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媳婦一件件跟頡嬸兒詳細說了哪樣花色要多少匹,并問明價錢,落了定金,約好過兩日送貨到王同知的住處,到時再付余下的貨款。
頡嬸兒收了錢,封了紅包給管事媳婦將她送出門,回來將衣服的定錢給了貞錦依。
貞錦依也不推辭,收好錢,和陵錦佑一起拿了衣裳回去。
自陵錦佑她們到來,貞錦依就搬到貞繡珠住的南屋,將原先自己住的套了個耳房的西屋讓給了經二姑姑和陵錦佑。
只因一直忙活,貞錦依與陵錦佑、經二姑姑同在裁剪房里做事的時候多。唯有貞繡珠平日里多在自己屋里做自己那些活兒。
此時經二姑姑仍在裁剪房里。貞錦依先和陵錦佑進去放下衣裳,跟她說了要緊著將衣裙修剪好:“同知太太訂了三套衣裳,落了二十兩銀子的定錢,就是日子緊些。”
貞錦依就去南屋叫貞繡珠:“大姐你也先來幫我們做這個。”
貞繡珠聽到定錢的數目,嚇得差點兒跳起來:“你那是什么衣裳,二十兩才落個定?鋪子上的衣料錢你沒給頡嬸兒么?”
三件衣裳的定金本來給了三十兩,貞錦依已將十兩還給頡嬸兒,說是鋪子的抽成。頡嬸兒不肯要,但貞錦依又說還需要再挑些輔料,另請她幫著買些補品,再請個大夫給貞繡珠診診脈。頡嬸兒這才收了,并說好等買衣裳的錢結算完了,再細算兩下里的賬目。
但衣服的定價貞錦依是自己在鋪子上寫的,并沒跟貞繡珠她們說過,此時顧著大姐懷著孩子,需要情緒平穩,更怕惹得她不安,只說:“跟頡嬸兒講好了,等下剩的錢都給過來了,再同她細算。這些衣裳料子原就不便宜,咱們工錢收高些也是應當的。你肚子這般大了,莫要多慮失驚,小心動了胎氣。我請頡嬸兒幫你找個大夫,再幫你診一診,若身子無礙,咱們也好放心。”
貞繡珠摸摸已經凸顯的肚子,說道:“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的,叫烏家曉得了,只怕得要回去……”
她自離開埠寧,從沒有主動再提起烏家,這時想到腹中已時不時要動一動的孩兒,不禁為將來犯起愁來。
貞錦依扶她坐下,蹲在她身邊道:“不管是男是女,你才是他的母親,烏家離得遠著呢,他們怎能知曉。咱也犯不著跑去告訴他們。”
貞繡珠握了她的手道:“難道咱們就在這里躲一輩子?阿爹阿娘也不讓他們知曉?”
貞錦依表示不同意:“怎么叫躲一輩子,咱們在這里自己做活兒養活自己,不靠著誰,有什么不好?你瞧,這一套衣裳賣出去,就有幾十兩的利錢,夠咱們過一陣子的。小侄子生下來,我也能養活他。爹娘不來就罷了,來了,我自有話同他們說。”
輕輕撫了撫她隆起的腹部,又道:“這孩子若是個男的,就叫他去讀書考狀元,若是女娃兒,就跟我學織錦刺繡裁剪,將來也有養活自己的手藝。”
貞繡珠道:“你原比我強,手巧,也有主意。待你的生意做起來,日后我們娘兒們也得個依靠。”
說著,眼中泛出盈盈水光。
貞錦依只做不見,起身去了裁剪房,和經二姑姑一塊兒修剪衣服。
晚些時候回屋來,方對貞繡珠說道:“姐,你的那些縫補活計接了的先做完她,日后卻莫要再做那些了,補補綴綴,費時又賺不到幾個銅錢。還是幫我們做這邊的衣裳才好。”
貞繡珠擦著有些酸澀的眼睛:“你這幾套衣服要得急,自然要先趕做這個,等我手頭這件縫完就弄你那個。只是,那些找來縫補的人家,要么家里缺人手,要么是屋里沒個女人,再不就是出門單在這里。先前咱們難的時候人家交了活兒來,也是幫咱們一場。如今有了更賺錢的生意就不理人家,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再者,我這手粗糙得很,做那些絲綢的衣物,總怕勾掛壞了。”
想著大姐前幾年粗活做得太多,一雙手又是繭子又是裂口,還有些不明傷口,貞錦依又一陣心緊。只道:“你要多做些,才能熟悉。手多養養自會變細的。我還等著你學好繡活兒,多幫幫我呢!”
貞繡珠雖還有疑慮,但見妹妹興致勃勃,終不忍拂了她的意。
只過了一日,頡嬸兒便請了個白胡子的婦科大夫來。那大夫診了貞繡珠的脈,便說她坐胎時體弱血虛。
貞錦依連說“高明”,忙問:“如今怎樣?可有妨礙?”
大夫就說:“無妨,坐胎時胎兒還極小,坐穩之后孕婦該當保養得甚好,胎兒長得不錯。”
貞錦依又問:“你且說我姐的身子可好?懷胎可會傷到她身體?”
大夫捻著胡子道:“胎兒要靠母體氣血養育,說全無損耗自是假話。然則補好氣血,養到瓜熟蒂落,也合乎自然之理,便有損傷也是有限的。如今胎兒尚好,勿須急著吃補藥,三餐周全,心緒平和,就是養胎良藥了。再者勿要久坐不動,常日走動走動,更合自然運行之道。”
貞錦依聽他說得有理,便放下心來。
頡嬸兒因兒媳婦近日常說胸口悶,又請那大夫去給媳婦瞧病。不一時,便高高興興拎了一籃子雞蛋來,原來李氏也診出了喜脈。
貞錦依姐妹及經二姑姑、陵錦佑聽了,都向她道喜。
頡嬸兒笑得合不攏嘴:“同喜同喜!怪道老輩人說身邊有懷孕的人,年輕媳婦能沾染孕氣。我們大郎媳婦這么快能有孕,也是沾了貞大姑娘的喜氣呢!我還須趕著去雇個奶娘。就不多擾你們了。”
貞錦依笑問:“何不再買兩個丫頭服侍?”
頡嬸兒道:“我們商戶人家,規矩不能養奴蓄婢的。還是雇一兩個罷了。”
說罷匆匆走了。
原來這個社會里商戶和優倡地位很低,連蓄養奴仆的資格都沒有。有些商人銀子賺多了,除了雇些護院、廚娘之類,常以養子養女的名目買了人來伺候,因是買斷的死契,其實與奴婢無異,官府往往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但頡家夫婦為人極謹慎,只有鋪子里必不可少的伙計掌柜,再就是護院的雇了兩個。家中除了做飯的廚娘,就只有李氏嫁過來時陪了一個小養娘。日常家務,多是頡嬸兒帶著李氏和小養娘操持。
此時念著李氏不得勞累,頡嬸兒忙去人市上先雇了個奶娘回來。她那親家得了女婿報喜,又將家里養了多年、奶過李氏的老奶娘送過來,這才把內院家務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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