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真是猖狂!
這是千原凜人揚長而去后,大橋瑛士唯一的感受,真想不到職場上還有這種人——他已經表示出了極大善意,沒想到只是因為一點小事,對方說翻臉就翻臉了。
上下級關系是擺設嗎?
混蛋!蠢貨!無法無天!
他臉上紅了一陣又白了,接著慢慢變成了鐵青色,眼中的怒火如果實質化,瞬間就能燒掉半間辦公室,猛然瞪了秘書一眼,厲聲道:“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酒井理事進來!”
秘書渾身一抖,馬上鞠躬道:“是!”
她知道這次BOSS氣得不輕,眼看到遷怒到自己,趕緊出去請人。
她這次也是真的開了眼了,《日經報》歷史快有九十年了,講求的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真是從沒見過千原凜人這種猛人。
人在職場,誰不是左臉被上司打了,馬上笑著奉上右臉?到了您這里,就是心情一不好,反手就開始打上司的臉了?
這種人是怎么干到專務還沒被上司折騰死的?
她出了門,看到不遠處沙發上酒井理事正望著千原凜人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連忙上前道:“酒井理事,久等了,大橋臺長請您進去。”
酒井柊貴都快七十了,慢慢起身,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慢悠悠往辦公室走去,而等他進了門,大橋瑛士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一臉笑容道:“歡迎,酒井前輩,原本該我去拜訪您的,沒想到您竟然親自過來了。”
這老頭是關東聯合的獨立董事之一,酒井家持有的2.7電視臺股份由他掌控,話語權雖然不大但影響力卻不小——這人年老又被分流到了下級企業,本身不值得重視,但酒井家在報業集團的幾家核心企業中持有一定股份,有了這層因素在,影響力自然就大了。
大橋瑛士不敢怠慢這老家伙,好好請他坐下,又客氣了一番,這笑問道:“上次說的年底的分紅表決提議,您考慮好了嗎?”
酒井柊貴看了他一眼,“本店有要求,我自然會配合,但……”他頓了頓,語重深長道,“電視臺也是集團重要的支店,大橋君也要好好做,平衡好總店支店的關系,不要讓大家失望。”
大橋瑛士臉上青氣一閃而過,懷疑這老家伙在覺得他當不好這臺長,但面上不露,微笑道:“我明白,酒井前輩。”
接著他話音一轉,又問道:“那能不能拜托您與奧野家、玉置家溝通一下?您知道的,奧野、玉置兩家不太贊同支持第一銀行,雖然在集團內部服從了總社長的命令,但到了電視臺這邊,我有些擔心他們又看不清形勢……有幾位理事是他們的人,要是投了提議的反對票,就有些令人為難了。”
《日經報》那邊也不是鐵板一塊,派系斗爭同樣時有發生,投射到電視臺就是電視臺內的報社派也不怎么齊心,大方針上還湊合,但具體到細務操作上,就必須防一下他們背后搞點小動作——大橋瑛士是總社長的人,要是能在電視臺理事會上拉拉他的后腿,讓他丟點丑,肯定有不少人想看看笑話。
這方面的事,就得大橋瑛士自己操心了,總不能事事都求著BOSS出面。
酒井柊貴緩緩點頭:“他們啊,我盡量試試吧,過幾天我家里有個茶會,那邊有幾位可能會過來,你要有時間的話,也可以來參加……”
大橋瑛士耐心聽著酒井柊貴說話,但腦海中千原凜人揚長而去的畫面卻不時閃過,總讓他有些心緒不寧,心煩意亂——該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點教訓,讓他知道知道這世界運行的規則!
他剛才的怒火是強壓下去的,這會兒又有點翻上來了,盤算怎么給千原凜人點苦頭吃,但想想《奧姬》這部劇牽連之廣,又覺得現在下手后遺癥太大。
他漸漸有些心不在焉起來,考慮著什么時間段合適,該怎么讓千原凜人后悔今天說過的一切。
“你罵了臺長?”村上伊織訝然問道,而千原凜人無奈點頭。
他根本不想惹大橋瑛士,但也沒招,對方第一刀就是砍到了工作組薪水上,班都不讓加了,那還怎么保證劇集質量?
努力了一年了,最后前功盡棄實在舍不得啊,一周一集放送后又不能重拍,很難重來!
左右難兩全,自己補了錢,做了檢討,好歹把這事糊弄過去了,沒想到都快抹平了,放送學院看到換了臺長,竟然又請托到新臺長那里去了。
也許該繼續委曲求全,畢竟人在屋檐下,低低頭似乎也沒什么,但頭好低,低完了,自己說過的話就全成了放屁,以后很難再看著別人的眼睛說一聲“可以相信我”。
信用這東西,敗壞掉了就再也建不起來了!
而且,到時坐在臺下,看著放送學院那幫人臉上得意的笑容,眼中的蔑視,該是何等的奇恥大辱?之前支持過自己的人,又該怎么面對他們?
天意弄人,無法再忍,實在可惜!
這事歸根結底,還是權勢不夠,局面一變,自己竟然想求點自由都求不到了!
有了這教訓,以后得好好想想怎么解決了……
他在那里沉吟反省,而村上伊織無奈的看了他一會兒,真想用九陰白骨爪在他頭上插出五個眼兒,接著找出了一堆文件翻了一會兒,嘆道:“一年零兩個月。”
千原凜人奇怪道:“什么一年零兩個月?”
村上伊織把一份文件遞給他:“你升任專務時和臺里重簽的合約,臺里有你下一部作品的獨占投資權,在臺里主動放棄前,你不能將下一部作品交給任何機構或個人,時效是兩年,現在才過了不到十一個月,離該條款失效還有一年零兩個月。”
千原凜人記起來了,電視臺和他簽合約的目的當然是要保護電視臺的權益,順便也是怕他跑了,自然有些限制條款,其余的還有賠付違約金、買斷他持有的那一部分版權等一系列條款,當時他并沒怎么在意——他的合約放在電視節目制作圈里算是好的了,總不能一點違約成本都沒有,那樣就該志賀步等人夜里失眠了。
這和上次不一樣了……
上次從東京放送TEB走人時,是份臨時合約,還有幾天就到期了,里面也沒多少約束,只要求了他在一年內不能寫《世界奇妙物語》一個類型的劇本,但現在就沒這種好事了,就算跑去了別的電視臺,只要那邊的法務部不蠢,一時也不敢給他預算。
在曰本,版權從來是個大問題,必須要干干凈凈才行。
他在那里翻合約副本,順便還翻看了一下村上伊織的,情況和他差不多,不過她的約束是從業方面,要是她單方面從關東聯合電視臺離職,在九個月內不得加入其他電視臺——從她離職日算起,同樣有違約金、持有版權強制買斷等條款。
村上伊織皺眉翻看了一會兒,無奈問道:“怎么辦,千原?”
“你這是打算要走,而且還是跟著我一起走?”千原凜人知道答案,但還是想問問,和情侶之間日常問“你愛不愛我”性質差不多——都是廢話,但還是得問,確定一下求個心安。
“當然,你跑了留下我受折磨可不行。”村上伊織白了他一眼,對事情被他弄成了這樣倒沒多少怨氣,千原凜人的性格她了解,知道他不喜歡被人強迫著干什么,對尊嚴誠信也格外看重,只是認真思考道:“要找個好點的律師事務所,幫著看看這些條款能不能繞過去。”
現在已經把臺長得罪成這樣,不跑也不行了,但跑一是違約有成本,二則是往哪里跑——后一條好說,除了東京放送TEB外,別的都能談談條件,就是第一條不太好辦,而且解決不了第一條也談不到第二條。
她已經準備這輩子都和千原凜人共進退了,只是在思考怎么擦千原凜人這個大屁股,畢竟制作人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替主創人員擦屁股,讓這幫神經質可以安心干活,就是千原凜人每次都拉這么大一坨實在是……
而千原凜人想了想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著村上伊織感覺心里很暖,這搭檔一沒生氣二沒抱怨,真是沒看錯人啊!
他把合約副本一丟,笑道:“不用想這些了,咱們沒必要違約。”
“他不可能開除你的。”村上伊織斜了他一眼,“別想美事。”
那等于放千原凜人自由了,電視臺還得賠上一筆錢,傻子也不可能那么做,哪怕千原凜人把大橋瑛士氣到腦溢血了都不可能。
千原凜人也知道,直接笑道:“所以就是冷藏我唄,有什么關系,他覺得我無足輕重,個人心情、意愿不需要考慮,可以隨意替我決定,那我倒想看看沒了我,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個管理生產的敢無視八級工?真是沒吃過苦頭,而且他想不出大橋瑛士還能怎么修理他。
不準他拍《奧姬》了?那可以讓科學文教省等政府部門、大學教授以及民俗家找臺里鬧,在報紙上罵,反正已經撕破臉了,管不了臺里的面子了。
或者扣薪水?那得有好理由才行,不然是臺里違約,甚至就是找到了好理由,那點小錢錢,愛扣就扣吧,半年的錢也就夠買寧子的那臺留聲機——別說他本身就有錢,沒錢也能吃軟飯,女朋友是超級土財主。
或者撤職?都進冰箱了,撤不撤的吧!
那除了這些,還能有什么?
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千原凜人真無所謂,也不看好村上伊織找律師能繞過條款——電視臺法務部也不是吃閑飯的,哪有那么多空子可鉆,所以,就去坐冷板凳好了。
剛好還沒坐過呢,體驗一下敗敗火,順便看大橋瑛士被四大吊起來打!
村上伊織想了一會兒,覺得好像也是,大橋瑛士也就公開處罰千原凜人一下,把他掛起來示眾,別的好像真沒什么好辦法了,總不能派人殺了千原凜人或是S.M他,便只是惋惜道:“可惜浪費的時間,還有咱們培養出來的團隊……對了,吉崎、津村他們怎么辦,要不要我去和他們說一聲?”
千原凜人也覺得可惜,一支培養出默契的團隊很難得,足足花了一年多時間才讓一切有條不絮,不用多分神去管理,這下十有八九要被拆掉了,但也沒辦法。
至于吉崎、津村、西島、白木等核心組成員,自己不介意去坐陣子冷板凳,他們就不好說了。
他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用了,這事是我連累了他們,要是他們愿意繼續跟著我,那沒什么好說的,將來有我一口就有他們一口,但要是他們有別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大家好合好散。”
村上伊織沒意見,點頭道:“那就這樣吧,剛好休息一下,反正明年估計也沒有多少錢可以用,零敲碎打拍些小節目也沒意思,。”
千原凜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等過了這段時間,咱們接著拍劇,拍更好的電視劇。”
村上伊織看著千原凜人的臉,很是無語,只想求他以后少惹點事,抿了抿嘴道:“那現在呢?去喝一杯?我知道有家酒吧旁邊有神社,順便也去一趟,消消晦氣。”
千原凜人一笑:“等會兒,先幫我把三田和白木叫來。”
他說著就掏出了紙筆,開始列題綱。
學院賞他不參加,在和放送學院吵了幾句后銀行壞帳的大新聞出來了,當時這事都算是完了,沒想到對方還在不依不饒,那沒得說,接著罵——放送學院給他找事,那他也得給放送學院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