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佇立窗前,看雪花紛紛揚揚飄落。
分明極累,卻睡不著。
腦子里的思緒有些混亂。
燭火搖曳生輝,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秦絲輕輕推門進來。
齊妙就側頭問她,“那兩人打起來了?”
方才幾人在屋子里聽到了樓下有碗盞碎裂的聲音,她本能的就想出門去瞧,有些擔心紀陌與十斤起爭執。
可寶笙與春兒卻不許她出去。
她們兩可不眼瞎,先前在樓下吃飯時,就感覺到紀陌與十斤二人之間火藥味極濃,隨時會被點燃爆發。
那兩人看著都不是好惹的主,她們可不敢讓自家小姐摻和進qù。
齊妙只好讓秦絲去瞧瞧,有事回來告訴她一聲。
面對齊妙的詢問,秦絲輕輕搖頭,眉頭緊鎖。
她一直在想著紀陌與十斤二人的對話。
沒想到十斤竟然就是羅子青,且看他那副對羅姓極痛恨的樣子,他極有可能就是成南王的嫡長子羅子青,而非旁人。
觀他對妙兒過分親昵的態度,一定對妙兒有旁的想法。
他要真是那個羅子青,眼下他的處境和名聲就非常尷尬,妙兒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上回妙兒曾問過羅子青是誰,這其中也不知有什么內情?
那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方才所聽所看到的一切呢?
秦絲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你怎么看起來有心事的樣子?”齊妙追問。
“哦,沒有。”秦絲決定暫shí不說十斤真實的身份。等她考lǜ清楚之后再決定說不說這件事。
“真的沒有?”齊妙不信,又追問。
“真的沒,時辰不早了。我們睡吧。”秦絲揚了唇角笑,并將話題轉移。
齊妙見秦絲不愿yì多說,也就沒再多問。
她關了窗戶,和秦絲一起躺在了床上。
“對了,秦絲姐姐,最近有沒有去看你師兄呀。”齊妙想起這事,就關心的問。
提及師兄。秦絲的神情頓時變得落寞。
她嘆息了一聲,點了點頭,“上次接白家人來京。恰好路過靈山寺,我去找過他一回。他對我依然冷漠,說不認識我,很絕情。
唉。都怨我自個兒。何必跑去自尋煩惱,真是傻。”
她笑了笑。
笑容苦澀而又酸楚。
看爽朗活潑的秦絲為情而傷心痛苦,齊妙心里也不好受。
她知道,世上最傷人的東西就是情。
親情、愛情和友情,這三情皆能傷人與無形,有時可能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簡單的動作。就會將你傷得體無完膚。
這一點,她是深有體會。父親待她即如此。
齊妙認真想了想,肅了臉色問秦絲,“秦絲姐姐,有句話,其實我想了好久,一直沒好意思用你呢。”
“問吧,你我之間還用這樣生分嗎?”秦絲狠狠瞪她。
“嗯。”齊妙點點頭,“秦絲姐姐,我的話可能不太中聽,你別介yì呀。我就是想知道,你對師兄這般用情,那他在未離開你時,他待你如何?”
要是以前他對秦絲也有情,那秦絲還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反之,那她就會勸秦絲放qì。
他以前尚是自由身時,都對她無情,何況現在成了僧人,那更別指望他對秦絲動情用心,那秦絲就不能再堅持。
否則最后傷的只是秦絲自己。
她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秦絲去受傷而不聞不問。
秦絲唇角輕輕一抿,答道,“我明白妙兒你的意思,你是擔心我是一廂情愿,若是如此,你就會勸我放qì了,是不是?”
齊妙點頭,不否認自己的想法。
秦絲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師兄當年還未離開師門之時,就與我情投意合,我與他互贈了定情信物,這件事師父都是知曉的。
師兄當時還對我說,等他攢夠了銀子,就去向師父提親……”
說起與師兄當年的甜蜜過往,秦絲蒼白的臉終于有了顏色。
笑容從眼角眉梢緩緩溢出。
秦絲姐姐是真的很喜歡她師兄呢!
齊妙如此想著。
既然他們二人情意相投,都到了快要談婚論嫁的地步,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師兄背棄當初對秦絲的承諾,而去當了僧人呢?
僧人的身份,也是他與秦絲再續前緣最dà的阻隔。
不行,一定要幫秦絲姐姐一回,她幫了這么多,我也該助她一臂之力。
齊妙暗暗下了決心。
至于怎么幫,她得好好想想。
夜很靜,聽著窗外撲簌簌的雪落聲,齊妙漸jiàn的睡著了。
翌日清早起來,她推開窗戶。
雪還在下,但已小了很多,稀稀拉拉的。
陳州府籠罩在皚皚白雪下,仿佛穿了白色厚貂裘的貴婦,雖美,卻里外透著清冷。
用過早膳后,齊妙想去走水客棧瞧瞧。
昨日遲了點兒,并沒有看到什么。
不過下了這么大的雪,幾成廢墟的客棧可能已完全被雪掩蓋,查探出線索的可能幾乎沒有。
可以問問周邊的人,看有無異常的線索。
之后再去陳州府的府衙,白家人與四位婆子還在那邊。
安排好今日的行程,齊妙幾人就收拾行李。
行李十分簡單,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全部收拾妥當,四人依舊著男裝。
春兒將門一打開,赫然發現紀陌正背著雙手在門外徘徊。
看他這副樣子,應該是來了有一會兒。只是一直未敲門而已。
“這……這位爺,請問您有什么事兒?”春兒問。
她還不知紀陌真實的身份,故只能用爺來稱呼他。
紀陌越過春兒的頭頂。看向齊妙,墨玉般的眸子深邃而又幽遠。
他語氣溫和的問她,“你們這是準備走了?”
“嗯。”齊妙輕輕點頭。
“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說,聽完我的話再走也不遲。”紀陌說道。
看他一臉正氣又認真的表情,齊妙沒有拒絕。
想著他可能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說。
紀陌坦然的進了屋子,在桌旁坐下。
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側頭問齊妙。“你們此次前來陳州府,是否為白蓮母女喪命一事而來?”
從昨晚相遇至今,齊妙并沒有明說此行的目的。
他想確認。
“是的。”齊妙沒有否認。但她還是狐疑的問他,“不知九王爺來此所為此事?還有您是如何知道白蓮母女這事?”
難道他也是特意為此事而來?
她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她很快又搖頭否定。
看他的樣子,應該與白蓮母女并不相識,他不可能為她們而來。應該是有事路過此地。正巧知道那兒發生了禍事,他去看看吧。
紀陌微微垂了下瞳眸。
本來是想點頭,并告訴齊妙,他此次前來云州府就是為了這事。
聽聞這件事,他也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擔心白蓮母女詐死會給齊妙留后患。
若真如此,他不介yì送她們二人一程。
可他想到了羅子青。
他便答道,“我正巧來陳州辦事。聽說了此事,閑來無聊就去那兒瞧瞧。不曾想遇上你們。”
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與齊妙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沒有懷疑,點頭信了。
應該說,她自始自終都不信紀陌會幫她。
就算他幫了,那也一定是別有用心,并非真心實意。
總而言之,齊妙對紀陌不信任,更不信自個兒有那樣大的魅力會讓他傾盡心力的相幫。
“不知九王爺有何賜教?”齊妙進入正題,不想和他再多說其他。
“我若沒有猜錯的話,你們今日一定會再去那間客棧,是不是?”紀陌問。
對齊妙的疏離和冷漠,他竟然習慣了。
“是的。”齊妙又點頭承認。
“你們此刻前去,廢墟應該被雪掩埋,并不能發現什么。
我將知道的一些消息說給你聽,也許對你有所幫助,省得再去那兒做無用功。”紀陌說道。
他這是在幫我?
可他幫我的理由是什么?
對,一定是為了那些殘圖,他的舉止越來越明顯了。
齊妙驚yà的想著,然hòu就本能的懷疑他的動機。
紀陌要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會吐血而亡。
他不辭辛苦從京城狂奔而來,只不過是想幫她取得一些有用的消息,她不感激也就罷了,卻還在那兒犯疑心病。
欲速則不達,弄巧成拙。
說得正是眼下的紀陌。
他以為主洞接近關心齊妙,就會讓她對他感激,進而加深二人之間的感情。
可他卻忘了,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不僅不會讓對方感激,反而令人害怕,進而會躲辟疏離,最后漸行漸遠。
紀陌自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了,實則一塌糊涂。
言而總之,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悲劇。
紀陌繼續說道,“走水的那間客棧是棟平房,無二樓,條件比這家差得很多,房間小而舊,屋子里無炭盆。
姚氏母女是近二更的時候出的事,火勢起得很急也很猛,加上客棧本就是木質房屋,等人們發現來救時,屋子差不多全被毀了。
我看了下那片廢墟,燒毀最厲害的那間屋子,正是當晚姚氏母女所住,衙役也在那間屋子里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尸身。
看不清面目,身形與她們極像,二人手腕上都有一只玉鐲,經你們家的婆子辨認,的確是姚氏母女二人一直貼身佩戴之物。”
白蓮母女住的屋子燒毀最嚴重,那極有可能火源就是這。
那好好的為何會著火呢?
是她們母女心灰意冷想求死而自個兒放的,還是意外呢?
齊妙眉頭擰得更緊,并將自己所想說了出來,想聽聽紀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