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馮霽雯較平時更早半個時辰起了身收拾。
今日要入宮,還跟紫云約定了去咸安宮官學,從頭到腳要準備的地方很多。
秦嫫早早備用了一應衣物首飾等,馮霽雯洗漱更衣,用了早飯后,便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梳妝鏡前,任由秦嫫和小仙在自己的腦袋上為所欲為。
一個看似簡單的小把子頭梳成后,秦嫫沒去碰那些金玉之物,而是挑了那一對兒水藍色的簪花,左右各簪上一支——便是馮霽雯之前贈給紫云的水晶紗制成的簪花。
只是紫云那對兒是粉色,她這對兒是水藍色。
耳垂上是一對白玉水滴形的小巧耳墜。
“這會不會太素氣了些啊?”小仙在一旁輕聲說道:“畢竟是宮宴呢。”
“素氣不要緊,出風頭才使不得。更何況,小姐這從頭到腳雖瞧著簡單,但每一樣兒都不是次品。”秦嫫說著,將一個從單獨的首飾盒中取出來的翡翠細鐲套到了馮霽雯白凈的手腕上。
這是老太太留下來的陪嫁。
“我覺得也足夠了,不必那么花哨。”馮霽雯瞧著鏡中的倒影說道。
反正今日進宮就是個陪襯。
她倒還覺得這大紅坎肩兒太晃眼了
星際棄子逆襲記。
可秦嫫卻說不能從頭到腳都那么素凈,旗服是月白色,配個紅坎肩兒也淺淡得宜。
馮婆子當初一意孤行死諫之下堅持做下來的這件坎肩兒,在被擱置了倆月之后,終于在秦嫫的手里有了用武之地。
馮霽雯微微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
大家開心就好。
經秦嫫的安排,今日入宮由小醒和小仙陪著馮霽雯。小茶則被留在了府里。
自己的閨女自己清楚,那暴躁的性格擱在平時可以護著姑娘不讓姑娘吃虧,但擱在皇宮那種地方,只怕還會反過來給姑娘惹麻煩。
小醒性格最是穩重,三年前便曾陪著馮霽雯進過一回宮,算是過來人了。而小仙這幾日在靜云庵,也是經過了玉嬤嬤一番調/教的。有她們二人在。秦嫫已放足了成的心。
“娘,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送著自家姑娘上了馬車后,折身回了棠院的小茶有些喪氣。
“我什么都不會。只會給姑娘添麻煩。”她耷拉著腦袋,蔫頭蔫腦的。
秦嫫安慰道:“傻丫頭,誰說你什么都不會了,你如今至少還會懂得反思了啊。”
“真的嗎?”小茶驚喜地問。
“當然了。為娘還能騙你不成。”
秦嫫答罷轉過了頭去,悄悄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自己生產時全程是清醒的。她有時真懷疑這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可能隨她爹吧?
秦嫫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上了路的馬車里,小醒和小仙正在同馮霽雯說著另外一件事情。
“姑娘太草率了,焉能就這么答應了小少爺的提議。”小醒自昨晚得知了馮舒志的來由之后,又聽小茶和小仙說了些有關小野子的事情。便一直想找機會跟馮霽雯談一談,此際坐在馬車中才忍不住道:“萬一日后那孩子在府中惹了什么禍,只怕姑娘也不好向老太爺交待。”
那樣的孩子。怎么能隨隨便便地招進府里呢。
“是啊小姐……”小仙也低聲地道:“昨日您不是沒瞧見那孩子滿嘴謊話的樣子。”
“你們有此般思慮自然是周到。”馮霽雯聽罷二人的勸告,只笑了笑道:“可我也有自己的思量——”
她想過了。馮舒志那樣的性格,她若當場拒絕的話,斷會再次引起他的仇視不說,定還會適得其反,引得他天天往外頭跑,變著法兒的去幫那孩子。
如此才是最影響他的。
二來,再壞不過也只是個孩子罷了,連小茶自己都能對付的毛孩子,并沒有什么可畏懼的。
當然,她最在意的還是對馮舒志的影響。
直接否定掉一個讓壞孩子改過自新的可能,和肯給予信任,讓他重新做人,這兩者哪一種會有利于馮舒志的成長,似乎并不需要過多地去考量。
所以說到底她并沒有太多的善心,一切都是為了馮舒志考慮罷了
過境小兵。
“萬一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府里繼續作惡呢?”小醒皺著眉問道。
“我打算讓他跟在舒志后面做個小廝,陪他讀書習武。”
所以呢?
小醒不解地看著她。
“所以他就是真的手癢又要偷東西,也只能偷舒志的。”馮霽雯話罷笑了一下:“舒志是個窮鬼。”
小醒愣了一下,小仙卻問道:“再窮也有幾樣兒值錢的吧,真被偷了,咱們還是要吃虧啊姑娘。”
馮霽雯面上的笑意淡了淡,道:“吃不了虧。真要丟上幾樣兒東西,卻可叫舒志死了心,看清了這世上有些人永遠沒辦法改好,不可相交的話,也算是個難得的教訓。”
而且他們堂堂一個馮府,對方一個市井小徒,又對他的底細一清二楚,就是真偷了東西也難跑得掉。
小仙這才隱隱明白過來。
小醒也多看了馮霽雯幾眼。
原來這不是妥協,而是試探。
而不管試探的結果如何,對小少爺而言,都是好的。
馬車一路駛進了西直門前。
馮霽雯自馬車中下來,竟見有著奉恩輔國公府鑲紅旗旗標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那里,紫云的貼身丫鬟的阿歡就守在馬車旁,瞧見了下車的馮霽雯,笑著遙遙沖著馮霽雯行了一禮,轉頭便對馬車里說了一句話。
馬車簾一下子被撩開,紫云不及阿歡去扶,便直接跳了下來。
身形卻一個不穩,險些跌倒,幸好被另一名丫鬟阿屏及時扶住,令正朝此處走近的馮霽雯看的險些冒了冷汗。
“怎么下個馬車也著急忙慌的?”
紫云小跑了兩步來到她跟前,嘻嘻笑著道:“這不是一時忘了自己穿著的是花盆底兒嗎……沒站穩,往常我都是這樣跳的。”
馮霽雯聽了這話不禁有些無力。
合著這位格格前幾日的規矩都白學了?
“進了宮可不能如此魯莽了。”她見后面有了幾頂轎子馬車過來,壓低了聲音正色道。
“我省得。”紫云一臉不以為然地應下來,扯起她一只胳膊說道:“咱們快些進去吧,再晚些應當已經開考了。”
從西直門進去,不遠處便是咸安宮官學,前來旁觀的家眷不在少數,單瞧兩側停著的車轎便看得出了。
二人并肩往西直門的方向行去,剛走了幾步,卻聽得身后馬蹄聲匆匆,一道疾呼緊跟著傳來——
“讓讓,都給爺讓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