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節機智的堂上對峙
_就在徐舒玄因南楚的一句話驚詫不已且滿腹憂思的時候,京兆尹府衙里已經快要鬧翻了。
左大人坐在廳堂中門,手握著要拍而不拍的驚堂木,十分頭疼的看著廳中跪倒在地的幾個女孩子。
“就是她,就是她手中射出了一根蠶絲,將那個店小二穿胸而過,那店小二雙眼一閉,身子一僵,就這么倒下去死了,還有那個掌柜的也是被她撐死的,大人您是沒有親眼看見,這個楊氏阿凌硬是逼著那店里的伙計給掌柜的吃了十幾碗飯外加二十多盤菜,那掌柜的吃得鼻子就流湯出來了!最后那伙計一碗雞湯沒有灌好,灌到了他的鼻子里,于是那掌柜的就掙扎著蹦跳了幾下后,就這么死了!”
“人就是她殺的,我親眼看見,我的丫鬟庶妹們也都有看見,趙小姐,林小姐,孫小姐也都看見了!”邵云艷也不知從哪里借來的熊膽,說話底氣十分充足,一邊指著身邊幾個膽小怕事的小姐丫鬟們,一邊朝著左大人喊道。
反正這幾個小姐丫鬟平時也被她欺負慣了!
廳堂里沉默一陣,左大人的目光朝韓凌望了過來。
“楊小姐,你有什么話說?”他問道。
站在門外的徐墨玄、楊逸之以及楊曦之幾乎要沖了進來,這都什么事啊?怎么能拿幾個女孩子去問話?這京兆尹府的左大人是有多久沒見過女人了?
韓凌舉起手來,向他們三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管,女孩子之間的事情女孩子來解決!
這邵云艷分明就是沖著她來的,好吧!我不發威你真當我是慫包,那就從你開始殺雞儆猴吧!
“大人,她剛才說的話,處處是破綻,難道您還沒有聽出來嗎?”韓凌以此開頭,很是平靜的問道。
“怎么說?”左大人訝然。
“第一,她所說的話前后矛盾,先說那掌柜的是被我撐死的,后來又說那掌柜是被店里的伙計喂雞湯喂進了鼻子里嗆死的,那到底是撐死還是嗆死的?”
邵云艷厲聲喊道:“他本來就撐得不行了,后來又被你逼著喂雞湯嗆死了!這有什么矛盾?”
“好,這么說,你就是認定了那掌柜的不是被撐死就是被嗆死的了!”
韓凌微松了一口氣,又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情緒,抬頭望著左大人,說道:“左大人可以請仵作去查,看看那掌柜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掌柜的死的時候,面色發青,口吐白沫,印堂烏黑,分明就是中毒身亡!”韓凌高聲說道。
在她說完之后,有一名官差將一份驗尸報告交到了左大人的手中,左大人凝神掃過一遍之后,以將信將疑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韓凌。
“不錯,的確是中毒而亡,他的背后中了一枚毒針,你是怎么知道他中毒的?”
左大人話還未問完,邵云艷又尖聲大喊了起來:“這還用問,那毒針定然是她趁人不備刺上去的!”
韓凌聽到這里有些氣結,也有些寬慰,她依舊面不改色,淡定從容了一陣,然后抬起一雙嗔亮的眸子看向了左大人。
“左大人,您聽?”她指著邵云艷說道,“她就是故意要一口咬定我是兇手,不管那掌柜的是撐死的,還是嗆死的,甚至是中毒死的,反正都是我害死的,邵小姐她就是跟我過不去,她就是看我不順眼,想借此機會假公濟私報復我!”
“我沒有假公濟私,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是人證,左大人聽的就是證詞,不僅我是人證,這些丫鬟小姐們都是人證!”邵云艷說到這里,朝著身后的幾個女孩子吼道,“你們說,那掌柜的是不是她殺的,我到底有沒有撒謊?”
幾個女孩子們將頭低得不能再低了,一個個皆是噤若寒蟬不敢言!
“一群沒用的東西,白長眼睛了!”邵云艷恨恨的罵道。
“左大人!”邵云艷又伸長了脖子理直氣壯的喊道,“我沒有說謊!”
“可是你所說的這些可以作證的女孩子沒有一個人敢吭聲,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們并不認同你所說的話呢?”左大人蹙眉認真的說道。
“韓嫣,韓嫣,你快說話啊!你啞巴啦?”邵云艷驀地又扯著一個低眉順耳的漂亮女孩子喊道。
“表姐……”韓嫣頓時淚眼瀅瀅,泣聲說道,“我不能睜眼說瞎話做違背良心之事,何況她還是我姐姐……”
“你說什么?”邵云艷登時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韓嫣。
韓嫣又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顫抖著身軀說道:“你不能因為看姐姐不順眼,就讓她來背黑鍋,不錯,我們是都看見了楊凌逼著那店里的伙計給掌柜的喂了十幾碗飯,那是因為那掌柜的也做了壞事,他串通那些殺手一起來刺殺徐五少爺和楊大人,姐姐只不過是使出這一法子逼問那些殺手的幕后主使者是誰罷了!比起用刑來,掌柜的真的沒有吃多少苦頭,他只是吃撐了胃而已!”
這也叫沒吃苦頭?一頓給你也吃十幾碗飯試試!你倒是一口一個姐姐叫得無比親熱啊!
聽著韓嫣說這番話,邵云艷嘴張得好似能塞進去一個鴨蛋,她臉上每個毛孔都似擴張了開來,以此表達著她的不敢置信。
不是早就說好了的么?借此機會將楊凌打入地獄,讓她永遠也翻不了身,這才能報了楊家害死她母親姚氏之仇,也能報了當年哥哥邵云辰所受的羞辱之仇!
韓嫣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要替她恨之入骨的同父異母的姐姐說話,她不是常說她現在所受的苦全是拜韓凌所賜嗎?她總有一日會報回去的嗎?
“你怎么了?哪根筋不對勁了,你到底在幫誰說話?”邵云艷怒不可遏的連聲問道。
韓凌也有些奇怪的看著韓嫣,但見她一幅受氣包的模樣,竟似有些恨鐵不成鋼,難不成她還真和這個姚氏所生的女兒有著血緣關系的羈絆?
這是一個不好的念頭,但話也說回來,姚氏以及她父親姚正方甚至是韓陌所犯下來的錯都與這個韓嫣無關,雖然她是姚氏所生的女兒,小的時候也受過姚氏的一些不好的教唆,但到底她現在長大了,也應該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應該對這個女孩子有過激的偏見,不過七年過去了,她也確實沒有將韓家任何人放在心上了。
韓凌凝了凝神,又佯裝很委屈的聳動肩膀哭了起來。
“左大人,您現在應該明白了吧,邵小姐她就是看我不順眼,她就是假公濟私的報復我!”
“我怎么假公濟私了,我怎么看你不順眼了?我跟你有什么仇啦?”邵云艷一時也極大的發揮了她的口才能力。
“邵小姐一到鳳陽學館就當著眾多貴女的面嘲笑我沒有爹疼沒有娘愛,沒錢買衣服,還罵我野蠻粗俗,我不過是說了她一句,叫她不要罵人,她便懷恨在心,處處與我為難,每次見面就要諷刺挖苦我幾句,左大人,您說,我沒爹疼怎么啦我?我得罪誰啦?她憑什么這么欺負我?”
韓凌話說到這里,邵云艷的臉色已是烏青了,說她罵了人?
她罵了人?
以后是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罵過人?
左大人的臉上呈現出一絲憐憫之色,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多可憐,為什么還要欺負她呢?
“左大人!”韓凌忽然喚了一聲,停止了聳動肩膀,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不可憐,您也不要同情我,我沒爹疼,可是我有舅舅疼,我有五個舅舅,比一個爹強上一百倍!”
韓凌無比天真的說道,然后又轉向邵云艷問道:“所以,邵云艷你憑什么看不起我?還是你或是你們家做過什么虧心事,與我有仇,想借此機會陷害報復我?”
這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邵云艷的內心,她哥哥邵云辰七年前奉言藩的命令到鳳陽府欲滅楊家滿門,卻被這個楊凌和徐五少爺羞辱了一番,之后還被陸顏召關進了詔獄,受盡折磨,最后被放出來后剝去了錦衣衛的飛魚服,并從此不能再為官。
哥哥的前程毀了,哥哥總是自言自語的說,就是楊家人以及徐家的五少爺害了他!
在昌化伯府中,哥哥對她最好了,總是給她買好吃的送好玩的,所以看到哥哥不開心,她便想著一定要為哥哥報仇!
但這個仇恨的緣由她卻萬萬不能說出來,七年前哥哥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夠難得了,她不能再將七年前的事情再次翻出來,不然她哥哥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她梗著脖子喊道:“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怎么啦?”
韓凌點了點頭,向左大人拱手行了一禮,嘆口氣說道:“左大人,她已經親口承認了,她就是看我不順眼,所以才……”
“楊凌,就算那個掌柜的不是你殺的,但那個伙計呢?你右手腕上是有什么東西,可以射出一根冰蠶絲來,你就是用一根冰蠶絲殺了那個伙計!”邵云艷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
韓凌看也沒看她,十分認真的抬起頭,對左大人說道:“大人,您現在還能相信她說的話嗎?”
韓凌舉起了雙手,露出潔白的皓腕,她的皓腕上如雪凝脂一般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我右手腕上有什么東西?”她憤怒的看著邵云艷問道。
左大人有些糊涂了,所以這就只是女孩子之間口角的事么?怎么就跟人命案扯上關系了?
“大人,人在說謊的時候會有一些條件反射性的小動作,比如摸鼻子,遮嘴巴,捂眼睛,抓脖子,拉衣領,撓耳朵,或把手指放在嘴唇之間,您好好回想看看,邵小姐剛才都做了哪些動作?”
韓凌的話一說完,那邵云艷更是目瞪口呆,仔細的回想起了自己做過哪些動作,而就在她回想的時候,不經意之間就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最后將手指放在了兩唇瓣之間。
“啪!”的一聲,左大人拍了一下驚堂木,全場肅靜,所有人都嚴肅起來!
所有人嚴肅起來時,左大人卻莫名的笑了起來。
“女孩子之間口角的事情,怎么鬧到這衙門里來了?這是何必呢?”他站起身來,說道,“都回去吧!現在的女孩子們真是逆天了,嫌集市上不夠熱鬧竟跑到這衙門里來湊熱鬧了!”
韓凌神情愕然,有些愣住了,邵云艷先是一呆,既而心里開始偷笑!
左大人不敢得罪楊家,更不敢得罪與當今圣上攀上了三代外戚關系的邵家!所以這事就打算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么?
“那些殺手,本大人會去查,沒什么事,你們都回去吧!”他最后說道,待韓凌站起身來時,又忽然喚住了她,笑瞇瞇的說了一句,“楊小姐新制定出來的一套刑罰不錯!本大人考慮申請將此列入我大眳刑罰《酷吏列傳》里面去!楊小姐才華出眾,難得難得!”
全場的人再次目瞪口呆,就這樣目送著幾個女孩子出了門,又目送著左大人走出廳堂拐進了衙門的后院。
這是怎么回事呢?邵云艷已經很明顯的做出了她說謊的動作,這位左大人到底是真沒看見還是裝作沒有看見?
“就這樣完了嗎?左大人沒有冶那邵小姐的罪?那可是誣告之罪啊,左大人平時剛正不阿,怎么現在犯糊涂了,他哪根筯不對了?”
只過了一個晚上,京城便如沸騰了一般熱鬧起來了,就如同七年前的楊家之案掀起的風浪一樣。不過,這一次京城的茶樓酒館中談論的則是一則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話,也有人在笑過之后會禁不住瑟瑟發抖,就看你怎么看待這一件事了!
“你們還沒有聽懂嗎?左大人的意思是,這是女孩子之間口角的事情,與命案無關,左大人當這些女孩子們頑皮,叫了家里的大人來,將她們領回去了!”一位極風雅的年輕公子一邊品著琥珀色的美酒,一邊不緊不慢的分析解釋說道,“邵家畢竟是外戚,家中還有一塊先帝所賜的免死金牌,你們應該懂的!”
說到這里,他又話鋒一轉,溫文爾雅的笑道:“你們是沒有看見,那楊夫人的女兒幾句話便駁得左大人都啞口無言。”
“是啊!楊夫人的女兒一來京城,這京城再次被她震了三震,你們說,她是不是故意來打響名氣的?”另一位公子哥兒臉上堆滿了邪氣的微笑。
“瞧你們說的,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子,有那么厲害嗎?她要這名氣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的名聲,這么一鬧,誰還敢娶她啊?”又一位公子哥兒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可說不定啊!我猜魏國公世子一定敢娶,這丫頭七年前不是為了給魏國公世子正名將七位世家公子狠狠的批駁了一番嗎?話說,那七位世家公子中有沒有一個是你?”說話的這位公子哥兒將臉湊到了另一位默不吭聲臉卻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公子臉上。
坐在另一個角落的一位公子也接上話來,說道:“那也是,現在魏國公世子病重,聽說他父親魏國公想給他求一門親事沖喜呢!不知誰家的女兒這么榮幸會被選上?”
“說起這沖喜之事,千金賭房里的賭局大開了,徐五少爺這兩天不在京城,大家可是下注下得不亦樂乎!”有位公子低聲說著,笑得極為邪異!
“是嗎?你也去下注了?賭的什么?關于魏國公世子的事情你也敢拿出來造謠?”
那公子一聽,激動了,連忙辯駁道:“我這哪里是造謠,不信你們去看啊!賭的是魏國公世子能不能撐到洞房花燭夜的一天……”
那年輕公子的話音還未落,一個嬌怒的聲音便傳了來!
“你特么的說什么,竟敢在背后說我大哥的壞話!小心我撕爛你的嘴!”那聲音喊道,私毫不顧形象容止。
幾位公子哥兒就見一個身穿云霏妝花鍛織彩飛花錦衣,下罩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并頭戴風帽的年輕女子匆匆向這邊走了過來,一張美艷的臉亦嗔亦怒亦嗔。
見到是她,幾位公子哥兒便一點也不奇怪了,京城里誰不知道魏國公府里的三小姐徐緋煙寧可不嫁人,也要倒追小閻王陸顏召到天涯海角,反正她已把自己的終身幸福都賭在陸顏召身上了,名聲已經壞透頂了,她也肆無忌憚了,淑女形象對她來說已經一文不值!她又不指望能憑這個嫁給別人!
陸顏召若是今生今生都不娶她,那她就今生今世都纏著他不放手,這是她的原話!
如此真性情,夠豪爽,令人敬畏!但所有世家公子們幾乎一見到她就會開溜逃跑。
不過,徐緋煙不會給他們逃的機會,她飛快走到桌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美目怒瞪著幾個世家公子,厲聲問道:“你們剛才議論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給我明明白白的說清楚!那丫頭是誰?憑什么說我大哥就能娶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