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天不好,一直陰沉沉的。
才申時,屋子里就暗了下來,已掌燈。
柔和的燈光下,白蓮額頭光潔細膩,黛眉彎彎,睫毛濃密而又纖長,像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唇瓣嬌嫩柔軟,身姿雖纖細,但凹凸有致,黑緞般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背后。
不用言語,自有一股子風流姿態流露。
唉,美人啊美人!
只可惜被她娘添了兩道血糊糊的傷疤。
齊妙在心里輕輕嘆息了一聲。
兩道傷疤雖不長,但很深。
方才清理傷口時,隱隱可見白骨。
這就像一幅極品美人圖,被人惡作劇般涂了兩個丑陋的疤痕在臉上,美人變丑人,美感頓然全消。
至于能否留疤,齊妙認為可能性極大。
不過呢,若將白蓮換成是其他人,結果也許是會改biàn的。
在此等情景之下,她沒有刺激白蓮,只是說道,“蓮表姐,此刻最要緊的是要先養傷,其他的等傷好的再說吧。”
既沒有說留,也沒說不會留下。
但足以讓白蓮渾身寒透。
其實她心里有數的,問一聲齊妙,想著會不會得到不同的答案,尋求一下心理上的安慰。
只可惜,齊妙不愿給她這聲安慰。
呵呵,不過也是,我這樣子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兒還會安慰我。是我太天真了。
白蓮的確很天真!
她這樣對待齊妙,齊妙沒在她用的藥里下毒,沒將她傷口再弄大一些。就已經是對她客氣了。
竟還奢望齊妙寬慰開導,有些可笑。
要想讓別人對你好,前提是你應該先對別人好,而不是因為別人對你好,你才對別人好,。
又或者別人對你好,而你認為理所應當。并不加以回報,坦然受之。
時間久了,再也不會有對你好之人。
白蓮就是這樣。是她自個兒一步一步的磨滅了別人對她的寵對她的愛。
落到今天這處境,她不僅不冤,還應該感謝齊妙并非心狠手辣之人。
否則她焉有命在!
“多謝五表妹。”白蓮輕聲道謝。
聲音極輕。
輕得就像那香爐中繚繞的輕煙。
摸不著,看不透。
低垂的眼瞼掩去了她美麗眸中的光彩。也掩去了她的心思。
姚氏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看著。不讓她接近白蓮。
她只能遠遠看著。
只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女兒身上的傷是她弄出來的,她怎會做出這種事?
蓮兒面上要是落了疤,那往后還要怎么嫁人?
特別是在聽到齊妙那番話后,對女兒容貌一直非常看重的姚氏,這下是真的慌了。
姚氏高聲喊道,“蓮兒你別急,娘就算傾家蕩產。也一定不會讓你留下疤痕,一定不會留疤。”
在場所有人都笑了。
諷刺的笑。
馬氏拍著桌罵。“姚雨琴你給老身閉嘴,還不都是你造的孽,你說說天xià哪有像你這樣做娘的,竟拿刀子往女兒臉上招呼,你這心可真夠毒的。”
姚氏哭著搖頭,“姨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聽蓮兒罵我,我腦子里就糊涂了,就被鬼給迷了心竅,不然我哪兒舍得傷蓮兒,蓮兒可是我的心肝兒啊。”
“再哭就滾出去。”她哭得讓馬氏心煩,再次喝道。
姚氏趕緊將嘴給閉上,壓抑了哭聲。
吳氏則笑著問姚氏,“姚表妹,你說要傾家蕩產為蓮丫頭治臉上的傷,只是你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咱們安寧侯府的,你哪兒來的家,又哪兒來的產呢?
你難道想傾我們安寧侯府的產不成?可惜呀,蓮丫頭不姓齊,姓白……啊喲,不對,瞧我這記性,怎么就忘了呢,蓮丫頭姓茍,咯咯!”
撲哧!
一把淬了毒液的尖刀狠狠扎在姚氏的心上。
沒錯,她現在一無所有,又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又拿什么給去彌補女兒。
姚氏軟軟的趴在地上,再也沒了生qì。
齊妙默默為吳氏贊了下。
這刀子補得好。
姚氏母女是該醒醒了。
柳氏和楊氏也抿了嘴笑,不過二人看吳氏的眼神有些變化。
她們也沒想到一身寡言少語的吳氏,往人心坎上插刀子毫不手軟。
以前是她們小看了她呢。
她可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柔弱好欺負。
馬氏心里煩,對著吳氏沉了臉喝,“老四媳婦你也少說幾句,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是。”吳氏恭敬的一施禮,而后將嘴抿得緊緊的。
雖被訓,但她心里很爽。
反正該說的都說了,看姚氏吃癟的感覺真不錯。
“都散了吧。”馬氏起了身。
今兒折騰了差不多一整日,她可是真的乏了。
不過,她擔心姚氏什么時候又發瘋若事,將姚氏和白蓮分開了,分別有人照應著。
特別是姚氏身旁,特意多派了四個身強力壯的婆子。
看姚氏能自個兒走路了,齊妙小嘴嘟了嘟,微微有些失望。
她還想著哪天再來折騰姚氏一下。
結果姚氏這‘病’就好了,真沒意思。
安排妥當之后,一行人離開了碧水閣。
晚上齊正致回來后,沈氏就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
“……白蓮這丫頭真是死性難改,妙兒治好了姚氏,她不言謝也就算了,還在母親面前挑拔,結果又搬石頭砸了自個兒腳。”
“她們娘兒倆回去后,也不知怎么了,竟動了刀子……白蓮胳膊和臉上都受了傷……”沈氏緩緩的說著事情經過。
聽聞白蓮受傷時,沈氏從丈夫臉上捕捉到了擔憂。
同時還發現他身子動了動,似是想起身。
唉,他心里終究還是心疼白蓮呢。
于是沈氏就道,“三郎,你要是擔心,就過去看看吧。”
齊正致面色一訕,忙擺手,“不用了,母親和你們都過去看過了,一定是處理好了,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無用。”
“真的不去?”沈氏再問。
“不去,我若真的去看她,會和卉娘你同去。”齊正致忙正色道,“這些日子我也想通透了,以前就是對蓮兒太好,才會讓她得寸近尺,是我沒有把握好這個度。
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
沈氏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三郎,你什么時候想去看白蓮,告訴我一聲就成,我陪你同去。”
齊正致這回倒是言出必行,沒有私下里去看望白蓮。
不過要說這心里一點兒不掂記,那也是假話。
耽擱了一日,次日一用過早膳,齊妙就讓人屋子里的窗戶全都釘了。
她四下轉悠一圈,十分滿意自個兒的杰作。
哼,惡賊,看你還怎么囂張。
只可惜,她高興得太早。
臨睡前她看書時,書中又飄出一張字條。
上書‘幼稚’二字。
外加一張嘲xiào不屑的臉。
齊妙頓時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整個人都不好了,五彩的世界變得灰樸樸的。
而第二天,林嬤嬤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