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意蝕骨,屋內溫暖如春。
容昭郡主靜靜的看著齊妙。
圓圓的福氣臉,纖眉高鼻,大眼薄唇,膚色健康紅潤。
她驚yà的發現齊妙好像變得好看了,起碼比初見時要漂亮得多。
雖不能說是絕色的美人兒,但也算得是相貌端莊,姿容俏美。
再看齊妙玫瑰色的雙唇緊緊抿起,墨色瑪瑙般的杏仁眸里閃動著不安之色,容昭郡主不由心軟了。
她掩嘴輕輕一笑,道,“妙兒你這般緊張什么,難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齊妙心里苦笑一聲。
郡主您這樣舉動,我哪能不緊張呢?
她微揚了唇角,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答道,“忽然見郡主您如此鄭重,我的確有些惶恐,想著是否哪兒做得不夠妥當。”
沒有隱瞞心中所想,很直率的承認了。
“噗,傻丫頭。”容昭郡主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態度很親昵。
見容昭這般舉止,齊妙微微松了口氣。
容昭笑瞇瞇的問她,“妙兒,你今日前來送帖子,除了我和十斤,難道就沒準備送小九一張?”
齊妙雙唇又下意識抿緊了。
她不知容昭為何好好提紀陌。
難道他說了什么?
見她面有惑色,容昭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沒準備也沒事,我就是隨口問一聲。”
齊妙卻點頭,“郡主。九王爺的帖子是有的,我已帶來了。”
“真的,快拿來給我。我替你交給小九。”容昭頓時面現喜色。
齊妙道好。
她起身去門口,喚了秦絲,將帖子拿過來。
紀陌的帖子是臨出門前她讓母親補的。
她是想著萬一今日在郡主府遇上他,他要是也伸手討要帖子可怎么辦?
說沒有,一定會讓他不悅,也讓他在人前失顏面。
雖然她認為這是一種發生機率很少的猜測,但為了萬全。為了不讓自己和紀陌都難堪,她還是準備了。
紀陌刻意接近她的目的,她真的不清楚。可他曾經對她的幫助,卻是真實存在、無法抹滅的。
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在心底最深處,她是感激的。
她對他態度冷淡。并非她不知道感恩。只是很不喜歡他處事的方法。
你幫了我,我感激,可是你卻不能強迫著要我如何如何,這會讓她情不自禁想起白蓮母女,就忍不住的心生厭惡。
對他生了厭惡之心,自然會情不自禁的想要疏離他。
容昭郡主接了帖子,認真看了看。
她滿意的點頭,“好。小九要是未走,看到這帖子一定很高興。”
心里高興。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齊妙。
越看越覺得齊妙是可愛美麗的姑娘。
“啊?”齊妙更不解她此言此意。
紀陌難道會在乎這么一張帖子?
容昭郡主拉了齊妙的手,認真說道,“妙兒,留你下來,我是想和你說兩句有關小九的事兒。”
她看齊妙這副表情,就知有很多事情是齊妙所不知曉的。
有些話也許說了小九會不高興,可她還是想說說。
“九王爺什么事兒?”齊妙滿頭霧水。
容昭郡主好好的為何要對她說紀陌的事情。
他的事與她又有什么關xì?
容昭郡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妙兒,你既然帶了小九的帖子,方才來我這兒時見到了他,為何不直接給他?
若不是我主洞問起,這帖子你莫非就不打算給了?”
一定是林嬤嬤將遇見紀陌的事,說給了郡主聽。
齊妙如此想著。
她如實答道,“不瞞郡主,先前見到九王爺是想直接送,只是九王爺行色匆匆,我就未給。”
容昭郡主又問,“那你可知小九為何心情不好?”
他心情好不好我怎么知曉?
齊妙暗暗吐槽,老實搖頭,“這不知。”
容昭郡主嘆了口氣,說道,“自打陳州府回來,小九不僅病了一場,情緒也前所未有的低落。
妙兒,你可知道,小九去陳州府可是完全為了你……”
“什么?為了我?”齊妙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容昭郡主。
那日紀陌自個兒說他是路過陳州,恰好遇上那事,是秉著好奇之心去查探失火那夜的事兒。
郡主眼下卻說他是為了她,這……怎么可能?
“千真萬確是為了你。”容昭郡主鄭重的點頭。
她解釋道,“那日小九與駙馬爺去衙署辦事,恰好遇見你們安寧侯府的人,知曉了姚氏母女出事。
他當場就對駙馬爺說此事有些蹊蹺,駙馬爺攔都攔不住,他一人騎馬連夜趕去了陳州府。
當時駙馬爺回來與我說這事,我們都很費解。
小九既不是府尹要斷案,更和那什么姚氏母女不熟悉,她們出事與他又有何干,他去陳州的目的何在?”
他是特意去陳州府的!
那他為什么要對我說是無意路過呢?
齊妙很震驚。
習慣了他刻意的邀功。
他說路過,她自然相信。
容昭郡主繼續說道“后來我們經過打聽和分析后得出,小九這么做應該是為了你。
整個安寧侯府,他只與你比較熟悉,他知道姚氏母女生前對你做了不少惡事,應該是擔心她們之死有蹊蹺將來會影響你,故親自去陳州查驗清楚。
再說了,小九幫你可不止這一回,上回在靈山寺,他還特意請我婆婆出面為你說話呢。妙兒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齊妙點頭,問道,“那郡主您說他生病。這又是怎么回事?”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知他從陳州回來后沒有回王府,而是直接來了我這兒。當時見他滿面倦容真嚇了我了一跳,問他什么話都不說,只是說想睡覺。
睡了幾個時辰后,他忽然高熱不退,我們立即請了太醫。幸好無大礙,可他病愈之后,整個人就明顯消沉下來。”容昭郡主說道。
她的聲音也低了下來。夾雜著心疼的嘆息聲。
聽著容昭的話,齊妙心中滋味莫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要不是聽容昭郡主說起這些,她真的無法想xiàng堅硬如紀陌。也會有憔悴虛弱的時候。
“妙兒。你在陳州府可曾遇見小九?”容昭忽然問。
“嗯,見上了,除了九王爺,還有十公子。”齊妙點頭。
“在陳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讓灑脫不羈的小九忽然消沉了。”容昭郡主又問。
齊妙輕輕搖頭。
紀陌為何忽然消沉呢?
晚上躺在床上,齊妙也在想這個問題。
白日里容昭郡主那些話令她震驚。
這些話要換做其他人來說,可信度也許要打折,容昭來說。她認為假話的可能性極小,幾乎為零。
若真是這樣。那她有些想法就是錯了。
齊妙閉著眼睛,慢慢梳理今生與紀陌之間的交往,任何一個細節都放過。
細細地回想。
在李府初識他時,他并沒有理會她,神情倨傲,有些目中無人的姿態。
第二回見到就是在靈山寺那片湖水旁,他搶了她的魚,之后又讓信國公夫人幫她解圍脫困。
第三回相見就是為容昭郡主看病,面對眾人對她的質疑,他力排眾異,堅定不移的相信她的醫術,相信她所開的方子。
那時別說是外人,就連她自個兒都還沒有十成的把握呢,可他就這樣無條件的相信她。
相信得令人不由懷疑他的動機。
容昭郡主要是他的仇人,還能解釋他可能是要假手他人害她,可結果是恰恰相反,他極敬重容昭郡主,與她之間的關xì極親昵,他是絕不可能有害她之心。
既然如此,他為何會相信在醫術界毫無名聲的她呢?
他對的她信任之源來自哪兒?
就算他與她一樣也是重活一世之人,也不該這樣相信她。
因為前世的她毫無醫技可言。
當時她并沒去細想這件事,如今想來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為何會信她?
難道他為了一幅殘圖,就那樣狠心的不顧容昭郡主的安危?
這個答案她不敢肯定。
后來他又說幫她教xùn了徐澈,在徐太師面前添油加醋,令徐澈受到重罰,幫她訓斥父親的偏頗,幫她去陳州府探聽消息……
和他相識至今,他幫了她很多回,雖然無賴無恥的索要報答,卻沒有真的逼她如何。
特別是這回去陳州,分明是特意前去,當著她的面卻又不承認,這和她之前猜想的刻意接近哄騙又不太吻合。
他要真的只是為了取得她的好感而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應該承認自個兒來陳州就是專程前來,并非其他,如此她不又應該感激他嗎?
他對她的態度為何會忽然轉變?
記得那天早來找她時,他都是正常的,說失火的細節時也是正常的,后來因訓父那件事向他道謝,他當時……
齊妙認真回想他當時的表情和態度。
嗯,好像道謝時他也還是正常的,又不要臉的問如何謝她,一切都符合他無賴的嘴臉,她與他之間說的最后一句話應該是……
“誤解什么?”
“誤解我與九王爺很熟悉。”
這是他們之間最后的對話,后來他便沒再同她說過話,形同陌路人……
呵呵,他們本來就不是同路人,形同陌路才是常態。
齊妙在心中輕輕笑了下。
不對……
她又立即否定這句話。
在陳州府遇見他時,他那聲問候的語氣里仿佛夾雜著寵溺,當時他的表情是溫和的,輕責的話語里外透著關心。
十斤讓她喝酒時,他忽然出現后對她的輕責,也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里面。
還有后來他對她的無視,好像……好像帶著某種負氣的意味。
這些東西不像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像是隨心而發。
若他所表現出來的全是真誠的發自內深處,那么為什么要待她這樣好?她有哪兒值得他如此相待?
又或者他重蹈前世徐澈的路子,利用所謂的深情來哄騙她,以達到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只不過他演戲的水平太精深,讓她一時無法辨真假。
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他對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齊妙腦子里很亂,前世的慘痛教xùn讓她不敢再輕易的去相信一個人。
可容昭郡主的那些話她又不得不認真對待。
郡主說紀陌是個不擅于表達感情的人,有時他分明幫了你,卻會讓人誤解他在害你……
他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齊妙滿腦子都是有關紀陌的事兒,想著想著,忽然心又開始揪著痛。
疼得她沒有辦法再往下想下去。
這種痛苦正是每回面對十斤時才有的那種感覺。
子青……子青……
她仿佛聽到了女子嚶嚶的苦泣聲,不停的喚著這兩個字。
到底誰是子青?
齊妙被強迫著放qì去想紀陌,而是想起了那什么不知虛實的‘子青’。
不對,那陌生的記憶好像阻止我想紀陌,強逼著我去想那子青。
啊啊啊啊……
齊妙在心中無聲的吶喊,感覺自己要崩潰了。
要不是怕驚了月夏和夏霜,她真想放聲呼喊,將心中這莫名的情緒給宣泄出去。
這一夜對齊妙來說注定是難眠之夜。
次日,容昭郡主讓顏凡楓將紀陌給喊了過來,并將帖子遞給他。
紀陌打開帖子看了一眼,清冷的眸中滑過訝色。
他沒想到齊家人就邀請他去赴宴。
“怎么樣小九,開心吧?”容昭郡主笑瞇瞇的看著他問。
“姑姑您也太小瞧我吧,一張小小的帖子有什么值得開心的?”紀陌將帖子重重的扔在桌上,似乎在表面內心的堅決。
“這可是妙兒親自送來給你的,是你不理人家,她才沒好意思當面送給你。”容昭郡主為齊妙解釋。
“不管誰送的,在我眼中都無區別。”紀陌依然冷淡
“小九你……你不是對妙兒很關心嘛……”見他這樣,容昭郡主倒有些拿不準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姑姑您多慮了,除了親人,我誰也不會關心。”紀陌眉毛輕挑,面上現出放蕩不羈的笑容來。
他起身向容昭郡主告辭。
“那你到時去不去?”容昭還有些不甘心。
“不去。”紀陌丟下這兩個字,快速出了屋子。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輕輕搖頭。
既然她覺得和羅子青在一起更開心,那就繼續成全他們吧。
他看著她幸福,應該也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