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衡山

番十:點蒼之鷹(十)

:yingsx番十:點蒼之鷹(十)番十:點蒼之鷹(十)←→:

大雨傾盆,道路泥濘。

云貴邊界,縱有峰巒疊翠,山川形勝,可匆匆行道的趕路客,卻生不出半分心情在這大雨天流連。

普安州城北,進進出出的商客行人江湖漢子絡繹不絕。

正有一行押鏢押貨人馬,準備列隊進城。

行在前頭的是幾個雄赳赳的武師,掛著一桿鏢旗。

正是本地最大的南湖鏢局,為首的鏢頭叫做林山亭。

他正想喊號子招呼大伙入城,沒想到聽到了城內傳來一陣哐哐噪響,雨聲本就嘈雜,可由遠及近的馬鞭聲那樣清晰。

只見一架馬車自城內沖出,惹得官道大亂,道旁一串罵街之聲。

駕馭馬車的車夫恍若未聞,越跑越快,直沖出城。

南湖鏢局的人見狀,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鏢頭林山亭手一揮,鏢局眾人立時讓開道路。

“駕!”

“駕!”

馬夫催馬聲更響,無視了這些鏢師鏢頭,徑自朝北。

眨眼之間,他們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媽的,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莽撞人。”

“還以為身后有人追殺,結果什么都沒有,這么急著朝北邊去,難道涼都那邊又有什么大事?”

幾位鏢師罵罵咧咧,但各都疑惑得很。

林山亭道:“近來聽說有什么盤州遺刻,這寶錄從盤州到了普安州,興許又朝涼都那邊去了吧。”

他脾氣倒是很好,沒在意方才那馬車沖撞。

“總之,這不是咱們能操心的事。”

“鏢頭所言極是,咱們還是趕緊將鏢貨押送清點,好去打打牙祭。”

較之二十多年前的鏢局,不管是鏢頭、鏢師還是喊號子推車的趟子手,只要是肯用心練武的,手上的功夫一定比當年強。

哪怕自個兒沒什么家承,時下的武館、拳館、刀館,真能學到不少硬東西。

糊弄人的把式不少,可真貨也比二十年前多得多。

加之江湖傳聞遍通南北,人走得開,見識的東西便多。

各自的本事在江湖中能有個什么樣的定位,只要是頭腦清醒的,都能明白個大概。

所以.

盡管知曉盤州遺刻是了不得的江湖寶錄,一群鏢師們也是感嘆羨慕,真有貪念也能壓制得住。

朝著遠去的馬車又看了一眼,林山亭忽然吸了一口氣,對著一旁的同伴笑道:

“這幾日下了大雨,他們跑得再急估計也沒用。”

“哈哈哈,不錯。”

一旁另一位鏢頭劉鵬輝操著普安州當地口音道:

“這烏都河水天門來,大雨一至,支流交匯,打涼都奔涌而下,河水泛濫。咱們回來的時候,之前因為地龍翻身不穩的幾處棧橋都塌了,坐馬車急著去涼都是去不成嘍。”

南湖鏢局的人說說笑笑,一齊入了普安州城。

他們卻瞧不見

方才那輛灰棚馬車出城所行不過五里地,另有兩輛馬車早在山邊石亭等候。

這兩輛馬車原本是敞篷的,下大雨才鋪了棚蓋。

有茅草粽條順著棚蓋拖了下來。

若是將它們藏在樹林中,只要馬兒不亂動,保管隱秘。

“聿!”

馬夫看到那兩輛馬車上的奇特記號,于是停了下來。

車中人見他停車,不由皺眉掀開簾子。

他朝外邊看了一眼,這才釋然。

沒等他開口,石亭旁的馬車中就傳來了莽聲莽氣的聲音:

“元肅兄,看來你們失手了。”

“據我所知,周圍大宗大派的高手都被吸引去了涼都,這普安州怎么會有人讓你們吃這么大的虧。”

馬車內正一路療傷的瘦削老者睜開眼睛。

“貴教高手如云,盤州遺刻的殘譜就在城內,要找的那三個人應該還在溫家,若是覺得我們辦事不力,你派人去取回來便是。”

對方略帶一絲嘲弄的聲音惹他不快。

這會兒老者開口,語氣也頗為尖銳。

“元肅兄莫要誤會”

隔著馬車雨幕,莽聲莽氣的聲音再度傳來:“大家都是西域教宗,如今法不排外,薪火互傳,在下沒有半分惡意。”

“方才也只是打聽這一份殘譜的下落,若有可能,還是被我西域教宗得到的好。”

“再說.若貴宗有難,我們豈能不幫?”

這一番話倒是實誠得很。

矮小老者沒有說話,一旁打扮儒雅的灰衣人道:

“幾位掌舵人不在此地,普安州的這一份殘譜就暫時放棄吧。”

他這話一出,另外一架馬車內立時傳來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

“怎么回事?”

“到底是何等高手?”

灰衣人咬出四個字:“江湖妙諦。”

“什么!!”

那莽聲莽氣的漢子立時驚喊一聲,突然聽到這等名頭,實在駭人得很。

但他又馬上冷靜下來:“如今江湖高手層出不窮,但妙諦依然是鳳毛麟角。”

“普安州怎能突然冒出一個?”

“難道.”

他大膽猜測,有些驚悚說道:“難道是留下盤州遺刻的那位!”

盤州遺刻可是有著真氣外放的秘密。

這樣的妙諦高手,絕對是江湖最頂層最危險的人物。

普安州與盤州鄰近,這么一聯想,把那馬車中留著絡腮胡子,頂著個無毛腦袋的惡漢嚇了一跳。

“不是.”

受傷的矮個老者又咳嗽兩聲:“此人的劍法無影無形,還將一門至陽內功修煉到極為高深的境界,足以從內而外,焚燒毒性。”

“他的劍法無有規束,駕勢而行,必是妙諦無疑。”

這么多年過去,江湖人對妙諦高手也有了一定認知。

勢之大成,意之練達,速之極盡,外化之氣.

不管是刀劍還是拳腳,只某一項登臨極盡,便參妙諦。

江湖人各抒己見,雖然還有眾多不同聲音,但以那些巔峰高手為參照,這些功參妙諦的路徑,幾乎被所有人認可。

矮個老者道出這番詳盡說辭,馬車中的人便知他沒有說笑。

低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再度傳出:

“普安州這人,其勢飄忽,如大鷹飛掠。”

“能在這云貴之地對應上的想必你們已經猜到是誰了吧。”

另外一馬車的女子立時回應:“大理武林支柱,點蒼神劍!”

“竟然是他.”

“據說點蒼神劍二十多年沒出宗門,沒想到他也不甘寂寞,下了點蒼山。”

光頭絡腮胡大漢接話:“二十多年前,點蒼神劍是除了東方不敗之外,唯一能與雁城那位對戰百招的高手。”

他話音剛落。

接連響起了簌簌兩道揭開馬車簾子的聲音。

一位高大的漢子,還有一位中年女子,全都不顧大雨,飛身站到馬棚頂端。

他們的目光穿透雨幕,齊齊朝普安州城方向看去。

若是看到有人追上來,他們定然第一時間逃走。

“不用擔心,若是他追上來,你們早就見不到我了。”

“元肅兄,出門辦事還是小心為上。”

“不錯,不要在此耽擱,我們先去涼都再說。”

這光頭大漢和中年女子本來還有心情敘話,此時聽到這位妙諦名諱,頓時沒了興致。

此處距離普安州不遠,怎么看都像是在一個妙諦高手的眼皮底下,渾身不自在。

雖然他們沒有直接出手得罪,但眼下與矮個老者混在一起,對方想不誤會都難。

要知道,點蒼神劍可不止是妙諦高手那么簡單。

江湖上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點蒼老人一直想再尋那位一戰。

他若沒有真本事,怎敢有此等豪言?

縱然西域教宗迎來盛世,可這盛世源頭,也與雁城那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幾人自問有些本領,卻也夠不上這等江湖傳說。

心中雖藏有貓膩,敬畏之心倒也無法抹消。

他們立時催促馬夫,搶過灰衣人與受傷的矮個老者一步,朝著涼都進發。

三駕馬車在大雨中極速奔行,一刻不停。

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后,聿聿駐馬聲接連響起。

遠處傳來轟隆隆的河流咆哮聲。

烏都河川浪聲如歌,洪水推著波浪,一路高亢。

浪頭急急地拍打著河床,雕刻下歲月痕跡,又奏出一曲自然音符。

望著大河斷橋,他們是沒有心情去欣賞了。

“怎么回事?”

儒雅灰衣人詢問一聲。

前去探路的人回稟:“烏都河上游的木橋被水沖塌了。”

“說是最近漲水造成的。”

“可有渡口?”

“有。”

探路的人繼續回應:“說是要朝下游方向走,那邊水面寬,水流沒有那么急,來往有舟船拉商客。”

“不過近來客商行人特別多,估計要等候很長時間。”

聽了他的話,幾人沒任何猶豫,直接順著小路朝下游渡口方向去。

別說等候,就是連夜趕路也要朝涼都方向去。

眾人心中有鬼,總想著離普安州遠一點。

車夫駕馬,徐徐催動馬車來到河流下游。

這時看到河岸邊有許多人馬,舟船極為忙碌。

尋人打聽了一下能否使用銀錢優先通行。

然而,與他們有類似想法的客商大有人在。

“馬車放在這里,我們先過河。”

“好。”

這幾人倒也果斷。

他們取下貴重物,朝岸邊走。

“讓開!”

那頂著光頭的絡腮胡子惡漢搶身到河岸邊,將一根繩子綁在槍頭上,跟著大力朝河對岸擲去!

“嗖”地一聲巨響!

這惡漢好大的氣力,長槍如箭,深深扎在對岸的泥土之中。

又聽砰的一聲。

另外一柄長槍,被他扎在腳下。

周圍人見他搞出這般聲勢,便知是江湖高手,加上他長相兇惡,立馬從他身邊退避。

但眾多目光,都朝他身上匯聚。

惡漢得意一笑,飛身而起。

在一眾驚呼聲中,駕馭輕功,在繩子上借力,竟然輕松飛躍河面。

那位受傷的老者也緊隨其后,鼓足一口氣勁,強撐著用出輕功過河。

烏都河邊,不少人瞧著這個熱鬧。

之前也有江湖高手踩著木頭過河,但像這樣,一連出現四位高手,實在罕見。

于是喧鬧議論聲四起,猜測他們的武功來歷。

駕馭馬車的車夫沒他們的本事,負責留下來看守馬車。

河對岸就有幾家茶棚,距離附近的縣城不遠。

在大雨天尋個地方躲雨,喝上一碗熱茶,對于趕路人來說,還是非常誘人的。

所以.

幾家茶棚坐得極滿。

靠在最北側的茶棚柱梁邊,有兩張桌子最是空蕩。

一張茶桌坐了兩個人,另外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

兩男一女,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他們身上各有股儒雅氣質,比方才過河的灰衣人更甚。

幾位西域高手路過茶棚,并不耽擱。

他們沒有找座喝茶,而是直接朝縣城方向走。

然而.

才路過最北邊的茶棚,就有一道聲音喊住了他們。

“喂,幾位打西邊來的朋友,這雨正急,何不坐下來喝一碗茶水,等雨小些再走。”

嘩啦啦.

大雨打在西域四人的斗笠上,他們的蓑衣都拖著斷斷續續的水線。

四人心下一凝,被喊停瞬間,各自面露厲色。

又不約而同做了一個扭頭動作。

藏著一抹殺氣的目光,掃向茶鋪邊沿正喝茶的三人。

這三人捧著茶碗,桌邊放著一柄精致長劍。

“幾位是在等我們?”

光頭惡漢道:“不知是哪路人馬,有何見教?”

茶桌邊的中年男人放下茶碗,沒回應他們的話,而是反問道:“幾位在普安州殺了不少云貴一地的武林人吧?”

“當日在黔滇古驛道,諸位肆無忌憚。”

“怎么現在又要棄馬渡河?”

“我們只是好奇,所以問一問。”

光頭聞言,眼中殺氣更甚:“哼,我看幾位是想要盤州遺刻吧?”

“不過這東西并不在我們身上,我還要奉勸你們一句,出門行走,招子放亮一些。”

“可別惹上了得罪不起的人。”

“不僅害了自己,還要連累宗派。”

他此言一出,茶棚中的兩男一女都笑了。

茶棚中那沒有說話的女子緩緩開口:“我早說過,與這些人沒什么好談的,還是直接動劍的好。”

兩個男子點了點頭:

“有理,有理。”

上一秒,他們還在不疾不徐地喝茶說話。

下一秒.

三人幾乎同一時間拔劍出鞘!

連聲劍鳴,響徹茶棚!

“殺!”

西域四人也同時大喊,光頭惡漢拔刀沖在最前。

對方三人,他們四人。

雖然有一人受傷,但他可以從旁使毒,并不怕這攔路的三人。

然而.

幾乎就在光頭惡漢動手的瞬間,他身后的灰衣人、中年女子還有矮個老者,幾乎同一時間朝著密林方向狂奔。

霎時間,光頭惡漢一把大刀,陷入了三柄快劍的劍網之下!

若是單對單,也許還要大戰一場。

但此時一對三,短短數招,光頭惡漢身上便有幾處劍傷。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一番拆招之下,他認出了三人的劍招來歷,登時渾身冰涼。

“這這是”

“衡山劍法.!”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