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在內心雖然不是什么羞澀的大姑娘,但比起臉皮厚,自然還不是林霄的對手,無奈被他一路拖著到了側門外,門口栓了匹馬。
這馬和蘇沫已經挺熟了,看見她,搖了搖尾踱了幾步,走過來用鬧到蹭她。
林霄笑了笑,翻身上馬,又將蘇沫拉了上去環在身前,有些懶洋洋的靠了過去,將腦袋搭在她肩膀上。
蘇沫有些無奈,但卻又什么都不想說,只覺得這樣的依靠竟然也挺舒服,呼出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也往后靠了靠嘆道:“要是被你母親看到,一定會覺得我是那種不正經的女人,而且,正在勾引你。”
“不會的,她只會覺得兒子很厲害,這快就把媳婦哄好了。”林霄一笑:“說起來,如今我總算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味一下我們最初見面時的情景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重溫舊夢。”
蘇沫第一次和林霄相見,是在三泉山的溫泉別院中,尷尬的很,為了躲避慕容寒手下的追殺,林霄一頭撞上了正在洗浴中的蘇沫,為了防止她驚叫出聲,還上去一把抱住。
想起往事,蘇沫不由得紅了臉,本來是該羞惱生氣的,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卻是繃不住的帶了點笑意。
這種相遇也算是一種奇遇了,當時她剛重生沒多久,整個人的心境都還留在過去的絕望中,被一個陌生男子如此輕薄自然是羞惱的,但是羞惱之后,卻想到的是這個人能不能利用,這事情最壞的既然已經發生,那是不是可以從中得到什么好處。
想起過去,蘇沫雖然有許多不能和林霄分享的心事。但卻也有很多共同的往事,想想這個從開始的互相利用到如今不離不棄的男人,也不知何時起。在心里占了很大的一個份額,再也抹不去了。
快馬加鞭。一路出了嵊州城區,看著方向,竟然是往三泉山去。
難道是這就打算去重溫舊夢了?蘇沫疑惑了一下,但是幾次三番的問,卻都沒問出個結果來。
進了山,卻不是往蘇家的別院去,而是繞進了一條小路往里去。
蘇沫心里越加的疑惑,直到馬車在一處山坡停下。林霄先下了馬,隨即將她抱下來,什么話也沒說,指了指前方。
一片青翠的草地,花木掩映,花木叢中,似乎有什么東西。
蘇沫有些不明白林霄這是要讓她看什么,遲疑著往前走了幾步,繞過幾顆花樹,卻突然愣住了。
繁花掩映中。竟然不是什么美景什么奇觀,不是什么花前月下,而是一座新立的墓碑。
蘇沫不由得愣住:“這。這是怎么回事?”
這墓碑并不奢華,但也不簡陋,簡簡單單的寫著的,竟然是慕容寒三個字。
“你不是說,慕容寒他……會葬入祖墳嗎?”蘇沫有些遲疑道:“他為什么會葬在這里?”
“是靜安大師讓我這么做的。”林霄道:“本來,慕容寒是要葬入祖墳的。但是靜安大師卻托人送了封信來,讓我將慕容寒葬在這里,說這里才是他最向往,可以安息的地方。對了。還送了個錦盒,盒子里有只鑲著五彩寶石的鳳凰金釵。讓我一并入土。”
蘇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記憶仿佛從塵封中開啟。
這個地方離著不遠處。正是蘇家別院的后門,很久前的某一日,她在別院小住,無意中閑逛了幾步,在一地落英中,看見了那個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年輕公子。一身錦衣,一身貴氣,在如白紙一般的少女心中,驚如天人。
當然作為一個矜持的閨閣女子,蘇沫這么偷偷出來已經是非常不符合身份的了,跟陌生男子搭訕,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因此也只是驚鴻一瞥,然后便紅著臉匆匆離去了。
那一日,她頭上戴著的,就是林霄所說的鑲嵌著五彩寶石的鳳凰金釵,那金釵是母親的遺物,后來蘇沫為了怕王慧打主意而交給了靜安大師,卻萬萬沒想到,靜安大師會將它拿給林霄。
這事情很詭異,但蘇沫有種突然輕松下來的感覺。這是她對慕容寒一見傾心的地方,這個地方,也許真的是可以讓他安心長眠的地方。而那金簪,陪他入土,也算是了了一段情緣。
林霄不知道蘇沫心中在想什么,但見她怔怔的站著,卻也不敢打擾,只在不遠處候著。
許久之后,才見蘇沫輕輕嘆出一口氣,往前走了幾步,低聲的說了句什么,然后轉身,大步的向他走來。
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林霄卻能看出來,她這一路心中的郁結似乎解開了。而慕容寒,也真的放下了。
林霄知道蘇沫對慕容寒并無情愛,但是將另一個男人放在心里,終究是叫人不快的事情。
回程的路途有些不緊不慢,慕容寒放下了,但是林霄的心情還有些沉重,有件事情雖然他不想面對,但是卻不得不面對。
林霄離開平西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今,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在嵊州,他畢竟只是個過客,是不可能留在這里的。
按著他最美好的想法,蘇沫當然是應該隨他一起回去,做他的王妃,然后朝朝暮暮,白頭偕老。
可此時,蘇府風雨飄搖,蘇沫怎么可能丟下蘇府,和他遠走高飛。
當時林霄邀請的時候,蘇府在嵊州還是如日中天,多一個蘇沫少一個蘇沫都沒有什么關系,可如今不同,如今蘇沫成了蘇府的頂梁柱,她若是走了,蘇家這幾輩子苦心經營的生意,怕是就毀于一旦了。
馬匹在山林間不緊不慢的走出,發出一聲聲有節奏的踢踏聲,林霄沉默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道:“我再留幾日,就要走了。”
蘇沫應了一聲,道:“你也離開平西多日了,想來,也是應該有很多事務要處理。”
雖然平西只是金晟王朝的一部分,林霄在平西卻是皇帝一般的存在,萬事都要過他的手,他離開時間長了,自然是不行的。就算是心里想要留下來陪她,也是不可能的。蘇沫不是不知輕重,異想天開的無知少女,所以從來也不曾想過讓他留下來。
林霄放了韁繩,伸出一只手握住蘇沫的手:“我知道你不會答應,但我還是想你和我一起走,怎么辦?沫兒,我想你嫁給我,做我的王妃。”
林霄說出這句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時,蘇沫不由得松了口氣,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沉默了片刻,正色道:“我答應過你,等這一切事情結束之后,就跟你走,但是,再給我點時間。如今蘇家只有我,我不能就這么放手不管。”
而且,蘇沫沒有說的那么清楚,她也再不想讓自己陷進一個孤立無援的地步,孤身一身的遠嫁平西,即便有一個可以依靠信任的林霄,那又如何呢?即便她現在心里已經強大的足以應付一切,但是卻依舊不想落入那樣的境地。
“而且,我不想以一個落魄如此的身份嫁給你。”蘇沫笑了笑:“林霄,雖然你是平西王,我知道一輩子也不可能有一個和你匹配的身份,當然你也并不在意我是什么身份,但我還是想能夠抬頭挺胸的站在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面前。蘇家百年興盛,如今落魄至此,我不想一輩子都留著這個遺憾。”
也許只要林霄的堅持,無論是平西百姓,官員,甚至是平西太妃,誰也不阻止不了她成為平西王妃。但在他們心里,一定是不屑的,看不上的,蘇沫可以無視別人的眼神,但是她不愿意如此。
蘇沫的話雖然不像是個女子所說,但林霄卻知道,蘇沫絕對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她甚至比大部分的男人更有膽量,更有擔當,遇到事情,也更沉著冷靜,眼光更加長遠。
眼見著幽靜的小道要走到了盡頭,林霄突然伸手從身后緊緊地摟住了蘇沫,臉貼著她的臉,低聲的道:“好。”
“我知道你放不下蘇家,即便是我想幫忙,你也一定還是希望能夠親手讓蘇家重新繁盛。”林霄緩緩道:“我等你,但是……不要太久。”
蘇沫也知道自己這要求在一個待嫁的女子而言,有多么的荒謬,但是林霄答應了。這個男人,或者不能知道她的所有,但卻是真的懂她,也愿意體諒她的所有。
“不會太久的。”蘇沫笑了笑,往后放松身體靠在林霄身前:“我知道平西王年輕英俊,有無數愛慕者,若是等的時間太久,說不定就會有人乘虛而入。”
“算你明白。”聽著蘇沫玩笑,林霄也不由得笑道:“所以為了讓你安心,我們先訂婚吧,正好,你父親我母親,該在的人都在,我們先把婚事定了,等到你將蘇家安排妥當之后,我再將你迎去平西。到時候,我一定領百官出城相迎,讓平西百姓歌舞相迎。”
林霄沒有問蘇沫,打算怎么安排蘇家,但是他相信,蘇沫一定在心中早已經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