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117出嫁(上)
117出嫁(上)
年輕時曾有著滿清第一美人的美譽。
嫁給位高權重的傅恒之后,育有四子兩女,夫妻感情和睦,為京中夫婦楷模,一品誥命夫人頭銜在身,確實是個極有福德之人。
若請得她來梳發,無疑是一樁極有面子的事情。
而馮英廉找到的全福夫人,還真就是這位
馮霽雯得知后,很有幾分詫異。
一來她跟福康安那些掰扯不清的過往還未來得及被人淡忘,作為母親的傅恒夫人想來并不愿意同她有什么交集;二來她甚至只在袁枚夫人的生辰宴見過這位傅恒夫人一面,連一句話都未曾說過,根本稱不上認識。
于是,她就懷疑自家祖父是否為了給她長面子,而在暗下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傅恒夫人勉強點了頭答應為她梳發。
馮英廉聽完孫女含蓄的詢問之后,一陣傷懷。
他沒想到在孩子眼中,自己竟會是這種祖父。
雖然話說回來,類似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干過……
但這回,還真不是他主動找的傅恒府。
“早朝時聽春和公提起的此事,乃是他主動詢問的我梳發之人可定好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與孫女詳細地解釋道:“說是傅恒夫人昨日與袁夫人還有王夫人小聚之時,談起了此事,王夫人同袁夫人都有意替你梳發,只是這二位夫人膝下無子……怕壞了你日后的福氣,這才推舉了”
馮霽雯愕然問道:“袁夫人與王夫人?”
袁夫人指的應當是袁枚先生的夫人,這倒沒什么好吃驚的,到底祖父與袁先生為知交。袁夫人肯給個面子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王夫人,又是哪位?
她便向馮英廉問了一句。
“內閣學士王杰王大人的內眷。”
馮霽雯陡然想起那日在袁夫人的生辰宴上,那位在她動手打了章佳吉毓一巴掌后,出言為她解圍的夫人。
這位后來同她說了幾句話的夫人姓方,正是王杰之妻。
她沒想到當日不過幾句交談,這位夫人竟有為她梳發之意。
甚至還和袁夫人一起,說服了
馮霽雯心下感恩。將這位夫人牢牢記下。
不管怎么說。梳發人一事,總算是落定下來了。
接下來的兩日,馮霽雯依舊足不出戶。在秦嫫和祖父的安排之下,準備著出嫁事宜,反復練習著成親當日的諸多繁瑣規矩章程。
偶爾偷得片刻閑暇,也不怎么去練字兒了。而是便抱著凈雪在院子里曬曬太陽,蕩一蕩秋千。享受著在英廉府中最后的安逸時光。
出嫁前一天。
紫云至早上過來,待到太陽落山才回去,陪了馮霽雯一整日。
大半時間是坐在內間的炕床上說笑著,逗貓兒玩。沒談什么正事,只是最后紫云臨走前卻忽然握了馮霽雯的手,對她道:“縱然嫁了人。日后也一定不能少了來往,好不好?”
馮霽雯握著她的手笑答道:“那是自然——我沒什么朋友。日后就指著你一個來跟我說話解悶兒呢。”
如今在外人眼中,她這一嫁算是下半生都毀了,對她避之還不及,如紫云這般真心實意不介意她夫家好壞的閨蜜,要往哪里找去?
投緣這種事情,本就極難得。
“那可說定了。”紫云再三握了她的手,又得了馮霽雯一陣點頭,復才帶著丫鬟離開了英廉府。
晚飯馮霽雯是與祖父和舒志一同用的。
飯桌上,馮英廉興致大發地喝了幾杯酒。
為防明日誤事,并未真的吃醉,卻也有了幾分迷糊。
微醺后的馮英廉看起來倒不如前些日子來的那么高興樂呵了,反倒略有些傷感起來,還提了些馮霽雯幼時之事。
雖說孫女的親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沒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可真到了這一日,總歸還是舍不得的。
馮霽雯心底不由也有些酸澀。
可她這種酸澀還未來得及經過過多發酵,便見倚在圈椅中的老爺子眼皮打起了架,口中的話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近來忙里忙外累著了,眼下吃了點兒酒,難免犯困……
馮舒志復雜地看了祖父一眼。
馮霽雯則對下人吩咐道:“扶老太爺回去擦擦臉歇著吧,夜里記得留意著些,身邊別少了端茶遞水的。”
下人應下,扶著困的不行的馮英廉離了飯廳,留下兩姐弟坐在原處面面相覷。
馮霽雯本做好了出嫁前夕會被老爺子嘮叨一晚上,傳授各種人生道理的準備,卻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好好的人說醉就醉。
馮霽雯嘆了口氣。
時辰尚早,她正思忖著要不要回棠院找點時間做打發打發時間,卻聽一側的馮舒志忽然問道:“長姐,你的腰傷痊愈了嗎?”
馮霽雯聞言笑著答道:“已然無礙了,不必擔心。”
偶爾還有點疼,但已不影響正常走路睡覺。
馮舒志聞言放心了些,口氣卻有幾分愧疚,他低了低頭說道:“那日去馬場,我不該跟著永蕃他們跑那么遠的。”
馮霽雯出事后,他之所以哭,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因為自責。
她那么冒失的一個人,他怎么能不在一旁看著呢——這讓責任心爆表的馮小弟十分后悔。
馮霽雯倒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想法。
這些時日小家伙不知在忙什么,成日都不怎么能見得著人影兒,而她備嫁的同時還要小心養傷,故也未去特意找過他,是以關于當日馬場受傷之事,還是頭一回在姐弟二人之間被提及。
見他不勝自責的模樣。馮霽雯笑著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傻孩子。當日之事又非是你能提前預知到的,怎么輪也輪不到你來自責啊。”
馮舒志抿抿嘴,心里略略好受了一些。
結果又聽馮霽雯補充道:“且不說你不在了,縱是你在,也幫不上什么忙的,沒準兒還會被傷到。”
她這本是慶幸的話。結果落到馮舒志的耳中。就只聽進去了前半句。
縱是他在,也幫不上什么忙的……
有她這么安慰人的嗎?
但別說,這話雖然不好聽。可確實是句實話……
縱然當時他在,那種情況下,他又能幫得上什么忙呢?
他的騎射不過只學了個皮毛而已。
近來在馮霽雯各種巧妙的‘打擊’之下,對自尊心三字已有了全新理解的馮小弟。就這么莫名其妙的釋懷了……
馮舒志不復之前的敏感自卑,且學會了從壞事上吸取教訓。
“我日后會努力練好騎射。再不會讓你在馬場上受傷了。”他的口氣聽起來就像是保證。
馮霽雯聞言欣慰地點頭。
雖然,她并不覺得他練好騎射與自己日后會不會在馬場上受傷,這兩者之間究竟有著什么具體的聯系……
但孩子有這個心,總歸是好的。
“你如今尚且有多重?”
馮霽雯聽得這句轉折性十足的問話。一時間有些發懵。
說話就說話,為什么要聊她的體重?
這小子很不會聊天啊。
這樣跟女孩子聊天,人生路會越走越窄的。
她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來。正欲教化一二,卻又聽馮舒志自問自答道:“應也沒有太重了吧?比練武場里最重的沙袋應當差不多少……”
馮霽雯:“……”
練武場里最重的沙袋……
且不提那沙袋少說也有一百三四十斤。單說這種對比,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小子對女孩子的體重究竟有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啊!
馮霽雯目含怒氣地看著他。
馮舒志心虛地低了低頭。
張口卻是:“我、我這幾日雖是日日都在苦練力氣,最重的沙袋勉勉強強也能背得起來了,可是……總也走不了兩步的。明天我怕是背不動你……到時候,別人會說什么閑話么?”
馮霽雯佯怒的表情還掛在臉上,聞言卻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聲。
合著這小子這些時日見不著人影兒,是在背地里苦練力氣去了?!
可是一百多斤的沙袋他竟也能背的起來了,真的假的?
這話問出來有點質疑孩子說謊的意思,她忍住了。
“我何時說過要你背我了?”
“你只我一個弟弟,我不背誰背?”馮舒志反問她,那副明明覺得自己背不動,卻又堅持要捍衛自己作為弟弟尊嚴的表情,害得馮霽雯笑意難止。
“你才九歲。”她笑著道。
“誰說的?我已經十歲了。”他皺著眉,一張臉上寫滿了認真。
馮霽雯“哈”了一聲,恍然點頭。
對,年都過罷了,是該長了一歲才對。
可九歲同十歲,有太大區別嗎?
“我雖沒有你說的那個沙袋重,但定是比你重的,背我上花轎這回事兒不必勉強,你且將我送出府門外,心意就算到了。”末了又十分厚顏地補上一句:“也不枉我對你疼愛一場了。”
馮舒志不置可否地皺了皺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端起茶盞同笑瞇瞇的馮霽雯一般靜靜吃著茶。
廳外夜色漸濃。
翌日,馮霽雯照例被秦嫫喊醒。
只是同往日不一樣的是,她張開眼睛時窗外是一片漆黑之色,屋內尚且靠著燈火照明。
馮霽雯一時還反應不大過來,朦朧間掃過床前,只見除了秦嫫之外,小醒小仙小茶三個丫鬟亦都立在床頭,三人此時皆在注視著自己。
這陣勢讓她一下子便清醒了過來。
今日正月十八,是她成親的日子。
雖然有點困,但賴床太過不應該,到底是個大日子,馮霽雯沒有任何猶豫,就盤腿坐起了身來,問道:“什么時辰了?”
“回姑娘,待會兒就到寅時了。”秦嫫笑著說道:“姑娘趕緊洗漱更衣吧,再有小半個時辰,傅恒夫人就該過來了。”
還未到寅時。
這準備來的可真比她想象中還要早。
馮霽雯在心底嘆了口氣,卻也配合地由丫鬟扶著下了床去了耳房洗漱。
從耳房出來時,房中已赫然多了一位著旗裝的婦人,正由秦嫫招待著吃茶。
馮霽雯認出了這便是之前在袁夫人的生辰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
這位夫人竟然提早過來了。
馮霽雯不敢怠慢,上前矮身施了一禮,與傅恒夫人問好。
傅恒夫人打量了她一眼。
上回袁夫人的生辰宴上馮霽雯見過她,她卻未注意過馮霽雯——但事后聽說過馮霽雯動手打了章佳家的大小姐一事。
當時只覺得,這小姑娘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性情不佳,舉止魯莽。
之前又那樣糾纏過她的三兒子瑤林。
幾乎是理所應當的,便對馮霽雯存了一份不喜。
這次袁夫人與王夫人提出讓她來做馮霽雯的梳發人,她起初無疑是打從心眼兒里拒絕的——可兩個夫人一個稱贊馮霽雯十分得袁枚先生欣賞,說是性格極佳;另一個說其識大體,非是尋常閨秀可比……簡直沒將人給夸到天上去。
她與袁夫人是近年來才有些來往的,可與王夫人方氏卻是相交多年,頗為投緣。然而繞是如此,她亦未有當場答應下來。
她回到府中之后,當晚將此事順便說給了傅恒聽。
不料傅恒聽了之后,竟是十分贊同。
又說什么“小姑娘之前為了瑤林惹了滿身不好的評論,眼下既要出嫁,全當是送個人情吧’這樣的話。
傅恒夫人并不贊同。
馮霽雯之前那樣的作為,不是他們傅恒府逼的,甚至還給他們傅恒府帶來了不少麻煩呢。
做什么要送這么個人情?
傅恒未多解釋,她也不好再問。
可既然好友和夫君都開了這個口,加上梳個頭也不算什么大事,麻煩不了多少,她稍作思忖,便就答應了下來。
她是個要不做便不做,但要做,便不會刻意怠慢的人。
故而為防臨時生變,早早地便趕過來了。
而眼下她望著面前與她行禮的小姑娘,卻是真的有了幾分意外。
小姑娘剛洗漱后,身上還穿著白色的中衣,一頭漆黑的頭發披在腦后,氣質恬靜卻不柔弱,雖只是個行禮的簡單動作,卻是真令人深感“識大體,非是尋常閨秀可比”——正如王夫人方氏所言一致。
規矩與禮數這種東西,若是不懂無疑會讓人顯得粗魯無知。
若懂了些,但做的不好,則會令人覺得做作虛偽,僅僅只能稱得上應付。
可若真正做的好,卻等同是披了件華麗的衣裳,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馮霽雯便給了她這樣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傅恒夫人含笑微微點頭。
先不談品行,這規矩做的確是少有的好。
嗯……還有這連香膏都未來得及抹的小臉兒上,瑩潤如玉的,皮膚也是少有的好。
瞧著就惹人喜歡。
平日里極重視保養的傅恒夫人忍不住夸贊了一句:“這張小臉兒瞧著又嫩又滑的,就跟剝了殼兒的雞蛋似的。”
馮霽雯愕然抬頭。
這位夫人的畫風怎么說變就變?(未完待續。)
ps:最近天氣轉暖,早晚溫差大,大家注意些別感冒了,別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