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言觀色是歡場女性必點的天賦,通常還都得點滿。后藤眉等人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現在要談非常重要的事了,很識趣的沒再繼續說笑打圓場,直接展現出了一派柔順之意,斂袖低眉就退出了室內。
說真的,月桃亭的女子相比于大多數曰本男人的老婆來說,反而更像大和撫子。
山島由貴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對他來說這些女人只是玩物,真遇到大事了,在她們身上花一個眼神都是一種浪費。
他面色陰沉的望了千原凜人一會兒,很務實地問道:“你想要什么?”
現在追問千原凜人怎么弄到手的毫無意義,也不需要確認真偽,這些事后都可以慢慢查慢慢核實,而且隱瞞或是欺詐同樣沒必要,那只會讓對方笑掉大牙。
眼前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和自己年齡相當的男人,持有什么立場和目的,他到底想用這么重要的東西來交換什么。
千原凜人微笑著給他滿了滿酒,緩和了一下氣氛才說道:“第一銀行持有的全部關東聯合股權,以及你所持有的全部關東聯合股份。”
山島由貴其實也是關東聯合的一個小股東,但只持有不到4的份額。
他的這些股份是零零散散收集起來的,關東聯合有許多獨立的小股東,很多名字都沒人知道,也從沒有參加過股東大會,甚至連股紅都不領,是真真正正的幽靈股東。
千原凜人自然也打過這些小股東的主意,但翻查了關東聯合的內部檔案都一無所獲,多次重組讓檔案殘缺嚴重,還有些疑似是被人抽走了,于是他干脆派了安田慎太郎私下追索,花了好久才慢慢弄明白這些股份是怎么流出去的。
這些股份最初是掌握在極道幫派手中的,現在曰本極道是不太行了,曰本政府連續出臺針對性的法案,公安委員會、警察廳、警視廳以及各縣警察本部更是開啟了瘋狗模式,咬住就不松嘴了,勢力衰退嚴重,但在六七八十年代,曰本極道幫派勢力還是相當大的,有時警察都要求到他們頭上。
那時這些極道幫派充當各大財團甚至政府的馬前卒,毆打學生領袖、沖擊罷工人群、暗殺罷工領袖、強購土地工廠、強拆居民町區、搗毀不配合的商店和公園,真的人人聞之而色變,勢力如日中天,影響到了社會的方方面面,還特別有錢。
而在關東聯合的前身東京經濟電視臺成立并發展階段,極道幫派自然也有攪合進來,就像是征收保護費一般,有幾個極道大佬拿到了一定的股份——秘密的,私下里的交易,算是關東聯合的黑歷史。
然后,隨著曰本極道勢力的急速衰弱,這些股份或是隨著某位隱退的極道大佬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或是多次繼承不知所蹤,或是仍在某些極道幫派手中,漸漸的就沒人再關心了,反正這些人現在正當著縮頭烏龜,絕對不會跑來參加什么股東大會——這些股份是被多次稀釋過的,還分散得非常廣,就算交易轉手了也不需要公告,更不會在關東聯合因此有了什么話語權。
千原凜人有心收攏這部分股份以增強自己的力量,等弄明白了就想搞到手,但發現自己晚了一步,這些股份大多在近幾年都經過了頻繁轉手,落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手中,最后出動了商業偵探巨金收買才算大概搞清了,這些股份好像被山島貴由通過種種手段弄走藏起來了,應該是他當初為入主關東聯合做的一手隱秘準備。
現在對于山島貴由來說,這一丁點兒關東聯合的股份對他完全就是廢物了,4根本頂不了屁用,但對千原凜人來說就是寶貝,他還是想要。
而且,他一個人要對付日經報業集團、第一銀行以及志賀步,雙拳難敵四手,不對,是六手,所以他還想讓山島由貴幫幫忙,幫他解決了第一銀行。
所以說,與其說他是來和山島由貴做交易尋求合作的,不如說他是來“綁架”山島貴由當盟友的。
當然,強迫威脅山島貴由這種人是愚蠢的,他給出了一個山島貴由難以拒絕也無法拒絕的條件,現在就看他的選擇了。
希望他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蠢蛋!
而山島由貴腦筋急轉,心中也在權衡利弊,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道:“我所持有的關東聯合股份可以交換給你,這沒什么問題,但拿到第一銀行所持有的部分……那不可能,第一銀行不會放棄關東聯合的股份,我以前就試過了。”
談條件嘛,有來有往,大家互相妥協,尋求共贏,這很正常。
千原凜人懂這個道理,就算拿到主動權了也還是退讓了一步,“拿到第一銀行的行動一致協定書也可以,但這是最低條件了,我需要他們的支持。”
山島由貴冷聲問道:“是不是關東聯合內部的股權斗爭開始了?”
“沒錯,馬上開始了。”
山島由貴懂了,也徹底明白千原凜人的所求了,把手里的揉成一團的紙慢慢又攤開了看。
這是一份法律確認函的影印件,代表著鹿田家族將所持的富士山電波放送及富士山電視臺的所有股份,整體轉讓給了安心投資公司下屬的一家全資子基金——已經必然要執行的協議,只是流程還在拖著,一走完就會對外公告,以維護全體股東的利益。
單看這份協議還沒什么,但要命的是,這還代表著他的下一個目標又被千原凜人截胡了。
為了樂戶門集團未來的互聯網娛樂一體戰略,他需要一家優質的內容提供商,需要一家擁有良好制作能力的大電視臺,更想控制一家民放網做為未來大型傳媒集團的基石,所以他最初就想入股關東聯合,結果莫名其妙失敗了,只能重新又選了剛剛上市的富士山電視臺。
當然,就算富士山電視臺上市了,為了稀釋鹿田家的股權放出了大量的融資額,但想借此進入富士山電視臺理事會并拿到控制權,仍然是個很有難度的活兒。
他現在正在二級市場上偷偷吸納富士山電視臺以及它母公司富士山電波放送的股份——是必須不動聲色慢慢吸納的,不然這兩家公司一定會發現狼來了,立刻啟動“毒丸計劃”、“金色降落傘計劃”、“白衣護衛計劃”、“白衣騎士計劃”等等手段來堅決抵抗入侵者。
曰本證券市場也是成熟的大市場了,不能把富士山一系的公司當傻子看,他們就算有樣學樣也能應對一定程度的惡意收購。
那樣就算他最終可以獲得勝利,不提需要付出原本幾倍乃至數十倍的代價,甚至都有可能得到一個殘破的富士山民放網,根本不劃算。
因此,他需要先在證券市場上暗中拿到一定的籌碼,還不能在這一階段全集中在他手中,不然超過5就要公告了,還是會引起富士山一系的警惕和防備,更有可能引來大量投機機構,借著股價劇烈上漲時期猛力薅他的羊毛,令他成本大增。
他目前正通過數家銀行及其附屬的證券公司吸籌,等數目達到要求了,才會在某天開盤前進行快速的場外大額交易,以一個穩定的價格全集中到他手中,而在此之前,則去搞定鹿田家族,拿到他們手中被稀釋過的富士山系股權——這方面也不能太早和鹿田家族接觸,不然風聲透露出去了,富士山系的公司同樣會警惕起來,搞出各種幺蛾子。
這兩步必須近乎同步完成才可以一擊致勝,目前進行得很順利,保密工作從沒出問題,也快到接觸鹿田家族的時候了,但千防萬防,沒防到千原凜人突然跳了出來,竟然把這兩步中的一步搶先捏到了手里。
這誰能想得到,這事本來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的,他這真是在狗拿耗子了!
但要放棄鹿田家所持有的這一部分股權,那就算能在富士山電視臺理事會內獲得一席之地,也根本無法占得全面優勢了,得不到足夠的話語權,那不成了幫富士山電視臺融資渡過難關了嗎?
山島由貴看著這張影印件越看臉色越陰沉,對被千原凜人強行“綁架”了心中萬分惱火——要是他有老婆的話,哪怕千原凜人把他老婆綁架了他都不會這么生氣。
對他這種人來說,老婆死了就換新的,又不麻煩,反而正好,但被破壞了計劃,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可回不來,錯過的時機更是無法挽回。
他知道自己必須答應,必須同意被“綁架”,但他天性好勝,感覺自己失算了,自己輸了,心里很不爽,本身性格也沒有千原凜人內斂,直接把那張影印件往千原凜人的方向一堆,冷笑道:“拿到它,鹿田家族要價不低吧?你就沒想過我會不同意?要是我不同意合作,千原桑你可就是本年度第一大蠢貨,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堆沒用的廢物回來……”
《放送法》除了規范了曰本的收視市場競爭以及保護相關從業人員的權益外,其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輿論壟斷。
其中規定了,如果某法人或是某個機構在某家電臺、電視臺持股超過15的話,不管在另一家電臺、電視臺持股多少都沒有表決權,都不能出任理事等重要職務,更不能參與任何與經營相關的業務,甚至連屁都不能放,放了屁都有嫌疑在給出某種帶有傾向性的暗示性,這違法。
總之,必須兩家選一家,想兩家通吃想都別想。
那千原凜人作為關東聯合的第二大股東,就算他拿到了富士山系100的股權,曰本政府及社會人士也不會允許他同時可以干涉兩家民放網絡的經營,除非他愿意主動退出關東聯合,放棄在關東聯合的一切權益。
這是一條紅線,和包二奶可不一樣,別說國民教師了,就是國民爸爸都不行,任何人觸之必死,連首相都不例外——你控制這么多輿論渠道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復蘇****?
曰本社會在這方面是很敏感的,看到誰碰了這條紅線,必然會群起攻之,不搞死不算完,沒誰抗得住。
那么從這個角度來說,如果西島由貴不接盤,鹿田家的股份對千原凜人都不能說是無用的廢物了,根本就是個禍害。
千原凜人也清楚這一點,《放送法》可是他的床頭讀物——知法才能犯法嘛,他沒事就翻翻看看有什么空子可以鉆,但法學界人士都很擅長摳字眼,他基本沒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無所謂地笑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話,那我在十年內幾乎就沒有完全控制關東聯合的希望了,那我就承認失敗,這沒什么,我可以重頭再來。”
西島由貴冷哼一聲,剛想再譏諷幾句出出氣,然后再把話圓回來,開始聊聊正經事,但猛然反應過來,“要是我不同意,你就要……”
千原凜人很坦誠地笑道:“沒錯,如果出現最差的情況,比如西島桑不同意合作,關東聯合也要把我再放去坐冷板凳空耗時間,我就會放棄關東聯合的所有權益,轉頭去收購富士山電視臺的股份,嘗試去控制它。西島桑現在手頭應該持有大量富士山系的流動股吧?那些對你也沒用了,對你來說也是無用的廢物,那……如果你不愿意達成我提議的合作,可以把那些流動股轉讓給我嗎?我會給出合理范圍內最高的價格,免得占用你大量的流動資金,咱們兩敗俱傷。”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很真誠,語調更是輕柔,顯得風度極好,而西島由貴臉上陰沉著沒什么變化,但心中怒火更盛了——千原凜人只給了兩條路。
一條就是跟他去打倒日經報業集團、第一銀行這個小聯盟,幫他控制關東聯合,然后大家分享勝利果實,兩家電視臺大家一人一家;
另一條則是千原凜人被逼無奈出走富士山電視臺,但他還是有機會得到一家電視臺的控制權,自己這邊則必定一無所獲,最多可以選擇忍受著大量流動資金被長期占用,給他添些惡心。
可以,真的很可以,千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