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笑聲愉悅,話卻不中聽。
話里話外都透著濃濃的嘲諷味道。
哪個混賬東西敢笑話老夫?
徐太師一張老臉向下一拉,得意的笑容僵硬在唇角。
他沉著臉轉身,看向亭外。
齊正致也忙偱聲看去。
一身白袍的紀陌背手而立,隨意束起的墨發在風中輕輕揚起,唇畔擒著邪肆的笑容。
“九王爺此言何意?”徐太師咬著牙齒問。
紀陌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眉角輕輕一挑,面上笑容加深。
“啊啊!”
他掩嘴毫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對他的傲慢無禮,徐太師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
反而還得耐心等著他回答。
要換成旁人,他早命人拉下去重打五十杖了。
當然,其他人也不敢用這態度對他。
紀陌又撣了撣衣服上看不見的灰塵,才說道,“徐太師莫不是年紀大了,這耳朵就不好使了,我說你護短啊,護短就是護短唄,還能有什么意思?”
你……
徐太師一張老臉漲得紅中泛紫,血往喉嚨沖。
他將老血咽了回去,黑著臉說道,“九王爺,話可不亂說,老夫入朝為官幾十載,對圣上一直忠心耿耿,行事向來公允,從不偱私,何來護短之說?
九王爺如此說話,可是會寒了老夫這等忠臣的心啊。”
忠臣?
紀陌很想一口唾沫啐在徐太師臉上。
他笑著擺手,說道,“徐太師,圣上不在這兒,你說這些圣上也聽不見,我聽見了也不會對圣上說。
說你護短那是婉轉之詞,怕說得太直白你老人家受不了。
方才你說徐二公子欺負齊大人的兒女那是打抱不平,是行俠仗義,嘖嘖,我聽得實在是太感動了。忍不住就為徐太師您鼓掌叫好。”
齊正致雙眸微凜,立即說道,“九王爺,微臣一雙兒女都是聽話懂事的。他們不會說謊騙人。
確實是徐二公子欺負了他們,而非徐太師所說的什么打抱不平,請九王爺明鑒。”
不管心里是否對女兒所言持懷疑態度,但此刻是絕不能輸了氣勢。
“齊大人,這個我自然知道。因那日我恰好目睹了事情經過。
事情正如您所說的那樣,是徐二公子出言羞辱了齊二公子和齊五小姐,并非是什么打抱不平。”紀陌對著齊正致輕輕一點頭,語氣稍溫和了些。
徐太師忽地想起‘挖黃金’一事。
相信紀陌目睹整件事經過的可能性極大。
只是他為何要幫齊正致,卻非要與我作對呢?
徐太師暗自思量著。
他見紀陌將話給挑明了,就道,“既然此事九王爺親眼所見,老夫回去后定當徹查到底,要是二郎真的做了對不起齊家兄妹之事,老夫一定親自前去向齊大人賢夫婦謝罪。”
態度誠懇。語言真摯得令人無法懷疑他的真心。
一副真不知情的樣子。
徐太師斷定林氏沒向沈氏提及賠禮道歉一事,才敢當著齊正致的面裝糊涂。
大不了到時讓林氏再去一趟齊家就是。
對他態度轉變之快,齊正致啞然。
紀陌卻不饒他,笑瞇瞇的看著他不停的搖頭,“徐太師,您還在說假話逗我們呢。
孰對孰錯,你心里不是一直都清楚嘛,否則你又怎會讓徐夫人帶徐二公子去向齊三夫人謝罪?”
“昨日徐夫人他們前來是為了致歉,不是因為連夫人所說的那件事兒?”齊正致驚詫不已。
他和卉娘都以為林氏是特意賠徐氏來的。
現在事實并非如此。
“連夫人說了什么事兒?”紀陌很關心的看著齊正致。
提及這事,齊正致臉色又沉了沉。
方才一爭執。倒將這事忘了說。
他看向徐太師,很認真的說道,“徐太師,請您對連夫人說一聲。我家妙兒未來夫婿必須德才兼備,缺一不可,連公子條件并不符,請連夫人為連公子另覓良緣。”
被氣急了,說話就忘了婉轉含蓄,非常直接。
德才兼備!
紀陌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下。
然后他很無奈的發現。自個兒在眾人眼中的形象恰好避開了德與才二字。
徐太師一張臉是紅中透著紫,紫里泛著青。
被紀陌無情的揭穿了謊言,已經足夠令他尷尬了,還有齊正致對他外孫赤果果的嫌棄,也是往他心口上插刀子。
忽然,他發現有些不對,黑著臉問齊正致,“齊大人,你最后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連升幾時得罪了你?”
齊正致答道,“徐太師,連夫人已經連續兩回為連公子提親,您不知?”
徐太師背在身后的雙手又攥了攥。
這一個個的皆不是省油的燈,盡給他丟人現眼。
他沒有回答齊正致,而是寒著臉問紀陌,“九王爺,你是如何知曉我家二郎他們去安寧侯府的目的?”
“太師不會單純得認為京城真有什么秘密吧,再說,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呀。”紀陌笑得眼睛瞇成一道好看的月牙。
徐太師的心顫了顫。
心虛的他總感覺紀陌在暗示著什么。
他淡淡一笑,說道,“九王爺,君子不窺人私,可你不但偷聽我與齊大人說話,還探聽我府中的事情,實乃不是君子所為。”
“哈哈!”紀陌再次笑得放蕩不羈,“徐太師真的抬舉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他指了指亭子上面,“再者說了,是我先在那曬太陽睡覺,你們后至,我還沒嫌你們聲音大擾了我清夢呢。”
徐太師和齊正致還真抬頭看了看。
琉璃瓦頂富麗堂皇,色彩秾艷,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先前他們沒注意那兒是否有人。
紀陌又道,“徐太師,您老人家還是別管我的閑事兒了,趕緊回家好好管教您那寶貝孫兒吧,否則遲早有一日會出大事兒,到時再后悔可就晚嘍。
還有,您家那外孫兒也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啦,也不怕被人笑話。”
饒是徐太師心機城府再深,定力再好,也經不起紀陌的三番五次出言羞辱。
他終于不再淡定,哆嗦著手指點向紀陌,說道,“九王爺,你……你太刻薄了,老夫告辭!”
他對著齊正致與紀陌二人從鼻子里冷哼一聲,憤怒的拂袖而去。
齊正致知道是將徐太師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吧,誰讓徐二如此欺負人。
齊正致在心里輕輕嘆息一句,而后向紀陌致謝,“多謝九王爺仗義執言,為小兒小女正名,否則是非黑白還真被徐太師給顛倒了。”
“齊大人客氣了。”紀陌微微一笑。
齊正致又說了幾句客氣致謝的話,就告辭欲離去。
紀陌低了頭在沉吟,想著有些話合不合適說。
最終,他還是抬頭對齊正致說道,“齊大人請留步,我有一句話想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