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陽身披玄色大髦,在侍衛仆從的簇擁下緩緩走來,寒風吹拂大髦領口的華亮貂毛,搖搖擺擺拂過他清俊昳麗的臉龐,修長的脖頸完全陷入高領貂毛之中,彰顯尊貴,高雅。
謝玨同蕭陽一起看向屋頂,蕭陽籠在袖口的骨感好看的手指輕輕彈了彈,目下無塵的眸子閃過一絲暖意,映出點點的喜悅。
宛若看一個備受寵溺的孩童兒玩了一個讓人驚訝又無奈贊嘆的惡作劇。
從屋頂上飛下兩三名拖著一卷黑布的男子,他們統一一身玄服,在寒冷的隆冬季節穿戴略顯單薄,然而他們臉龐紅潤,絲毫沒有寒冷的感覺,顯得很是精神,火氣亦很旺盛。
只不過他們多是面無表情的,從屋子后面又轉出幾名同樣的男子,手中拿著皮影和卷線等雜物,兩股人回合到一處,面向蕭陽深深一躬,無聲無息,卻能讓旁人明白,主人!
他們的身份是蕭陽派去保護顧明暖的蕭家死士,一向只管殺人的死士自從跟了燕王妃后,做了許多以前他們絕不會做的事兒。
今日還學會裝神弄鬼了。
他們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偶爾閃過的眸光卻有一絲的興奮,以及迷茫,訓練他們的人可沒教過他們這些啊,不過燕王妃所謀還蠻有趣的,裝神弄鬼很帶感。
蕭陽云淡清風的揮了揮手,面前的死士快步離去,順便把手中的‘證據’處理干凈,雖然燕王妃不介意,但受訓多年的死士不會給自己的主人留下任何把柄。
謝玨望著訓練有素的死士,蕭陽所屬的仆從,侍衛,再想到花廳中,同顧衍推牌九,喝酒,高聲談笑的諸多猛將,以及帝都城外十萬鐵騎精銳,他的眸子暗淡了幾分。
比不過啊,
真的比不過。
蕭陽手中還有多少的底牌不得而知,就算是他兩世為人,前生看到蕭陽坐擁天下,依然弄不明白今生蕭陽是不是還有后招。
謝玨唯一能做得就是讓曾經顯赫,威壓蕭家的隴西謝氏傳承下去,穩穩的站在朝廷的前列,不要同前生一般凋零落寞,幾乎被蕭家滅族。
他清醒后,心中那分不忿恨意也漸漸消失了,當敵人太過強大,除了聽命,又能做什么?
再多的掙扎反抗只會讓結果更糟,蕭陽若是動怒,后果絕不是他和謝家能承擔得起的。
何況蕭陽最終只是讓他熟睡了一覺,清醒時,謝玨感覺從未有過的輕松,壓在他身上那些腌臜或對,或錯的負擔徹底的卸下了。
當他發覺腦海中還保留完完整整的記憶時,謝玨竟然對蕭陽涌起一絲絲的感激。
無論那些記憶如何沉重,不愿意回想,謝玨想要拋棄,但他不希望被人強行抹去,畢竟再不好那也是他謝玨的人生。
“主子。”
江恩穿過庭院中林立的侍衛和仆從走過來,半跪下來低聲道:“王妃殿下已經把‘宿醉’的靜北侯送回主院安置,并且將誤闖此處的女子送回去了。”
謝玨后退一步,這些蕭家的腌臜事真不想聽啊,轉過去饒有興致的欣賞起此處算不上十分優美的景色。
“嗯。”
蕭陽點點頭。
江恩又道:“王妃殿下在前面……嗯,大殺四方,把那群贏了平郡王的人贏得面無血色,連廣安常將軍都……都讓人來說,王妃該回去歇息了。”
蕭陽勾了勾嘴角,謝玨在一旁耳朵稍稍動了動,顧明暖贏了多少?能讓那群喝酒豪賭的人都怕了?
蕭陽聳肩道:“我管不了王妃。”很是無奈,但更多得是放縱,看好戲的樣子。
“贏了本王的岳父就想走?想得太美了啊。”
江恩默默為同僚掬一把眼淚,心里卻說,王妃干得漂亮!
常年征戰的將軍都是有錢人,脾氣又很暴兒,時常抓著他們這些在主子跟前聽命的人推牌九,每一次不把他們身上的銀子贏光,或是詐騙光,牌局絕不會散。
江恩等人反抗不得,又不能同他們較勁兒,只能每次都當冤大頭。
蕭陽負手向前面的高處的假山涼亭走去,慢吞吞的仿佛漫步一般,優雅疏懶。
謝玨愣了一會,微微搖頭跟了上去。
涼亭修建在高處,憑欄眺望攬盡梅園的風景,一簇簇花海的梅花隨風起伏,或紅,或淡,美不勝收。
原本涼亭也有賓客欣賞景色,遠遠見到蕭陽后,一個個行禮后,匆忙離開。
他們即便想討好燕王,謀得好處,卻也不敢輕易打擾燕王,顯然今日燕王沒心思接見他們。
仆從很快收拾好原先的賓客留下的杯盞等物,重新擺上清茶,點心,瓜果,又在石凳上放好軟墊,垂首站在涼亭外。
“為何改變主意?”
謝玨安然坐在軟墊上,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齒頰留香,茶香撲鼻,目光卻有點復雜莫測看向蕭陽,“你不怕我說出去了?”
蕭陽背對著謝玨,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頭,聲音清幽,“這世上能讓我全然相信的人,只有一個,能讓我顧忌的人也只有她一人。”
顯然謝玨不在此列。
謝玨并不意外,蕭陽那樣的人除了他自己外,誰都不相信,顧明暖能是特例,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小暖不在意李玉,卻唯獨惋惜你,倘若我若把你的記憶一并抹除,她會察覺,雖是嘴上不說,心里卻把一切都當作是自己的錯。”
蕭陽再次輕輕揮手,所有涼亭外的人退得很遠,遙遙望著居于高處的主子。
“我一直在想前世今生,是你們逆轉時空,還是用作你們身上的孟婆湯失效了?”
“我岳父是性情中人,重情重諾,正因為如此對親人越是敏感,他不可能認不出自己養大的女兒,況且小暖對他的好,旁人是很難明白的。”
稍稍停頓片刻仿佛等著謝玨思考。
蕭陽最后道:“即便你去同他說什么,岳父也不會相信。只不過處理起來,麻煩一點罷了。”
回過頭,他清冷的眸子看著謝玨,嘴角彎彎:“你會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