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開始在一輛緩慢行駛的巴士上,橋本夫婦正帶著女兒美保要去鄉下醫院探望病危的母親,而妻子說話刻薄,很不想去,對婆婆要離世表現的漠不關心。
橋本先生小聲勸著,橋本太太更加不高興了,一個勁表示照顧那老太婆應該是長子的責任,輪不到當次子的老公,更不用說她了。
他們的女兒美保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有著一雙純凈的大眼睛,看起來就是個善良的孩子。她不想聽父母拌嘴,默默挪到了巴士后排坐下了,望著窗外陷入了對奶奶的回憶。
她記憶中沒有奶奶的樣子,只是聽父親說起奶奶抱過還是嬰兒的她,很希望能親眼見見奶奶,不過又很擔心奶奶的病情。
醫生說,奶奶撐不了多久了,也許只有一兩天的時間了,這真是太可惜了……
她有些傷感。
很快他們一家人就趕到了鄉下醫院,醫院略顯破舊,氛圍相當陰沉,似乎預示著某種不祥的征兆。一位胖胖的護士接待了他們,很熱心的帶著他們去探望橋本老太太,而推開了病房的門,病房里更是讓人感到詭異,美保雖然很想見見奶奶,但腳步一時遲疑,有點害怕進去了。
橋本夫婦兩人一無所覺的進入了病房,鉆進了簾子后,很快發現美保沒跟上來,便轉頭不高興的命令她快點進來。
美保很乖,鼓起勇氣走進了病房,掀起了病床前的簾子,看著骨瘦如柴、昏迷不醒的奶奶有些害怕她的奶奶就像一具包著皮的骷髏一樣,身上生氣全無,看在人眼中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但她父親催促道:“美保,快握握你奶奶的手,你小時候她還抱過你呢!”
美保看著那瘦骨嶙峋的手遲疑著沒動,她父母也沒再管她,和病床邊的護士客套了起來,而美保只是呆呆看著奶奶的手,突然發現那手輕微動了一下。
她吃了一驚,連忙向母親說道:“奶奶的手動了!”
她母親看了她一眼,并不相信,訓斥道:“那怎么可能,不要胡說!”
這時候主治醫生過來了,把美保的父母叫出了病房,在走廊里告訴他們:“老人身體已經不行了,這兩天盡量多陪陪她。”
美保的母親不太高興,并不想在婆婆身上浪費時間,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來,開始找理由。
陰森的病房內只剩下了美保一個人,她呆呆看著奶奶,越看越害怕,轉身想出去找父母,但突然這時聽到一個聲音:“請等一下,美保……”
美保嚇了一跳,慌忙后退時不小心摔倒在地,但那個聲音很輕柔的繼續說道:“美保,不要怕,我是奶奶……來這邊,來奶奶身邊。”
美保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掀開了簾子,卻發現奶奶依然昏迷不醒,但她卻能聽到奶奶在輕喚她的名:“美保,不要怕,是奶奶,快過來。”
美保呆了一會兒,很奇怪為什么自己能聽到奶奶說話,忍不住問道:“真是奶奶在說話嗎?為什么我能聽到奶奶說話呢?”
“是哦,好奇怪,好像只有美保能聽到。”奶奶笑著答了一句,“大概是奶奶要死了的原因,所以才能發生這種事吧……”
“奶奶……奶奶要死了嗎?”
“是啊,奶奶只能活到明天晚上了,之前我靈魂出竅聽到有人說起過。”
美保有些傷心,慢慢跪倒在床邊握住了奶奶的手,而奶奶笑著用虛弱的聲音安慰她:“不要傷心,美保,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奶奶?”
“只是好遺憾,好想看看我自幼分開的弟弟。”奶奶聲音輕柔又虛弱,“美保,能把身體借給奶奶一天嗎?我想去看看他。”
美保嚇了一跳,本能就覺得不妥,遲疑著搖頭:“不,不行!”
“但真的想看一眼他,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人世。求你了,美保,幫幫奶奶好嗎?”
“不,不……”美保更加害怕了,慢慢離開了病床前,退到了簾子外面,轉身想去找父母,但奶奶的聲音仍然在耳邊響起:“不行嗎,美保?好遺憾,真的好想見見他,好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好想再和他說一次話……”
“不過沒關系的,沒關系的。美保,以后就見不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再見了,美保……”
美保步子停下了,純凈的大眼睛中滿是猶豫,但漸漸的,小臉上的表情堅定起來,慢慢又走回了簾子內,輕聲說道:“好吧,奶奶,我幫你,但你一定要按時回來。”
昏迷中的奶奶似乎動了一下,用虛弱又欣慰的聲音說道:“謝謝你,美保,明天下午五點我一定回來!”
“我相信你,因為你是我奶奶!”
橋本夫婦和醫生交談完畢,并不打算留在這兒陪伴母親到最后一刻,直接進來叫美保走人,但發現美保在病床前趴著睡著了。
兩個人把美保叫醒,美保看了一眼病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奶奶”,只聽到耳邊傳來了滿是痛苦的童聲:“好疼,好疼啊,奶奶,我好難受,奶奶,我好難受……”
橋本夫婦推了美保一把:“和奶奶告別,咱們要回去了。”
“不要走,爸爸媽媽不要走,我好疼,好疼……”童音繼續回蕩,可惜橋本夫婦聽不到,只是催促“女兒”趕緊離開,不然要趕不上公交車了。
美保在心里默默說道:“美保,堅持住,明天下午五點我一定回來!”
她跟著橋本夫婦走了,病房的門慢慢合攏,只留下別人聽不到的童音在回蕩:“不要走,不要走,我好疼,爸爸媽媽,不要走,我好害怕,好害怕,求求你們,不要走……”
第二天,美保裝了便當背上書包出門去上學,但在路上拐了個彎便奔著車站去了。她的同學很奇怪,遠遠叫道:“美保醬,你要去哪里?”
美保沒答話,直接跑掉了。
年輕的身體沒有絲毫疼痛,這讓她感到很愉悅,路遇一座石橋時,看到了橋面上有孩子畫的“跳房子”格子,忍不住直接跳了起來。十歲的身體柔軟又輕巧,力氣好像用不完,她跳完后快步跑了起來,途經一個小公園時,嗅著青草的獨特香味,可愛的童顏上慢慢綻放出了純凈的笑容。
她坐到了一塊大石頭上,用手絹包了幾塊小石子做了個沙包,玩起了童年時的拋沙包游戲,還輕輕哼唱著古老的童謠:“一個兩個三個,用布包起來,十七八歲的姐姐,手上拿著花和香,姐姐要到哪里去……
她唱到這里,猛然記起了什么,抬頭看了看太陽,面色嚴肅起來,開始向著車站奔跑。
她乘了很久的電車,最后到了一個偏僻的町區,找了一會兒后又鉆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里。
房子的推拉門開著,一個中年婦人正在給一個臥床的男性老人喂粥,但老人總是不肯咽,流得脖子被褥上都是。那婦人很生氣,大聲責罵起了老人,接著電話鈴聲響起,那婦人又恨恨的罵了幾句“老不死的”,然后就去接電話去了。
美保慢慢靠近環廊,脫鞋進了房間,輕輕柔柔跪坐在老人身邊,仔仔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后握住了他的手,柔聲說道:“真夫,是我,我是知子。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沒有生你的氣,你父母決定了你的婚姻對象,你也沒辦法的,我理解,我從沒有生過你的氣……”
老人愣愣望著她,先是困惑,接著眼角慢慢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美保輕輕幫他拭了拭眼角,表情更加溫柔了,輕輕拿起了碗舀了一勺粥,慢慢吹涼了喂給他,而老人輕輕張開嘴吞咽了下去,然后用力想說句什么,可惜什么也說不出來。
美保用小手慢慢撫摸了一下他的臉,然后繼續溫柔的喂粥,小臉上的表情十分平安喜樂。
這時去接電話的那位婦人回來了,很吃驚的發現了美保,接著一臉怒容的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美保愣在了那里,接著那婦人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又滿是懷疑地問道:“這個時間你為什么沒有去上學?你是怎么進來的?你想干什么?”
美保爬起身來嚅囁了幾句想要離開,但被那婦人一把抓住了,直接扭送到治安所交給了警察。
等美保媽媽趕到了治安所時,美保正被一個女警員監護在辦公室里。美保媽媽很生氣,先翻了翻美保的書包,接著用力就給了美保一個耳光,怒罵道:“逃學還偷錢,你想干什么!瘋了嗎?”
女警員嚇了一跳,連忙攔住美保媽媽,但美保媽媽不依不饒,還想再揍美保幾下,女警員只好和她扭成了一團,等女警終于安撫住這位憤怒的母親后,回過頭來卻發現美保已經不見了。
她連忙追了出去,可惜美保已經跑沒了影。
美保逃出了治安所,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鄉下的醫院。這時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美保坐在車里很擔心,在心里默默說道:“美保,堅持住啊,一定要堅持住啊!”
但不料路走到一半,出租車司機停下了車,轉頭滿是懷疑地問道:“你有多少錢?”
美保拿出錢包給出租車司機看,司機皺了皺眉頭拿走了她所有的錢:“你的錢只夠坐到這里。”
她被趕下了車,但這時時間已經明顯超過下午五點了,她咬了咬牙開始抄近路翻山向著醫院方向奔跑。山路很難走,偶爾樹枝會劃過她的小臉,偶爾她又會被山石絆倒,一路跌跌撞撞十分狼狽。
終于,她在天色完全黑了時趕到了醫院,那里真正的美保已經痛苦了二十多個小時,只能用著別人聽不到的虛弱聲音呻吟:“奶奶,快回來……我好怕,我不想死……奶奶……”
“美保”撲到了床前,伸手去握那瘦骨嶙峋的手,輕聲道:“對不起,美保,讓你受苦了……”
看到這里,村上伊織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很好的短劇本,符合主流價值觀,親情、信任、努力,而且靈魂交換的創意更是很好,場景也不多,對演員演技沒太大要求,總體成本很低,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太短了,頂多也就拍二十分鐘左右,根本撐不起一季的劇情。
可惜了,她有些遺憾的準備把劇本合上,猛然發現后面還有一個場景……
靈堂?這是最后再狗血一把,讓美保在奶奶靈前哭一哭嗎?
感覺有點多余啊!
雖然確實是個有天賦的編劇苗子,但還是缺乏經驗嗎?
她肚子里嘀咕著,但手忍不住繼續往下翻。
時間線跳到了三十年后,靈堂里的美保已經是個中年美婦了,烏發盤成發髻,身著黑色喪服,而靈堂上擺著的遺照正是美保的媽媽,也就是橋本夫人,表情麻木且痛苦。
美保低頭行禮送走了來吊唁的客人,轉頭望向遺像,面無表情,畫外音在響起,“父親因食物中毒去世二十多年后,母親也過世了,走前十年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嘗盡人情冷暖,走得和奶奶一樣痛苦,真是太讓人……”
她怔怔望了一會兒遺像,慢慢轉回了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靈堂,嘴角慢慢有了絲絲笑意,拿出了手絹系成了個球,放在手里輕輕拋著,嘴里低聲哼唱起了古老的童謠:“一個兩個三個,用布包起來,十七八歲的姐姐,手上拿著花和香,姐姐要去……”
一瞬間,村上伊織這個九十年代的男女平權精英都忍不住背上汗毛直立了!
這什么意思,身體還了還是沒還?該不能奶奶在最后關頭背叛了吧?不想死?要報復兒子兒媳?
說好的溫情和信任呢?結局反轉了嗎?有些難以讓人接受啊,這么好的孩子莫名其妙就被害了,還是被自己相信的人?
好人沒好報,好難受!
不過,這劇本,確實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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