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鴻宇愉悅的心情只持續了不到半小時。
大約二十分鐘之后,范鴻宇從趙歌的小飯館走出來,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心里回味著趙歌說的那句“你真了不起”,以及趙歌說這話時那種仰慕甚至是崇拜的眼神。
無論多大年紀,無論經歷過多少,對于男人而言,最大的褒獎永遠是女人的崇拜,尤其是美麗女孩崇拜的眼神,足以令任何男人深感自豪。
范鴻宇翻身上了自行車,趙歌推開二樓臨街的窗戶,探出頭來,嬌聲說道:“鴻宇,騎車小心點,不要太快。”
范鴻宇揚了揚手,腳下一蹬,單車向著縣政府方向而去。
從趙歌的小飯館到農機廠,原本無需經過縣政府大院,范鴻宇想去要點報刊雜志。農機廠只訂了幾份報紙,其他理論性的黨刊不曾訂閱,范鴻宇很需要掌握最高層的輿論動態。他是范衛國的小孩,又在縣政府大院住過一年多時間,熟人還是有幾個的,要點黨刊雜志看看,問題不大。
范鴻宇渾身有勁,腳下蹬得飛快,快要到縣政府的時候,卻猛地握住了車閘,自行車立時停了下來。
三臺小車,由北而來。
一臺軍用吉普車打頭,一臺中巴車居中,一臺明珠牌小轎車殿后。在當時,這就是個很豪華的車隊了。
“有大人物到了……”
范鴻宇腦海里隨即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因為他認出來,打頭的那臺軍用吉普車,是地區公安處的“安保專車”。彥華地區窮鄉僻壤,八六年那會,縱算是地區公安處,也沒有什么很像樣的小車。上級領導前來視察彥華地區時,地區公安處就會派出便衣警察,保護首長的安全。更加令范鴻宇吃驚的是,殿后的那臺明珠牌小轎車,竟然是地委書記梁光華的座駕,掛著彥華地區的一號牌照。
這樣的順序排列,有經驗的機關干部,一眼就能看出來,必定是來了上級領導,而且身份地位了得,地委書記的車,都只能殿后。
八十年代初中期,上級領導下地方視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就興起了坐中巴車的風氣。
估計這會,地委行署的頭頭腦腦,都陪著領導坐在中巴車上,彥華地區一號車“淪落”成了跟班用車,以備不時之需。
車隊滾滾駛進了縣政府大院。
范鴻宇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這是一個新情況。
上級領導此番前來宇陽縣視察,是保密的。宇陽縣的領導事先并未得到通知,這一點,從縣政府大院門前冷冷清清,沒有任何歡迎隊伍就能看得出來。
上面的大領導,為什么忽然視察宇陽縣?
一般來說,上級領導視察地方,都會提前通知,以便地方上做好接待的準備工作。領導忽然視察宇陽縣,只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是臨時起意,想要到宇陽縣走走,這倒也不算太離譜。另一種原因就比較特別了,領導的目的地本來就是宇陽縣,卻故意不提前通知,搞“突然襲擊”,自然是為了要了解一下宇陽縣的真實情況。
問題在于,宇陽縣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重要了,那么大的領導還要搞突然襲擊?
目送車隊進了縣政府大院,范鴻宇輕輕搖頭,調轉單車,向農機廠而去。
一進人事股辦公室,老王股長不在,只有喬鳳一個人,坐在椅子里,修剪著尖尖的指甲,百無聊賴,一見范鴻宇進來,頓時眉花眼笑,“呼”地站起身,就趴到了范鴻宇的辦公桌上,腦袋湊過來,盯著范鴻宇,嬉皮笑臉的,問道:“范股長,去哪啦?”
范鴻宇便很是頭痛。
喬鳳極具八卦天性,似乎對他的一舉一動都深感興趣。
“出去有點事。”
范鴻宇便隨口敷衍。
“當然是有事了。我問的是,你去了哪里?是不是找趙歌去了?”
范鴻宇不理她,端起茶杯看了看,便即起身去續茶水。
“嘻嘻,被我說中心事了吧?小范啊小范,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還真是那么回事。不聲不響的,就把咱們農機廠的一枝花給搞到了手……嘻嘻,要我說啊,雖然趙歌比你大了兩三歲,其實你倆蠻般配的,俗話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嗎?趙歌人又漂亮又勤快,還會做一手好菜,你好福氣嘛……”
對范鴻宇愛理不理的態度,喬鳳絲毫不以為忤,跟在范鴻宇身后,死命的八卦,滿臉神秘兮兮的曖昧笑容。
范鴻宇現在滿腦子都是大領導忽然視察宇陽縣的事情,哪有心思和喬鳳瞎掰這些?尤其那句“會咬人的狗不叫”讓范秘書哭笑不得。一不小心,范股長變成深沉狡詐的陰險小人了。
“我要是會咬人的狗,我用得著舍近求遠?我先就咬你!”
范鴻宇索性腆著臉,和喬鳳胡說八道起來。
“行!你想咬我你早說嘛。只要你開口,我就讓你咬……嘻嘻,讓你咬個夠,好不好?”
喬鳳的神情更加曖昧了,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盡是魅惑之意。要不是大白天在辦公室,喬鳳說不定就敢撲上來,先狠狠咬范鴻宇兩口。
范鴻宇當真是一表人才啊!
女孩子心目中標準白馬王子的形象。
范股長便即色厲內荏,不敢接口。他發現,跟喬鳳這種“奔放型”的年輕女子斗嘴,絕對是個不明智的選擇。喬鳳已經完全不在意名聲了。當女人有羞恥心的時候,她就嬌柔似水,似乎很好欺負。一旦女人不要臉了,立即就變成男人的噩夢。
倘若范股長真的是二十歲心理年紀,倒也不怕喬鳳。喬鳳名聲是差點,長相身材都不賴,二十三四歲,正當年,水靈得很,這樣“明目張膽”地送上門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說。問題在于,范股長年輕的軀殼里,隱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
八十年代,可不比后世。染指喬鳳這樣的女人挺容易,就是一句話的事,開始的時候肯定也很暢快,但真沾上了,再想甩掉,怕就難了。
好不容易重來一回,范鴻宇若是栽在喬鳳這種女人身上,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范股長便坐回自己的辦公桌,拿起一份文件,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不敢去望喬鳳。
眼見范鴻宇“怕”了,喬鳳更加來勁了,又再笑嘻嘻地往范鴻宇面前一趴,包裹在緊繃繃牛仔褲里面豐滿性感的翹臀輕輕搖擺著,笑著問道:“小范,你看不上我那也沒關系,我就問你一件事,你們是不是在和趙歌合伙做生意?”
這才是喬鳳想問的事情。相比范鴻宇和趙歌的“風流韻事”,做生意賺大錢更加能引起喬鳳的興趣。
這一點,范鴻宇倒沒打算瞞著喬鳳。八十年代中后期,逐漸興起全民經商的熱潮,許多機關干部紛紛停薪留職下海。經商,尤其是成功的商人,普遍被看作是有能耐。領導們都不急著和商人撇清關系。
“是啊,我們合伙倒騰點國庫券。”
范鴻宇輕描淡寫地說道。
“倒騰國庫券?這生意倒新鮮,都沒聽說過,怎么做的……好做嗎?掙錢不?”
喬鳳頓時興趣盎然,緊著追問道。
范鴻宇就笑了,放下文件,很認真地望著她,說道:“怎么,喬姐也想參一股?”
“不行嗎?只要賺錢,我參一股!”
范鴻宇笑道:“喬姐,談生意可不是你這么談的。沒有什么生意包賺不賠。你要是想做,你去弄幾千塊,參一股,可以。大家賺了你也賺,大家虧了你也虧,同進同退。”
“切!我都不知道你們那生意怎么做的,哪能隨便就丟錢進來,幾千塊,你以為是小數目?你先給我說說,這生意怎么搞,我覺得能行,我就投錢。”
談到正經事,喬鳳可不糊涂。
喬鳳比范鴻宇有錢,比趙歌也有錢。她十六歲就參加工作,迄今七八年了,加上她爸爸是廠里的書記,家庭條件好,喬鳳自己掙錢自己花,也不用補貼家用。七八年下來,估計有一筆不菲的積蓄。
范鴻宇雅不愿和喬鳳多所糾纏,隨口說道:“具體的操作方法,你去問趙歌吧。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不過喬姐,你要真怕呢,那我可以給你支個招。你把錢借給我,我認利息,比銀行同期整存整取利息高一倍,怎么樣?”
“真的?”
喬鳳的眼睛便亮晶晶的了。
她不怕范鴻宇賴賬不還,人家老子是副縣長呢,幾千塊錢算得什么?
“當然是真的了。”
“那行,我給你湊五千塊,一年到期,你還我五千六,怎么樣?”
喬鳳的腦子挺好使,一時三刻,便算清了利息,比銀行同期整存整取一年期利息兩倍還高點。
范鴻宇就笑,點了點頭。
“來,拉鉤!”
喬鳳便伸出纖巧的小指,在范鴻宇面前扭來扭去。
范鴻宇笑著伸出小手指,和她拉鉤。
喬鳳將腦袋直接湊到范鴻宇面前,笑嘻嘻地說道:“小范,我丑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要是不還錢,我可就要人了!”
“范股長,小日子過得挺舒心的嘛……”
便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很突兀地在人事股辦公室門口響了起來。
剎那間,范股長驚得一躍而起,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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