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嫡

第九十六章 人在做 天在看

王慧自以為說出這話后,蘇沫的詭計被出拆穿,一定是驚慌失措的,正想著好好地諷刺教訓她一番,誰想到蘇沫卻是一副比她更加鎮定自若的表情,甚至于,還帶了幾分嘲諷。

“大夫人?”蘇沫抿了口茶:“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么,找福子來對質?”

“正是。”王慧恨恨道:“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收了我的信,卻交給你,真是墻倒眾人推,我還在這兒呢,就忙不迭的來討好你了。”

“呵呵。”蘇沫笑了笑道:“大夫人久在內宅,這道理應該比誰都清楚,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以前大夫人得勢,自然大家都要巴結奉承。如今,如今大夫人自保也難,卻想叫別人來討好,不是可笑嗎?更何況,往日里那些討好伺候的下人被趕出府去的時候,大夫人連句暖心的話都沒說,一點兒實在的表示都沒有,還叫我損失了幾千兩銀子。這兩下一對比,下人們該站在誰一邊,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想著那事情,王慧就覺得這口氣翻涌的更厲害,她是愛錢,但絕對知道什么錢該花,若非那時候為了蘇恒侵盡所有,手頭拮據,又怎么會做出這樣丟面子的事情來。

可那時候一時之間,手頭的銀子少的可憐,勉強能一人給個三五兩的,不但于事無補,說出去比不給還要笑話。蘇府是嵊州第一富豪之家,便是打發叫花子,也沒有這么寒酸的。

翻過舊事,王慧冷道:“我倒是寧愿花幾千兩買個好名聲,可惜……罷了,過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二小姐占了便宜,再賣乖就沒意思了。咱們只說眼下。”

“眼下?”蘇沫手指點了點桌上的信:“我若是大夫人,就咬碎牙齒往下咽,趕緊的將這信燒的連灰都不剩,千萬不叫任何一個人看見。而不是興師動眾的將我喊來,還要找福子對質,簡直是愚蠢之極。”

蘇沫這話說的就重了,王慧還未發作,身邊的春梅聽不下去的先道:“二小姐放肆,不管怎么說,大夫人也是長輩,你怎么可以說出這種污蔑的話來。”

蘇沫放了茶,冷冷的看著春梅,直看的她有些心里發慌了,這才起身,慢慢地走過去,一直走到春梅身前。

在春梅心中,蘇沫一貫是個溫順的大家閨秀,從來沒見她如此眼神,心理不由得有些發慌,不由的往后退了退,可背后就是小桌子,背剛抵上桌子,還沒待再說什么,蘇沫突然舉手,一個耳光便抽了過來。

啪的一聲脆響,春梅被打的偏過臉去,白皙的臉上頓時浮出幾道印子。

房間里的氣氛一窒,誰都沒想到蘇沫會突然動手,春梅作為王慧的大丫鬟,在這府里簡直就是半個主子,別說動手,連說話大家都要尊重著來,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簡直一下子懵了。

翠楓是個能起事的,連忙的過來抓了蘇沫的手看:“小姐,這種粗活兒吩咐下人便是了,您仔細傷了手。”

翠楓雖然也沒想到蘇沫會突然動手,但是看著春梅被打,她覺得心里一陣爽快。雖然春梅也是丫鬟,但是狗仗人勢,在蘇府里并不將誰看在眼里,對那些小丫鬟小廝,更是輕則罵重則打,也當自己是個主子一般。

“恩,沒事,沒這么用力。”蘇沫淡淡應聲,轉身走回座位上,看著一時間被打蒙了的春梅,臉上沒什么表情。

俗話說的好,打狗還要看主人,春梅被打,王慧這下子坐不住了,蘇沫當著她的面打她最親信的丫鬟,這跟直接扇了她一個耳光有什么不同。她噌的一聲站了起來:“二小姐,春梅雖說是個下人,命不值錢,那也是我的丫鬟,有什么得罪二小姐的地方,跟我說一聲,我自然會教訓她。二小姐就這么動手,將我置于何地?”

春梅捂著紅了的半邊臉,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啪的一聲跪在王慧身邊,哭道:“大夫人,您一定要給我做主啊。二小姐一句不說便動手大人,奴婢不活了……”

蘇沫竟然還說沒怎么用力,春梅覺得自己半邊臉都似乎腫了,口中有淡淡的腥味,想來是出了血。

“難道春梅不該打嗎?”蘇沫接過翠楓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什么身份的東西,也敢說主子的不是,以下犯上,別說打,我就是將她賣了,都不用知會爹一聲。”

春梅僵了僵,她指責蘇沫那句放肆,確實是逾距了。這個年代等級制度分明,別說是當面的指責蘇沫,便是下人們私下議論主子,說幾句閑話,那也是不允許的。要是被知道了,都是要受罰的。

但是……春梅咬了咬唇,半響方道:“奴婢是沒有資格說二小姐,可二小姐,如此對大夫人說話,可不也是大逆不道。”

蘇沫勾了勾唇角:“看來,剛才那一巴掌果然是打輕了,還敢說這樣的話。不過這種粗活,確實吩咐下人就行了,一會兒還是叫烏木進來的好。”

“是呀。”翠楓道:“小姐千嬌萬貴的,要是閃了胳膊,那可如何是好。”

兩個丫鬟小姐在這兒一唱一和的,王慧只覺得眉心一跳一跳的,按捺著怒火:“二小姐,就算是春梅錯了,那二小姐,就不覺得自己錯么?”

“我可沒有錯,我是實話實說。”蘇沫將那封信拿在手上,走過去啪的一聲拍到王慧面前:“大夫人要喊福子來對質是嗎?要我說,私截信件,篡改內容,這可是大事,只喊福子來有什么用。就算他承認了,難道就不可能是他污蔑我嗎?應該將爹喊著,咱們一起去衙門,我知道衙門有個主簿在辨認字跡方面頗有能耐,字跡是否仿造,哪幾句是仿造,一看就能明白,怎么樣,大夫人,要不然,咱們這就去一趟?公堂之上,又有了真憑實據,那我就是想不承認,也不行了。”

不待蘇沫說完,王慧的汗便一下子下來了,春梅跪在旁邊,也嚇呆了。

這封信,前半截子如假包換是王峰寫來的,能說的說了,不能說的也都說了,若是被蘇晟看見了,或者是到了公堂之上。他請山匪對付蘇沫的事情,就大白于天下了。

這可不是宅門里的勾心斗角,這是要命的事情啊。而且不光是自己,連著兄長的仕途和身家性命,都會被牽扯。

王慧拿著那封足以把她和王峰送上絕路的信,手不由得有些顫抖,抬起頭來,嘴唇哆嗦的看蘇沫:“二小姐,你,你……為什么?”

如果蘇沫想要對付她們,大可以直接將信拿給蘇晟甚至交給官府,為什么還要給她。給她看見,不過是的擔心一陣子罷了,旁的沒有別的任何影響。

“因為不想那么快結束。”蘇沫冷冷的沒有一點表情的看著王慧:“大夫人在府中過了這些年安逸的日子,如今這么快就謝幕收場,豈不是可惜。當年,我娘從進府到生下我,也苦苦熬了幾年吧?”

有時候,結束是一種解脫。死亡看似是最嚴厲的懲罰,其實,那是最仁慈的懲罰。蘇沫在最恨的時候,真的想過干脆設個局讓王慧死于非命,但是冷靜下來,她卻覺得,那太便宜她了。

“你,你什么意思?”王慧此時,是真的慌了。她可不覺得蘇沫是不忍心下手,這想給她一點懲罰然后就算了,此時此刻,她看著像是從未認識的蘇沫,完全不知道她想如何。

“大夫人雖然身在蘇府,吃穿不愁,安逸舒服,但在外頭,還有王峰這個大哥,還有蘇恒這個兒子,還有蘇辛這個女兒。”蘇沫笑了笑:“大夫人還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人,我若是您,就少將心思放在我身上,多放點在他們身上才是。”

蘇沫這一句一句說的,都是在王慧心里捅刀子的話,威脅的語氣不言自明,也叫王慧一萬個不敢相信。她知道蘇沫怨她說不定還恨她,但是卻怎么也沒想到,這恨,有這么深,竟然延伸到了自己所有的親人身上。

還有她最重視的兒子和女兒。

王慧顫抖著道:“二小姐,我真想不到你會說這話。蘇辛和蘇恒,那可是你兄弟姐妹,你竟然用他們來威脅我?”

“即便這屋里沒人,大夫人說話可也要慎重些。”蘇沫面無表情的道:“什么叫我用他們來威脅你。難道蘇辛嫁入佳恩侯府,是我造成的?難道蘇恒畏罪潛逃,是我造成的?難道王峰利用職務之便,與山匪勾結,買兇殺人,與軍需官勾結,購買陳糧,欺君罔上,是我造成的?”

蘇沫說一句,王慧的臉就白一份,待說到最后一件事時,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慌,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王慧。”蘇沫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這十幾年,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我娘,我娘的幾個丫鬟,時時刻刻的睜著眼睛,在天上看著你?看著你,會有什么樣的下場?”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