
“可是這邊練的攢竹穴,強夜視能力,與晴明穴一上一下,差得太多了。”
“變通一點!”趙榮見他們不開竅,不由笑罵一句。
又正色道:
“若是錯穴而練,從顴髎到晴明穴,這是一道巨大門檻,但能大大強化目力,構成驚門十三劍的基礎,否則你們就算練了,也只得其形。”
“做不到手眼相通,劍快不起來,打穴也打不準。”
七人都點頭,道理當然懂,練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這夜行游身法的行氣法就簡單許多。”
“足太陽經六十七,晴明目內紅肉藏。”
“攢竹眉沖與曲差,五處上寸半承光。”
大家聞他聲音,各都傳閱起夜行游身法。
這練眼法門走得是足太陽經。
此經一共六十七穴,但只用到其中六大穴。
晴明、攢竹、眉沖、曲差、五處,承光。
當真氣在六穴中游走,每次過攢竹,便按照法門觀飛鳥游魚,久而久之。一到夜晚運此功,便有常人難及的夜視能力。
屬于是夜晚辦事的大大妙法。
趙榮問道:“現在明白了嗎?”
大家若有所思,卻沒出聲。
片刻后,未錦師妹道:“難道.師兄要我們改變其法,等真氣繞了一個循環,不去管攢竹穴,每次到晴明穴再按照此功來練?”
“不錯,”趙榮點頭。
米為義狐疑:“若此法有用,創造夜行游身法的人怎會不知?”
“他當然不知,”趙榮臉上帶著欽佩之色,“但創驚門十三劍這位前輩,卻知下一處妙穴所在。”
“錯穴到晴明穴后,再至前額眉毛中央,只對瞳孔,練這處陽白穴。”
“從晴明到陽白雖然也是錯穴,但同為眼部大穴,錯起來就簡單多了。”
“陽白晴明,二目凝氣,破虛洞妄,專打死穴”
“你們這般去練,雖然不能全部開眼,目力跟不上整個驚門十三劍,但練我調整的招法,目力卻夠了。”
七人到沒懷疑趙榮的話,只是各種錯穴變法而練,實在超綱。
這是他們此前從未接觸過的。
搞不好就走火入魔。
“放心,我早嘗試過,”趙榮瞧眾人不好意思開口,知道他們在擔心什么。
不過,眾人的水平差了趙榮一大截。
練起來還是有風險。
米為義是其他人的師兄,頓時帶著慷慨就義的表情:“我先試試!”
趙榮笑著寬慰:
“放心,最多也只是頭暈目眩,迎風流淚。這兩日你們在藏劍閣練功,我守在一旁,不會出大事。”
很快,米為義做起表率。
他盤腿運氣,開始練眼。
趙榮暗中拿他的練功時間與非非對比,果然,還是有不小差距。
此時就算他盡力,眾人也沒法配合寒氣完成錯穴開眼。
耗費了一個多時辰,米為義終于從晴明溝通到陽白。
只是一個小小周天,卻讓他露出興奮之色。
以他的天賦,觸碰這等妙法的機會是極為渺茫的,現在卻進入嶄新領域。
“師兄奇思妙想啊!”
米為義起身,鄭重拱手作揖,雖說是代師傳道,但傳功之恩如何能抹去。
其他人知道此法可成,于是全和米為義一樣作禮。
趙榮將他們扶住,只微微一笑。
同門練得越好,他越是高興。
若不是怕耽誤大家練劍,便叫每個內門弟子都練練。
花了盞茶時間,米為義分享了一下自己體悟的心得,對于眾人來說,他的心得比小掌門的心得更有參考價值。
不多時,六人做好準備,同時運功。
黃昏時分,趙榮瞧著安然打坐的七人,不由松了一口氣。
事情基本成了。
第一代衡山七子,已有雛形。
三日后,七人都算入了門,練功不需要趙榮操心。
他又去了外邊的聽風臺,快劍的交劍聲響個不停。
衡山弟子的規模、水準,已是今非昔比。
又看到馮巧云帶著阿飛練功,那是衡山第十五代弟子。
趙榮心中愈發安穩,不由看向五神峰方向。
“全師弟,兩日后我便去五神峰閉關。”
“若北邊有消息,及時告知我。”
“好,我會一直關注。”
仲冬,鷙鳥潛藏,熊羆窟棲。
中原之地下起一場大雪。
嵩山、武當、少林三派人馬來到了延津,靈虛道長的墳塋立在酸棗故地,完成了他的遺愿。
諸多江湖中人來到此地湊熱鬧,想瞧瞧三大正道魁首會不會有下一步動作。
若是再斗魔教,他們也要跟去踩上一腳.
風愈發緊,
呼呼咆哮著!
雪驟急!
鵝毛大雪灑將下來,靈虛道長墳頭早已白過半尺。
冰天雪地,一道身影漫步風雪。
他穿過蒼涼大地,竟不知是鬼是魅,身后走過的皚皚白雪之上,那腳印時有時無.
一襲紅衣如血,妖艷在茫茫天地之間
(''ゞ敬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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