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坐在臺下,打量著她的面相。耳中聽到周圍男生竊竊私語,討論著劉傳月的容貌,說她是社會科學院系最漂亮的美女老師。
劉傳月高鼻大眼,眉毛彎彎,天庭飽滿,下巴小巧而尖,紅唇分外誘人。怎么看都是一副美人像,難怪會讓男生們蠢蠢欲動。
但柳夕總覺得劉傳月的面相不對,臉型似乎有些別扭。
按照亞洲人的臉孔特征來看,天庭飽滿往往都是地閣方圓,但劉傳月額頭飽滿而圓,卻有一個尖下巴,這不符合人體美學特征。而且她的眼睛過于大了,從而顯得眉間距有些短。
柳夕看了半天,竟然奇怪的發現看不懂劉傳月的面相,這讓柳夕趕到吃驚。
她堂堂金丹大圓滿境界的修士,居然看不懂一個凡人的面相,說出去誰能相信?
就在柳夕百思不得其解,準備用九宮飛星法掐指一算,看看面前這位美女老師是何妖孽時,耳中卻聽到其他女生的討論聲。
“呸!什么美女老師,不過就是一個整容貨。”
“可不是,你看她的眼睛,雙眼皮是割的,還開了眼角。鼻子墊高了,嘴巴也動了,尤其是她的下巴,削的痕跡太明顯了。”
“耳朵,注意看她的耳朵,是不是有些塌?我看多半是取了耳朵的軟骨墊鼻子了。”
“這算什么,你沒看她想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嗎?臉那么小,一看就是打了瘦臉針。”
要不怎么說,最了解女人的永遠是女人呢?瞧瞧這群女學生,就隨便看劉傳月一眼,立刻就能看出她臉上什么地方動了刀子,就連怎么動的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所以說男人眼中的清純佳人,在女人眼中的形象就是綠茶女,男人眼中的性感尤物,女人卻可以一眼看出她的邋遢懶惰……
因此,往往男生帶了新女朋友介紹給哥們兒認識,哥們兒往往羨慕嫉妒恨,覺得美呀美呀美呀,我醉啦醉啦醉啦。但是介紹給女性朋友認識,男生往往會忽略女性朋友眼中閃過的一絲不屑。
男生要是再問女性朋友對自己新女朋友的看法,她會說“挺好的”“還不錯”,這其實就是她在委婉的提醒他,他找的女朋友不怎么樣。可惜直男們不懂,還真以為夸他有眼光,一個人在心里傻樂。
柳夕聽了女生們的討論,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她說怎么看不懂劉傳月的面相,原來不是她看相水平下降了,也不是因為劉傳月是那種萬中無一的天地寵兒,而是因為她整容加化妝了。
真相如此簡單,讓柳夕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這個世界怎么了?人和人之間還能不能有一點信任和真誠?連面相都作假,要是跑去讓人看相算命,看不準算誰的?
提到整容,柳夕又想起當初在樊城時,替一位號稱“影壇不老樹”的大明星趙子涵治過病。那位寧愿只能再活十年,也要一直保持美艷的女明星,給了她很大的觸動。
柳夕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可以為了美,瘋狂到不計代價的程度。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有了開發仙姿精華霜的想法。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很正確,仙姿精華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短短不到半年時間,已經躋身成為世界上最高檔的護膚品品牌行列。
既然面相看不出來什么,柳夕也懶得看了,她決定下課后去找這位美女老師談談。
作為修道之人,柳夕一直秉承著修士的作風,那就是隨緣。
正所謂一朝看見,便是遇見,而遇見就是有緣。
佛家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換回今生的擦肩而過,因此有佛度有緣人這么一說。
道家也是一樣,甚至更灑脫一些,一切隨緣,遇到了便處理掉就是。
道家把緣分看做是天意,上天的意思,也就是上天給自己的考驗。
柳夕今天見到了劉傳月,便是劉傳月與她有緣,她應當要管一管才行。如果劉傳月不愿意聽她的,那是她的決定,就表明兩人之間的緣分從她那方斷絕了,柳夕自然沒有沾染紅塵。
如果柳夕不管,那就是她單方面切斷兩人之間的緣分,由此就會在心里留下一個念頭。等到有朝一日這個念頭壯大成熟之后,就會衍生出心魔來。
道家歷紅塵,可不是簡單的跑到凡人世界走一遭就行了,更多的是發現自己的緣,然后處理自己的緣。等到無牽無掛之時,心性便能突破桎梏,晉入新的境界。
唯有極于情,故能極于劍。不經歷紅塵,又怎可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就算齊天大圣孫悟空這天生地養的天地靈胎,也需要陪伴唐三藏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渡盡劫波自后,才最終修成正果。
柳夕安靜的聽完了劉傳月講課,等待下課鈴聲響起,她才跟隨著同學們走出了教室。
周圍的學生看到柳夕,見她面生,還以為是其他專業的學生過來旁聽,也沒有多在意。
柳夕除了教學樓,遠遠的看到劉傳月抱著教材,朝教學樓旁邊的停車場走去,她加快腳步,向劉傳月追了過去。
劉傳月在一輛紅色的寶馬小跑前停了下來,掏出車鑰匙準備上車。正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道有些清冷的女子聲音。
“劉老師,請稍等。”
劉傳月聞言,轉過身看向柳夕,眼里閃過一絲驚艷,微笑道:“同學,有什么事嗎?”
柳夕走上前,這次距離劉傳月更近,能夠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她脖子上掛著的吊墜散發出來的陰暗氣息。
“劉老師你好,我是你的學生,我叫柳夕。”
劉傳月愣了愣,覺得柳夕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稍微想了一下,她恍然笑道:“原來你就是柳夕啊,我還一直納悶呢,班上明明有一個叫柳夕的高考狀元,怎么我從來沒有見過。”
劉傳月打趣著說道:“怎么,看不起我給你上課?”
“沒有的事,前段時間有些事情耽誤了,并不是有意不來上課的。現在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我就回學校來繼續學習。”
劉傳月點點頭,并不在柳夕的解釋。
大學里很寬松,不像高中初中時老師們一天到晚管著你,學習全靠自覺。不來上課也沒關系,愛學不學。
她看著柳夕,神情有些疑惑,問道:“柳夕同學,你叫住是因為學習方面的事情嗎?是不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那倒不是。”
柳夕淡淡的說道:“我已經自學了所有法律專業的教材,還在圖書館看完了相關的法律書籍,沒有什么不懂的。”
劉傳月:“……”
現在的學生怎么回事?這就是向老師請教的態度嗎?所以你是來向我示威的嗎同學?
劉傳月被柳夕的話噎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你找我……?”
柳夕指了指劉傳月脖頸下被白色襯衣遮住的吊墜,非常直接的說道:“我是對你戴著的吊墜比較感興趣,所以冒昧的叫住了你。”
劉傳月神情立刻變得不自在起來,左手掩飾般隔閡襯衣摸著那個黃金娃娃,神色戒備的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她知道!
柳夕一看她的表情,立刻就知道劉傳月知道這個黃金娃娃不一般。
“我覺得它很特別,老師你從哪里得到的?”
“這……別人送的,柳夕同學你還有什么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
劉傳月明顯不想和柳夕探討黃金娃娃,臉色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柳夕微微一笑,輕聲說道:“老師,每晚都做噩夢,滋味不好受吧?”
劉傳月聞言,臉上頓時開始變色。
她盯著柳夕,眼神有些驚惶又有些戒備,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柳夕也不在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如果劉傳月不愿意她幫忙,柳夕自然不會多事。
反正她已經盡了自己的力,無論劉傳月以后發生了什么事,也是咎由自取,與她無關。
“劉老師,我可以幫你解決你身上的麻煩。當然,如果你愿意的話,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多一句嘴,劉老師,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應該找一個明白人看看。”
柳夕說完,轉身就走,半點沒有拖泥帶水。
劉傳月看著柳夕的背影,眼神無比復雜。明白人的意思她懂,指的是民間俗稱的“三出”,即出馬、出道和出黑。簡單的說,就是神婆、道士和尚和陰陽先生。
說實話,劉傳月不是沒有找過明白人,反而她已經找過好幾個明白人了。
自從三個月前開始失眠做噩夢,劉傳月先去醫院檢查了身體,沒有任何問題,醫生告訴她是因為心理壓力太大,放松精神玩幾天就好。
但劉傳月知道,她的病根不是心理壓力。
于是她想到了民間流傳的封建迷信,輾轉請教了一位懂行的家鄉老人,老人讓她去找一位出馬仙看看。
劉傳月將信將疑,最后還是去找了那位大約六十多歲的老婆婆。
老婆婆當時在農村院子里喂雞,劉傳月剛走到她院子門外,便見到老婆婆腳邊的一群公雞一起朝著她叫了起來。樣子兇惡,像是隨時要朝她撲來。
老婆婆安撫了腳下的群雞后,看向劉傳月的目光中明顯透露出畏懼。也不給她開門,隔著院子說道:“姑娘,你的問題我解決不了,你另請高明吧。”
那一刻,劉傳月真的害怕了。
那群公雞和老婆婆的反應,仿佛她是妖魔鬼怪一般。
劉傳月苦求老婆婆幫忙,最終老婆婆告訴她一個陰陽先生的地址,說可以去找他試試。
劉傳月謝過之后,又馬不停蹄的找到了那位陰陽先生。誰知陰陽先生見到她第一眼,竟然嚇得臉如土色,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劉傳月愣住了,在原地呆立了許久,一時悲從中來,哭的死去活來。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砸中了她。
劉傳月抬起頭,見到那位陰陽先生站在遠處,伸出手指了指她腳下,然后施施然的走了。
劉傳月腳下有一個揉成一團的紙團,她打開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字:姑娘,你的問題我解決不了。我建議你去龍虎山天師觀,或許那里的道士可以幫你。
劉傳月收起了紙團,然后回到了京城,她準備哪天有空的時候去一趟龍虎山。
然而回來之后,她一連幾天都睡得很好,再也沒有做噩夢了。
難道真的是心理壓力太大?劉傳月不由心生僥幸。
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因為七天后她又開始做噩夢,連續幾天幾乎都沒有合眼。奇怪的是失眠一周后,她的睡眠質量又會好起來,不多不少,也是一周。
兩個月下來,劉傳月都差不多習慣了噩夢一周,然后好夢一周的生活,直到今天遇到了柳夕。
柳夕快要走出停車場時,身后傳來了劉傳月的聲音:“柳夕同學,你真的可以幫我嗎?”
柳夕站住了腳步,轉身看向她,給了她一個十分肯定的回答:“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我既然主動找上你,就有把握解決你的麻煩。”
劉傳月咬著嘴唇沉吟了一番,然后對她說:“上車吧,我們找個地方喝杯茶。”
在一家會所的包間里,劉傳月點了兩杯綠茶,與柳夕對隔桌而坐。
柳夕喝了一口茶后說:“能給我看看你的吊墜嗎?”
劉傳月雙手不自覺的按在吊墜處,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愿的從脖子上取下吊墜,遞到柳夕面前。
吊墜下黃金娃娃胖臉上笑容可掬,背上有一雙小小的翅膀,雙手成拳頭狀握著,看上去十分可愛。
然而在柳夕眼中,卻清晰的看見一個渾身籠罩在黑霧中的小孩子,正朝她齜牙咧嘴。神情十分憤怒,又似乎非常忌憚她的樣子。
柳夕笑了,看了劉傳月一眼,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這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嗎?”
劉傳月雙手局促不安的握了握:“我……”
柳夕開口打斷道:“我要聽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