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衡山

第一百九十二章:飛花點翠

第一百九十二章:飛花點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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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柳抱山道,瓦房傍水偎。

平一指邁步走出天井小院,與向問天一左一右宛如門神般立在門口。

這本是他的地界,與婆娘在此生活多年。

一草一木不少都是他親手種下。

此際再看周遭高樹溪流、茅草木棚,忽然有種極為陌生的感覺。

“向左使”

平大夫兩撇鼠須尾端飛起,滿臉好奇:“我沒有眼花吧?方才那人用的可是真氣隔空打穴之法?”

天王老子望著天邊晚霞:

“平大夫火眼金睛,怎能看錯。”

“那”

平一指偷偷朝后面瞥了一眼,眼睛咕溜溜一轉,低聲道:“天下間有如此功力的,應該只有南邊那位了吧。”

天王老子面色如常:“除了他,還能有誰?”

“了不得。”

平一指嘖嘖一聲:“總聽江湖人提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沒想到我這破房子,也能有蓬蓽生輝的時候。”

“好生年輕吶。”

他感嘆一句,又旁敲側擊:

“瞧他樣貌,當真俊逸非凡,尤其那股飄逸出塵的氣度,尋常人身上決計難有。加之武功絕世,為當今天下第一,眼界再高的女子,恐怕也要對其青睞有加.”

“向左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向問天直截了當:“你想知道他和圣姑什么關系嗎?”

平一指眼睛冒光,聲音更低了:“這可是天大的消息,我卻聞所未聞,圣姑怎會與這位相識?又是怎么相識的?”

向問天這些日子因為任教主的傷情提心吊膽,這會兒才算松了一口氣。

見平一指心癢難耐、洗耳恭聽的樣子,他笑了出來:

“圣姑的事,我如何能知道?”

“平大夫想打聽那也簡單,他們就在里間,你自己去問便是,問完了,正好也與我說一說。”

平一指聞言只覺胸口悶得慌。

我敢去問,有必要問伱?

他沒好氣地看了向問天一眼,又好奇地將耳朵高高豎起。

圣姑竟與這位頗有牽扯,再聯想二人身份,簡直是江湖禁忌,平大夫哪能淡定得下來。

可惜瓦房中聲音細微,他什么也別想聽見。

一盞孤燈靜靜亮在蓮花底座上。

似是隨那聲“表哥”輕出的氣息,燈火微微搖晃。

趙榮沖她微笑,又指了指任教主,將話題掰了回去。

任盈盈湊近,不經意間拂袖將眼角淚痕拭去,不想讓他瞧見這脆弱一面。

“我爹方才可是在運功?”

“嗯。”

趙榮露出一絲認真之色:“按照平一指所說,任老先生在重傷之下是絕不能運功的。”

“他看到我,可能有點激動。”

任盈盈知曉老爹運功是多么冒失危險的舉動,之前運功幾次已至極限,這次若非趙榮在此,那便有死無生。

“我爹他在西湖牢底待得太久,有時極為執拗,旁人之言半點也聽不進去。他聽到我要去找你,便.”

“但我是他女兒,不能眼睜睜看他赴死。”

趙榮輕輕頷首,明白她的意思。

拿起任教主一只手,找準陽池穴打入一道真氣,再順著手少陽三焦經查探他體內情況。

片刻后,趙榮將他的手放下。

任盈盈面含擔憂之色:“如何?”

“筋脈受損,這身功力保不住了,但體內真氣我可以將之化去,也等于消除了吸星大法帶來的弊病,后續叫平一指調理,便能逐步養好傷勢。”

趙榮看了她一眼:“性命無虞,只不過功力全失,以任教主的脾性,不知能否承受。”

聽了他的答復,任盈盈松了一口氣。

“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其余不必再求。”

“只是叫你為難了”

她道“為難”二字絲毫無錯,哪怕任教主江湖遲暮,依然與正道有著死仇。

作為如今的正道魁首,趙榮出手救命,屬實不合身份。

平一指先前曾言“劍神能救命”,又說太難,便是有這等原因。

趙榮聞言,側目一笑。

見她臉上無有往日活潑神氣,像是暴雨打過的嬌花,耳鬢幾縷青絲因淚貼于面頰,又露出倦態,清麗之余尤叫人憐惜。

任盈盈見他飛來目光,心下微有慌亂,立時將視野移到別處。

又聽耳旁傳來話音。

“有甚么為難的?”

“我幫表妹做些事,這天下間又有誰能置喙?”

此刻這話說到任盈盈心中,她聽罷分外欣喜,卻因臉皮薄,對他的目光便更加躲閃。

屋中安靜得很,安靜到只有兩人的呼吸,似乎連燈火灼燒的聲音都能聽得清。

趙榮再去看任教主。

感覺蠶蠱已經起效。

這蠱蟲能叫人假死,常人吞下,便如同死過一次。

希望任教主能借此醒悟,莫要執迷不悟。

任盈盈想上前幫忙,趙榮示意不用,他手上輕輕一托便讓任教主坐在床上,跟著伸手朝他后心按去。

假死狀態的任教主無法控制真氣,一身內力囊括異種真氣逐漸被他抽走。

雖然只是散功,可這異種真氣錯綜復雜,互相沖撞,想散掉也是極難。

一碰到趙榮的陰陽氣旋,這些異種真氣便如百川入海,從任我行的經絡湖澤中流出,進入一片汪洋。

任教主功力深厚,可體如沙漏,越漏越快,直至干涸。

趙榮從運功到收功,只片刻之間。

肉眼可見,任教主的頭發更白了。

數十年的功力一朝散盡,身體上的虛弱難以避免,往后練一些養生功夫,配上藥膳,或能有所彌補。

解除他身上的穴道,再以內力刺激氣血。

任教主的氣息越來越平穩,顯是擺脫了假死狀態。

任盈盈想問話,趙榮示意她安靜。

兩人便坐在床邊等候,外邊越來越暗,蟋蟀昆蟲的叫聲越來越響。

夕陽滑下山,漫天星月。

終于,沉睡中的任我行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眸時,先是迷茫。

但出乎趙榮意料,任教主很快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眼神一如從前犀利霸道。

什么假死一遭,似乎沒有對他產生影響。

拒絕女兒幫助,他雙手撐著床板,朝后邊一靠。

那雙眼睛,飛快從女兒身上掠過,凝視在趙榮身上。

“好俊的內功。”

任我行由衷夸贊:“難怪東方不敗在內力拼斗上不及你,老夫這一身異種真氣,竟能被你輕松化去。”

趙榮微微抱拳:“方才多有得罪,任前輩莫怪。”

“沒有什么得罪之說,倒是我又輸了一場。”

任我行表情復雜:“老夫突然運功,還能被你打穴止住。”

“這份功力,天下人望塵莫及。”

他雙目凝在趙榮身上:

“想我任我行曾經橫行江湖,自問什么樣的人物都已見過。后來被東方不敗算計,囚居西湖十多年,這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就等著重出江湖復仇的那一日。”

“誰能想到武林大變,江湖詭異莫測,叫我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有你這么一號人物,一統江湖的美夢,老夫是做不成了。”

任我行看了女兒一眼,又對趙榮道:

“老夫蒙你相救,天大的恩情絕不會忘。”

“日后你若想成為武林盟主,一統江湖,黑木崖上上下下,都不會反對。”

趙榮不禁搖頭。

“任前輩,我對一統江湖,并沒有什么興趣。”

任我行聞言哼了一聲:

“你小小年紀,怎能沒有野心銳氣。”

“以你的本事,就是問鼎天下又有何難?對這份權欲,你就半分也不心動?”

趙榮笑了起來:

“我劉師叔金盆洗手之前曾被我多次勸說,但他并不聽勸,言道身心皆不可在江湖,才能沉心音律。”

“當時我難以理解。”

“此時任前輩一問,我反而體會到劉師叔的感受了。”

“權欲權欲,乃是無窮無盡之物。我身在江湖,若以這二者累身,如何喜樂隨心,自由自在,笑傲江湖。”

任我行搖了搖頭,“衡山派都是你們這些奇人妙人。”

“不過你話語真誠,是個真君子。”

“只是年紀不大,心卻比我還老。”

他言到此處,緩了兩口氣對任盈盈說道:

“盈盈,這小子雖然天下第一,功參造化。但心如野老,隨遇而安,并不是什么良配,你鐘意于他不見得是妙事。”

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任盈盈,腦海中還回蕩著趙榮所講的“自由自在,笑傲江湖”。

任教主一番話叫她一怔。

登時隱現羞急之色:“爹,你不懂!”

“我與表哥皆好鳳管鸞笙,一道彈絲品竹,乃是琴曲之交。甚么野老良配,你傷還沒好,說話不清醒。”

任我行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

他不愿再看任盈盈,也不想再和趙榮說話。

“去將你向叔叔還有平一指叫來。”

任教主似乎認清現實,在失了功力這事上情緒穩定。

趙榮聞弦知雅意,便與任盈盈一道離了房間。

守在門口的向問天與平一指很快走了進去,再朝瓦房外邊瞧,原本徘徊在附近的魔教教眾早已不見蹤影。

那些堂主香主早被向問天給遣散了。

向問天與平一指來到任我行身邊后,平大夫立刻伸手把脈。

下一刻,他滿臉驚異之色。

“教主情況如何?”向問天問道。

平一指目中閃爍興奮:“不愧是天下第一,這手段難以想象,教主體內異種真氣全消,這一過程竟然對經絡毫無損傷,實在是神乎其技。”

他又檢查了一下任我行前胸后背掌傷。

“大嵩陽手的后勁也被他化掉了。”

平一指連贊:“劍神出手,果真非同凡響。”

“不知這到底是何等功力啊”

他嘖嘖兩聲,又頗有自信地說道:

“教主只需用藥靜養,輔以針療,我有十成把握讓教主無恙。”

任我行點了點頭,又出聲叮囑:“我功力散去之事,莫要朝外張揚。”

“是!”

“向兄弟,你傳話各堂口,就說兩日后返回黑木崖。”

“教主不宜顛簸,不如在此多調養幾日。”向問天建議道。

“我還沒有那般脆弱,”任我行目光如炬,“端陽節前務必返回,你照我安排去辦。”

“明白。”

向問天不再多話,他知曉教主還在安排三尸腦神丹解藥一事。

屋內又傳來一陣商議聲。

不多時平一指的老婆回來了,夫妻二人攬下了圣姑之前做的活計,在天井院中搗藥。

瓦房之外,夜色愈深,蟲鳴聲越響。

此時月色遠不如太室山大戰那夜,不過天空澄澈,無云遮擋。

月光伴著星光灑下,山景朦朦朧朧,飄著煙霧水汽,遠處的山道瞧不清楚,但朝著山上走,溪流聲清晰可聞。

趙榮跟著任盈盈的步伐,沿山道所行不過一里路。

這時晚風一吹,溪流處泛起一片白光,原來有一方溪潭。

二人靠近,聽到撲棱撲棱聲。

有鳥雀夜鶯受驚,扇著翅膀飛走了。

任盈盈顯然是來過不少次,輕車熟路在溪潭岸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她手上拿著一節竹枝,連著上面的竹葉伸入溪潭中作圓攪動,晃出一圈圈紋理。

“你那日真的受傷了嗎?”

見趙榮也坐了下來,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

“東方不敗打我一掌,當然會受傷。”

“只不過嵩山那些人低估于我。”

任盈盈道:“左冷禪倒是有手段,也足夠無恥,他們想要將你除掉,只剩那一個機會了。”

“我看不是低估,而是破釜沉舟。”

話罷,她停了手上的動作:“你練功速度太快,簡直一日一個樣子,嵩山派選你作對手,真是寢食難安。”

趙榮換了一個話題:“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我們要先回黑木崖。”

“可自從我去了洛陽綠竹巷,就不喜歡黑木崖上的一切,哪怕我爹拿回教主之位,我也不會在黑木崖上多待。他喜歡的那些東西,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話音比往日柔和:“只等他身體好轉,我便.”

“便去江南隱居.”

“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很好,”趙榮笑了笑,復而追問:“只是江南很大,你要去何處?”

任盈盈內心期待,有好多想法,可她卻是個靦腆面嫩的,若是尋常,絕不愿意說出口叫人笑話。

在最是無助的時候,她又得了最想見的依靠,便一邊攪動水花,一邊低聲細語。

“當然是太湖之畔,姑蘇燕子塢”

“我爹說你是野老之心,其實這心我也有一些,退隱江湖,我不要再做圣姑,就養花撫琴,閑云野鶴,寄情山水,順便”

似是瞧見某人臉上笑得燦爛,她話音重了,發出輕輕的鼻聲。

“哼,順便等一個無恥小賊,不知他可有膽量到太湖之畔,與我一鉤香餌,垂釣斜陽。”

趙榮知她說會稽山釣魚一事,不由又笑了起來。

“無恥小賊沒有,不過,表哥準有一個。”

表妹聽罷,嘴角洋溢著喜悅,手上擺動的竹竿都輕快許多。

她將那竹竿從水中抽出,滴答答一些水珠濺到趙榮身上。

旁人或許難以會意,趙榮卻明白。

順手摘下一片竹葉,任盈盈也摘下一片。

他們各執竹葉,放在嘴邊,互相對望一眼。

任盈盈起了一個曲調,趙榮略顯生疏得跟上。

正是輕快的飛花點翠。

月色溶溶在一汪溪潭中,樂聲透過竹葉傳出,叫水面晃動,于是倒映在溪水中的星月,像是伴著樂曲起舞一般,隨著漣漪晃動。

山風懶慢,拂人眉發,那樣輕柔。

可表哥的技藝到底差了一些,竹葉又是隨手之器,連錯了數個調子已叫人忍俊不禁。

等他一發勁力,竹片崩散成了兩片。

他隨手一擲,那兩片竹葉如箭矢一般朝水面呼嘯,將水中的星月全部打散。

任盈盈歡快地笑了。

“天下無敵的劍神,也有氣急敗壞的時候。”

她心情疏朗,極為放松。

瞧著面前水潭,不由想到了之前在衡山上發生的一幕幕。

鬼使神差地.

將岸邊石頭朝溪潭邊移了移,借著夜色掩蓋,背身脫鞋除襪,理好裙裾,雙足快速探入水中。

夏夜暑氣隨著腳上傳來的涼意,頃刻間全消了,好生舒服。

不過趙榮本就靠在溪潭邊,她方才背身還好。

此時正身過來,與他靠得很近。

就像當日在會稽山上釣魚那般。

雙足入水,任盈盈就有些后悔了,只覺太過放松,有些唐突。

不知道表哥在想些什么,盯著水面,忽然不說話了。

氣氛旖旎,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本是個心思靈敏,能言善道的,這會兒稍有緊張,便隨口說道:“我記得你水性極好。”

趙榮瞅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教你?”

任盈盈想拒絕的,卻忍不住道:“怎么教。”

“學會踩水就行了。”

“怎么踩?”

趙榮道:“就和那時在衡山上的水潭中一樣,不過這里水太淺。”

他說話時,潭水晃蕩得更厲害。

任盈盈雙腳正撥弄水波,叫趙榮朦朧間看到白色,不知是水花在月光下泛白還是腿白腳白。

在他眼中,這無疑是悠閑放松的姿態。

或許是因為夜色掩蓋,沒瞧見她臉上絲絲紅暈。

趙榮又摘來一片竹葉,重新吹奏那曲飛花點翠。

他一人獨奏,享受著夜色山風,聽著耳旁水聲,心情好極了。

雖有些磕磕絆絆,但認真投入其中,倒能將曲子富有情感地吹出來。

任盈盈在音律上是大行家。

她很輕易地聽出其中一些錯漏。

可是此時在她耳中,這用窄窄竹葉吹出來的曲子,就是人間仙樂,能讓她身心都安定下來。

雙腳輕輕晃著水,像是趙榮說的踩水,又踩在飛花點翠的調子上。

雖與趙榮的曲調并不同步,或快或慢,但這份輕松閑適的體驗是絕無僅有的。

若是時光能停駐在這一刻,或是在這一刻前后不斷輪回,在她想來會是無比爛漫美好。

不知不覺,表妹的目光全凝在身旁表哥身上。

隨著曲調,心中的情感就像是溪潭中被不斷撥弄的水,波瀾起伏。

就在某一刻,她臉如火燒,在一瞬間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星月之下,一道苗條身影慢慢歪斜。

最后后腦枕在身側之人的腿上。

此時仰望星空,聞著一股叫人心安的味道,聽著竹葉之曲,葉片上偶有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面頰上,清清涼涼,消去了一抹紅霞。

任盈盈小心臟快要跳出來,她后悔想要起身,卻好像沒了力氣。

但某人似是沉浸在曲調中,讓她急促的呼吸稍有平復。

只不過.

等一曲罷,那雙目光從上頭落下時,四目相對,她頓時驚慌喊了一聲:“不許看!”

而后雙手捂著發燒的臉蛋,絕不看他一眼。

掙扎著要起身,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雙足嘩啦一聲離了水,卻比那些飛走的鳥雀撲騰得厲害,打出了一大串水花。

任盈盈從無法思考中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溫暖的懷抱之中。

趙榮低著頭,瞧見了一張清艷絕倫的臉蛋,此時紅霞遍布,在朦朧夜色的籠罩下,叫天上的星月都要失色。

不過,那雙瞪大的眼中,除了羞澀,還有顯而易見的慌亂。

對視了幾秒鐘,便覺得胸口一痛。

卻是兩個拳頭。

“你你不可輕薄于我。”

她話音慌亂,表達卻清晰:

“自東方不敗下崖開始,我跟隨爹爹就從未心安過。這一路從登封奔波過來,身心疲倦,我.我只是累了,借你身體靠一下。”

“方才失禮,但.但你不可借.借此輕薄。”

她說著說著,已滿臉羞紅。

趙榮像是見到一只慌亂小鹿,不由笑道:“你枕得我腿酸,我換個姿勢讓你靠,別錘了,我這就放你下來。”

他手上一松。

胸口的錘頭沒了,又來了一張略燙的臉蛋。

任盈盈聽了他的話,又不舍得走了。她將頭一埋,輕輕靠在他身上。

濕漉漉的雙足,正懸空滴著水。

總之,看不到臉,就沒那么害羞了。

趙榮雙手不知怎么放,任盈盈伸手在地上一摸,又拽起一片竹葉朝他手中一塞。

頓了幾秒

懷里響起一道柔柔細細的聲音,就如那日在梅莊風雪中的吳儂軟語。

“表哥,你繼續吹”

趙榮輕笑搖頭,又拿起竹葉。

他越吹越亂,不知是飛花點翠,是鴻雁梢書,是碧霄吟,還是一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