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082 什么是姐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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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迪斯并沒有在蒙自己的兒子,他今日來英廉府,確實是為了同馮英廉商談此事。

他是個出了名兒的直腸子,做事勝在有效率,是屬于甭管成不成,先把話撩出來免得錯失了機會的這一種人。

自家兒子遲遲不開竅,他這個做父親的總不好也一直袖手旁觀,關鍵時刻該爭取還是得爭取一把的。

不管別人怎么瞧,反正月牙兒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之前脾氣擰巴了點兒,做事沖動了些,但從來都不是個壞心眼兒的人。且兩家是世交,對待朝局上的態度更是一致,屬于同一路的人。

早年他同阿瑪便暗下喟嘆過,倘若沒有多年前萬歲爺亂點鴛鴦譜這么一茬兒的話,這倆孩子的事情必定是鐵板釘釘,跑不掉的。

尤其是這半年里,這孩子忽然轉好了性子,較往前懂事了許多,便更得他喜愛了。

他是個大老粗,壓根兒不會去在意外頭那些孩子們之間的風言風語。

孩子是好是壞,他自己有眼睛,不瞎,會看。

若此事能成自是最好,若不能成,好歹也沒什么遺憾了。

最好是能成。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跟戲折子里寫的似得,多美呀。

阿迪斯美滋滋地想著。

馮英廉卻因飯后急著去內務府,故而并未將此事于第一時間內告知馮霽雯。

他壓根兒沒料到韶九那孩子會忽然退了親,此事的話……他自個兒還得再斟酌斟酌,再考慮著要如何跟孫女兒開口講。

哎,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可是馮霽雯到底還是早早地知道了此事。

卻是從馮舒志的口中——

自打馮霽雯將小野子的事情跟慶叔招呼好之后,今日一早。小野子便被接進馮府來了。

進府之后忙著在慶叔那兒登記造冊,領衣物用品,熟悉住處,初步學習了一些簡單的規矩等,折騰了一整上午。

午后得了些許空閑,竟是同馮舒志一道兒跑來棠院,當面跟馮霽雯‘道謝’來了。

彼時馮霽雯正坐在窗前望著院中的雪景。一籌莫展。

馮舒志帶著小野子來到了正堂中。馮舒志在椅上坐下,換了一身深藍色白邊兒簇新棉袍的小野子就立在他身側,頭發整齊地辮在腦后。原本總有些臟兮兮的臉此際也擦洗的十分干凈,露出一張膚色偏黑的臉,和略帶些硬氣的五官輪廓來。

只是此刻他站在那里攥著衣袖,很有些惴惴不安。

再沒了那日的狡猾和擰巴。

“我今日特地帶小野子過來跟你道謝reads;被養成的女神。”馮舒志半耷拉著眼皮子說道。

小野子便立即低聲跟上一句:“多謝馮小姐不計前嫌。肯給我這個機會。”

馮霽雯看了二人一眼,問道:“你們倆。會堆雪人兒嗎?”

什么?

小野子一下子懵了,馮舒志也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她。

“有沒有堆過雪人兒?”馮霽雯重復問道。

“堆、堆過的。”小野子有些發愣地點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問這個,但張口便是這個問題,想必是同他留在馮府有著直接干連吧?

“那你們給我堆一個出來。”

小野子“啊”了一聲。繼而忙不迭點頭稱好。

“為什么要讓我們堆雪人?”馮舒志滿臉嚴肅地提出了質疑。

“因為我不會啊。”馮霽雯答的一臉理所當然。

這就是她方才一籌莫展的原因所在。

她不會,丫鬟們也不會,秦嫫作為府中的元老級人物。竟然也不擅長,令人失望。

馮舒志:“……”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們過來是道謝來了。可不是給她堆什么雪人兒來了……

欸,他的手中怎么多了一把鏟子?

兩個男孩子合力之下,緊挨著馮霽雯臥房窗前位置的空地上,很快就多了一座栩栩如生的雪人。

“跟你差不多高矮。”馮霽雯揉了揉馮舒志腦袋上的瓜皮小帽。

馮舒志撇了撇嘴,見她又伸手過來,忙就下意識地將頭別到一側。

下一刻卻察覺到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處,輕輕拂了幾下。

他扭過頭去,正見馮霽雯笑著說道:“全是雪,別等化了濕了衣裳——”

馮舒志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眼中有些不自在。

“快進屋兒吃杯熱茶暖一暖手。”她走在了前頭徑直說道。

馮舒志和嘿嘿笑著的小野子回了正堂,小醒一人塞了一杯熱茶過去,小野子很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悄悄看向馮舒志,得了他肯定的眼神之后,才敢小心地喝了,卻一絲響動也不敢發出。

同往前的模樣可謂是判若兩人。

他很珍惜這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看似心思全在堆雪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的馮霽雯,實則一直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他的舉動。

得見此狀,不由輕輕彎了彎嘴角。

有些小細節,是裝也裝不出來的。

一個真正愿意改好的孩子,還是很值得得到寬容的。

“姑娘,少爺。”

阿團被守在外面的小茶帶了進來,行罷了禮便向馮舒志說道:“姨娘說想見一見小野子,教一教他規矩reads;妖之貴公子。”

到底是自個兒的兒子,蕪姨娘縱是再小白花,卻還是會關心兒子身邊多了個什么樣的小廝的。

貼身小廝不比尋常下人,很容易影響到主子。

小野子眼中閃過一抹不安。

“姨娘不會如何為難你的,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便是了。”馮舒志寬慰道。

他這位親生母親的性格不能再軟糯了,頂多是交待小野子一些他的生活習慣和平日里需要多加注意的地方。

別人說什么她就信什么。

反正是全天下最好糊弄的人就是了。

小野子心領神會,安心地隨阿團去了。

馮霽雯:“……”

真是個了解母親的好兒子啊。

“我前幾日聽祖父說你練字。練的是誰的字?”小野子走后,馮舒志開口向馮霽雯問道,竟像是主動搭話兒一樣。

馮霽雯隨口道:“鮮于樞的。”

馮舒志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馮霽雯轉頭看向他。

馮舒志頓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道:“沒聽過……”

馮霽雯也不笑話他,只問道:“那你學的是誰的?”

“王羲之的正楷。”

他對書法的認知范圍,尚且只局限于入門階段。

在學的也不過是最基本的楷書。

“王羲之啊。”馮霽雯點點頭。又問道:“學的怎么樣了?”

她的口氣很隨意。馮舒志不自覺地便如實說道:“筆法尚可,可丁先生總說我筆意不足。”

“你這個年紀談筆意還早了些,且安心將筆法練好便是了。”

馮舒志抽了抽嘴角。

說的她好像很懂似得。

“你懂筆意是什么嗎?”

馮霽雯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同我說一說,筆意是什么?”

“當然是筆下的意境了。”馮舒志一副‘你果然不懂’的不屑表情。

真是奇怪,今日一早上課的時候,丁先生竟然跟他說。她的草書寫的極流暢,讓他自愧不如。還說十分敬佩她一個弱女子竟能駕馭得了如此磅礴大氣的筆意。

丁先生什么時候也變得喜歡奉承人了?

一點實際依據也沒有。

“我送你一樣東西。”馮霽雯起了身,扯起他一只胳膊來。

馮舒志本想掙扎,但鬼使神差地沒有掙扎,任由她扯著自己來到了一側的書房中。

她自書架之上取了一本裝訂一新的書帖。

正是王羲之的《黃庭經》reads;末世劍火。

“你初學書法。首要的便是字形與結構,除了臨摹之外沒有更好的捷徑了,你照著這書帖練上半個時辰。一月之后,必然大有長步。”她遞到馮舒志面前來。

馮舒志隨手接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馮霽雯還要再說什么,卻忽然見他抬起了頭來,見丫鬟們沒有跟進來,便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當真要嫁給韶九表哥嗎?”

馮霽雯滿臉驚惑之色。

“舒志……你瘋了嗎?”

怎么突然問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

“你難道還不知道?”馮舒志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今日章佳大伯父過來,不就是同祖父商議此事來了嗎。”

“你沒發燒吧?”馮霽雯一臉怪異地看著他。

韶九有親事在身,怎么會忽然同她議親呢?

這完全不合邏輯啊。

“我親耳聽到的,絕不會錯。章佳伯父還說,韶九表哥同袁家小姐的親事,已經退掉了。”

“……”馮霽雯擰著眉頭:“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這孩子竟然還學會撒謊騙人了?

倘若事情是真的,怎么可能會當著他一個屁大點兒孩子的面兒說出來?

“我偷聽到的。”馮舒志依舊滿臉嚴肅,口氣中一絲心虛也無。

馮霽雯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從親耳聽到換成偷聽到,雖然只是幾個字的區分,但可信度卻一瞬間得到了質的提升。

該不會是真的吧?

馮霽雯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崩塌了。

“你愿意嫁給韶九表哥嗎?”馮舒志再次問道。

馮霽雯啼笑皆非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拿他當作弟弟來看待的,如何能嫁給他?”

這種感覺真是太令人窒息了。

馮舒志嘴角一抽。

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拿韶九表哥當作弟弟來看待?她以為自己很懂事嗎。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里。”他就近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做出一副要與馮霽雯長談的架勢來。

馮霽雯正被這突如其來的亂點鴛鴦譜給驚的三觀盡毀,乍然瞧見他這幅神情,不由越發覺得哭笑不得。

這孩子今日是抽了什么風?

竟然這么關心起她的事情來了。

“依照你的性格,若是嫁去了阿桂府,日子定會過的很艱難。”馮舒志一本正經地道:“韶九表哥雖然人品周正,但他心智尚未開化,這一點從他為你同福康安動架一事上便能看得出來——倘若日后你們真成了親,他縱有心護著你,也只會因為不得其法而亂上加亂reads;唯我網王。這樣的人,與你根本不合適。”

馮霽雯一臉復雜地看著他。

“這些話你都是打哪兒聽來的?”

這像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馮舒志滿眼嫌棄地說道:“你當我同你一樣做事說話不過腦子的嗎?”

他無意間聽到了阿迪斯和英廉的談話之后,想了許多,后又猶豫了許久,才決定要來跟她說這番話。

畢竟她沒什么腦子,他怕她會因一時沖動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嫁人于女子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沖動慣了,必須有個人提醒一二才可以。

很顯然,他就是這個有必要來提醒她的人。

馮霽雯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忍不住試探地問道:“那依你看,我適宜嫁給什么樣的人?”

“這個我暫時沒有想到。”馮舒志的口氣依然十分正經。

沒想到?

馮霽雯卻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笑什么?”馮舒志皺眉。

這可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舒志啊……你該不會是姐控吧?”馮霽雯滿眼懷疑地看著他。

這小家伙的反應,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姐控?”馮舒志眉頭皺的更深了些,不解地問道:“那是什么東西?”

沒聽過。

“就是不舍得讓我嫁給別人,覺得所有的人都配不上我,對你未來的姐夫很排斥的那一種心態。你有嗎?”

馮舒志瞪大了眼睛:“……”

什么東西!

不舍得她嫁給別人?

小家伙整張臉都紅透了。

“我可沒有!”他瞪大了眼睛辯解道:“……我只是認為依照你的性子,很難找到合適的婆家而已!”

這怎么就成了所有的人都配不上她了?

天哪,她未免也太自大了!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孩子!

她為什么還要拿那種不相信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真的不是那種叫什么姐控的人好嗎?

小家伙羞恥的簡直要哭了……

一定是他提醒的方式不對!

ps:明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