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京城的官道。
紀陌與羅子青二人不畏瑟瑟寒風,策馬而來。
二人身后是一輛朱輪華蓋馬車,里面坐著顏家三姐妹。
這一路之上,顏六的眉頭都是擰著的。
性子跳躍的顏五見了,不由打趣,“六妹,這是誰得罪了你,瞧你這小嘴嘟得。”
顏三輕輕笑了下。
對顏六的小心思,她是明白的。
一直沉默的顏六被問及,心中的委屈不由緩緩流淌出來。
她就道,“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著要不是幫齊五,十表兄今日也不會那般難堪。”
為羅子青抱不平,語氣之間不免對齊妙就有了些許的怨氣。
顏五嘻嘻一笑,“哦哦,原來六妹是在心疼十表兄呢。”
她一邊笑,一邊還伸手撫了撫顏六的光滑細膩的面頰。
顏六被笑得羞紅了臉,嗔道,“五姐你胡說什么呢,我那不是心疼十表兄,只是為他不值罷了。”
顏五有些不解的問,“為何不值?”
顏六粉唇微抿,解釋道,“當時齊五身邊有那些子人,她又不傻,豈會讓徐二給打了,十表兄完全不用出面受辱,他呀也真是傻呢。
幸好呀后來陌表哥出面逼著徐二下跪賠罪,不然十表兄往后可要如何在京城立足呢?”
話語之間對齊妙還是有些埋怨,好似羅子青被徐澈羞辱,全是齊妙的過錯一般。
顏三眉心輕輕一蹙。說道,“六妹此言差矣,十表兄出手助齊五。我認為沒有半點不妥。六妹難道忘了,十表兄當初傷勢垂危之際是齊五救了他么?
今日十表兄要是眼見齊五被徐二欺負而不出手,那十表兄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往后還有誰能瞧得起?六妹你說是不是這理兒?”
顏五先前覺得顏六說得有些道理,可現在聽顏三這么一分析,又認為顏三說得對。
“對,十表兄應該出手相助。再說齊五人挺好的,幫她也是應當呢。”顏五應道。
“三姐、五姐言之有理,是我太狹隘了。”顏三的臉更紅。垂首咬唇。
這回則是羞愧的。
憑心而論,齊五不是什么壞人,可是見十表兄幫她,最后還被徐二戳了傷心事。自個兒這心里就特別難受。真心的為十表兄不值得。
齊五與十表兄又不是什么至親之人,又何必去理會她呢?
忿忿不平的她倒忘了齊五救過十表兄一事。
這樣也好,齊五救了十表兄,這回十表兄出手助了她,還因此受了辱,也算是還了齊五的恩情,不再虧欠齊五什么了。
如此一想,顏六的心情輕松了些。
顏三本來想再說幾句。可有些事兒也還沒影兒,她不好隨意亂說。只得作罷。
身為姐妹,她希望顏六能心想事成。
她合了眼睛小憩。
馬車內又一片安靜。
騎馬的二人也一路沉默著,羅子青已經望見了高高的城門。
他想了想,還是側頭看向紀陌問道,“紀陌,你怎會向齊五提起我?你說了我什么?”
呵呵,與她大同小異的問題。
紀陌微微一笑,笑容苦澀而酸楚。
他忽然勒了韁繩,向羅子青眉毛輕輕一挑,問道,“羅子青,我要是對你說,我已活了兩百年,你信嗎?”
兩百歲,你當自己是妖怪還是神仙呢?
不想回答就算了,又何必拿這種渾話來搪塞。
羅子青愣了下,隨即狠狠瞪了他一眼罵,“神經病!”
哈哈!
紀陌忽地放聲高笑,然hòu策馬遠去。
果然瘋了。
羅子青看著紀陌遠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角。
對紀陌所說的話,他根本就沒往心里去,單純認為紀陌拿他開涮。
沈氏帶著人殺到了徐府門前。
正躺在床上養傷的林氏,得知沈氏忽然到訪,很驚yà。
她可沒請沈氏,沈氏來做什么,都這個時辰了,也不像是來探病的。
自從林氏受傷后,徐家就對外宣稱她病了。
沈氏對徐家人是恨到了極致,既未命人送禮來問候,更沒有親自親來探視。
林氏這外傷好得差不了,內心對徐晉成的恨意依舊濃烈。
可她不想見沈氏,認為自個兒變成這樣,沈氏也脫不了干系。
她便對林媽媽說道,“你對沈氏說,說我精神不濟睡著了,有事讓你轉告就是。”
林媽媽擰著眉,用力的搖搖頭,“夫人,這些話奴婢說過的,齊三夫人就說,夫人身體不好沒事,她就等老爺回來。”
這擺明了是來意不善啊。
林氏暗暗想著。
不成,得知道沈氏前來的目的,然hòu再做其他打算。
萬一沈氏此行于我不利,千萬不可讓那無情無義的徐晉成知曉,否則我這命可真要交待這兒了。
她忙讓林媽媽去請沈氏,自個兒是讓丫鬟服侍換了衣裳,然hòu去了東次間。
沈氏已經帶著云媽媽、寶珠與寶笙三人在東次間等候。
佝著背,白色臘黃,圓潤的面龐瘦了圈,眼角有了細紋,眉心的紅痣好像也失去光澤。
見林氏憔悴消瘦的模yàng,沈氏著實驚了下。
林媽媽扶著林氏,慢慢走至榻前,緩緩落座。
“我這身子不太好,讓齊三夫人久等,還請諒解。”林氏面帶歉意的對沈氏說道。
說話很吃力,說兩字就停頓一下。
話音落下,她就坐在那兒大口喘氣。
很虛弱的樣子。
見林氏這副模yàng,沈氏還真動了惻隱之心,想著要不過幾日再來算了。
不行,我不能心軟。
徐二曾幾何時對妙兒心軟過。
沈氏硬起心腸,對林氏輕輕一點頭,說道,“徐夫人身體不適,我等本不該來打擾,可今日有幾樁事比較重要,思前想后必須要來拜訪徐夫人。
擾了徐夫人靜養,該請徐夫人海涵才是。”
“齊三夫人客氣了,何事?”林氏有氣無力的問,也不多言其他。
“首先我要恭喜徐夫人,您養了個重情重義的好兒子,真是令人感動呢。”沈氏說道。
分明是夸人的話,卻有濃濃的嘲諷氣息往林氏面上撲來。
林氏的心又提了上來,忙道,“我……我有些聽不明白齊三夫人的話。”
這句話說得很利索,心不慌氣不短。
其實方才說話那模yàng,她是故意裝出來的,是希望沈氏說話能口下留情。
眼下一急,就忘了裝模作樣。
沈氏也看了出來,在心里冷笑一聲,更加堅定算賬的決心。
她看著林氏答道,“徐夫人不必謙虛,徐二公子對白蓮的一番赤子之心,我們這些外人瞧著實在是太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