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142 什么眼神兒

古言142什么眼神兒

142什么眼神兒

(補4月20斷更,四千字章)

她那支和額娘這支,似乎是一樣的。

擱在平時他興許不覺得有什么,但今日在淑春園里聽說自家額娘曾出言為馮霽雯解圍,待她似十分親近,此際的感受便全然不同了。

這件事情已橫在他心頭整整一日了。

見他似在走神,傅恒夫人不由皺了皺眉頭。

一旁的嬤嬤見狀笑著出言提醒道:“三爺,夫人問您話呢!”

福康安這才道:“花會散后,被八爺和十一爺拉著留在淑春園里射柳,后又下棋吃茶的,這才回來的晚了。”

“是么?”傅恒夫人看著兒子,問道:“只在淑春園里陪八爺和十一爺了?其他的人,一概未見嗎?”

福康安聞言立即證實了自己內心的猜測。

額娘讓自己過來,又屏退了丫鬟們,果然是有話要跟他說的。

可他還是唯有支吾道:“園子里人來人往,大半日下來,兒子也記不大清都見過誰了……不知額娘此問,是為何意?”

傅恒夫人見狀輕哼了一聲,口氣不悅地嗔道:“明知故問。”

福康安便低了低頭。

“你這孩子,真是越發沒有辦法了。”傅恒夫人滿面苦口婆心地看著兒子說道:“瑤林,額娘同你說過多少次了,金家的那個二姑娘,是不宜接近招惹的,你怎么總是不肯聽呢?今日我聽福英說罷了,你在淑春園里,可是又同她私下單獨見面了?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你讓我和你阿瑪的臉面往哪兒擱?”

事情被戳破。福康安也不再做無謂的辯解,心情卻也霎時間變得極差,他望著端坐在椅上,蛾眉輕蹙的婦人,一時也不禁隆起了眉心,問道:“額娘,您為何總是對金二小姐抱有偏見?”

他在金二小姐身上連一絲毛病也挑不出來。這么才貌雙全的好姑娘。額娘怎就不喜歡呢?

三番五次地告誡他,要離金二小姐遠一些。

可真心喜歡,又如何能遠得了。

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了解她。而每一次的了解,都會讓他越發為她著迷。

這種感覺,就像是中毒了一樣,明知過于深陷必然會對自己造成影響。卻又忍不住繼續沉迷著。

“偏見?額娘對她一個接觸不多的小姑娘能有何偏見可言”傅恒夫人險些被兒子給氣笑了,但自己生的兒子。再糊涂也要耐著性子教導勸說:“且不論額娘喜不喜歡她,單說她今年可是要入宮選秀的人,你眼下同她私下相見,倘若傳了出去。不光是咱們傅恒府臉上無光,縱是他們金家,必然也是要有麻煩上身的。瑤林。莫不是你連這點輕重都分不清了嗎?”

“額娘,我……”

一提到選秀二字。福康安便覺得心煩意亂,他語結了片刻之后,方才道:“她也是因為家中緣故,才被迫入宮選秀的,并非是出自本意。”

并非出自本意?

只怕不見得吧?

傅恒夫人心中有些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已將那小姑娘的招數看的分明——這哪里是不愿意進宮選秀,這分明是怕選不上個好結果,好再回頭找她兒子接茬兒呢。

這招哄哄她兒子就算了,想要騙她,還嫩著呢。

“額娘活了大半輩子,什么人不曾見過?”傅恒夫人一雙眼睛透著股沉淀下來的明亮,對兒子說道:“許多人和事,不一定是你所看到和所想象到的樣子。這世上表里如一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你如此輕易地去信任別人的一言一行,可有想過對方或是別有所圖呢?”

她到底沒有講得太過直白。

但福康安還是聽得懂的。

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就替金溶月辯解道:“金二小姐性格雖然冷傲了些,但不過是性格使然,額娘對她了解無多,怎就能斷定她為表里不一呢?”

忽然想到今日淑春園之事,他便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在額娘眼中什么才叫做表里如一?莫不是要像馮霽雯那樣才能入得了額娘的眼?沒錯兒,她確實是少見的表里如一……”

從內到外都那么地蠻不講理,招人厭煩。

可不是真真正正地表里如一嗎?

“你這孩子!”傅恒夫人聞言臉色即刻便沉了下來,呵斥道:“額娘不過是告誡你兩句罷了,你倒好,跟額娘在這兒擺起臉色不說,竟還出言踩低旁人——這是咱們富察家的男兒為人處事該有的樣子嗎!”

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學來的壞毛病!

福康安被她訓的面紅耳赤。

他方才的話……似乎確實有些過分了。

不該拿那種口氣來同母親頂撞。

可他的話,有錯嗎?

福康安不認為自己的話有不對之處,只是反省了一番自己的態度問題,片刻后,心情得以平復,便立即向傅恒夫人認了錯兒。

“方才是兒子說話魯莽,惹得額娘不悅了。”他幾分真幾分假地說道:“兒子知錯,請額娘責罰。”

他雖一碰到有關金溶月的事情便有些‘保護’的心態冒出來,但傅恒府里尊敬長輩的家教,他還是不敢違背的。

不管原因為何,他方才頂撞額娘的行為,確實不妥。

“額娘如何看她,這不重要。”傅恒夫人面色有幾分嚴肅的意味,看著兒子說道:“重要的是不管她是否自愿,她進宮選秀已是必然。在此情形之下,你不該同她再有任何來往。縱然你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該為咱們傅恒府想一想。你阿瑪近來忙著朝事,你在家中就莫要再給他添亂了。”

既然好好講講不通,那就只有直接這么來了。

她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福康安唯有應下來。

只是表面應下,內心如何作想卻是不得而知了。

“這件事情便到此為止。額娘不希望再同你說起第二次。你累了一整日,眼下時辰也不早了,便早早回去歇著吧。”

福康安卻沒急著告辭離去,而是向她問道:“我見阿瑪近來似有些疲憊,不知是否還是為了征緬一事煩心?”

他家額娘不是只懂養花管家的普通后宅婦人,甚至朝堂上的一些事情,知道的比他還要清楚。

“征緬之舉已定。沒什么好煩心的了。”說到此處。傅恒夫人輕嘆了一口氣。

起草的折子,便是為了議戰在做準備。

“當真?”福康安眼睛亮起,立即道:“我去求阿瑪帶我一同前往云南!”

“胡鬧!”

見他竟真的轉身要走。傅恒夫人立即沉聲阻止道:“此番征緬明面上必然要借著緬甸挑釁,為保而戰,然暗下皇上卻已籌謀許久,其中兇險可想而知——你當還是同上次征戰小金川一樣嗎?如今你一面在官學中學東西。一面還在尚虞備用處掛了職,正該是在京中站穩腳跟兒的時候。這時還去沙場上逞什么能?”

福康安被她一席話堵得說不出話來,卻仍然不肯死心。

“可是……”

他也只來得及吐出“可是”這兩個字。

“你若當真不肯聽額娘的話,額娘明日便找媒婆上門來給你議親,你信是不信?”傅恒夫人使出了殺手锏來。

這招兒果真屢試不爽。福康安立即服了軟兒。

不去就不去,拿這個來嚇唬他算什么本領?

額娘有時真是橫豎看都不像個長輩該有的樣子,凈會拿這些旁門左道的法子來治他……

福康安悻悻然地離開了上房。

傅恒夫人卻在同嬤嬤感慨道:“往前覺得四個兒子里數他最精明。可眼下瞧,這看人的眼神兒。還不如小他整整五歲的誠齋來的好呢!”她那小兒子福長安雖才十一歲,卻也懂得辨善惡了。

“丟了西瓜揀芝麻,還以為自個兒行了大運,這看上的……都是什么人吶。”想到那個‘才貌雙全’的金二小姐,她就覺得腦仁兒發疼。

“三爺到底歷練的還少。”嬤嬤在一旁笑著勸道:“誰年輕時能沒個糊涂的時候,和幾個無傷大雅的短處呢?況且甭管怎么說,咱們三爺在如今這些八旗子弟中,可不還是最拔尖兒的么?”

“你少抬他了。若不是祖上蒙蔭,光是他這幅脾性,早便將前程斷送不知多少回了……”傅恒夫人嘴上這么說,卻還是忍不住笑道:“不過也就數你最會說好話哄我開心了。”

年紀同她不相上下的嬤嬤聞言只是笑著。

“可說到瑤林的親事,也確是一樁令人頭疼的事情……”提到這里,傅恒夫人不由又有些想嘆氣:“老大老二都是尚的公主,按理來說瑤林也該是……可如今佳芙的歸宿也落在了宮里,也就這下半年的事兒了。瑤林如今也已是議親的年紀,縱是天恩再如何浩蕩,也沒有這么緊挨著的道理。”

可偏偏如今宮里的適齡公主還有個和靜沒招駙馬……

皇上遲遲沒個準話,摸不透是怎么個意思。

于是瑤林這親事,訂也不是,不訂也不是。

“早知道如今是這么個情形,當初我就該贊同傅恒順水推舟,早早促成跟英廉府的親事才對……”她長嘆了一聲,滿面遺憾:“真個兒是造化弄人啊。”

“夫人快別說這話了。”嬤嬤在一旁笑道:“馮小姐再稱您的意,如今卻也已經是和太太了,您喜歡歸喜歡,卻要換個喜歡法兒了。”

“哎,我也就是在你跟前說一說罷了,真要擱外頭,那豈不白白招人笑話么?”

“奴婢知道夫人是明白人兒。”

翌日,馮霽雯去了一趟靜云庵。

今日天色不大好,自清早起便霧蒙蒙的,等了大半個中午,也沒能瞧見太陽的影子。

馮霽雯又是給太妃揉肩捶腿,又是說好話的,磨了她一個來時辰。

她在跟太妃磨一本明朝年間的珍稀棋譜。

這本棋譜她偶然間在太妃房中見過,十分難得,可據她所知,太妃從不下棋。

“算你這一上午伺候我的辛勞費。”斜倚在榻上的太妃取出一錠銀子來推到馮霽雯面前,淡淡地道:“銀子收好,棋譜免談。”

馮霽雯錯愕地望著面前的銀錠子。

這是什么意思?

拿銀子來侮辱她嗎?

雖然一錠銀子不少,擱在平時足以打發得了她了,但她也不是會為了這點兒錢財而改變原則的人。

她今個兒可是抱著目的前來的。

可令人無法接受的是……聽太妃這‘拿錢消災’的口氣,似乎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棋譜給她?

為什么一開始不說?

非得讓她在這兒辛辛苦苦又捶又捏的折騰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說不給!

這不是換著法兒的來消遣她么?

太妃,沒想到您竟然是這樣的太妃!

真是令人失望。

原本盤腿坐在榻上伺候況太妃的馮霽雯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太妃的身上,死死抱住她的腰身央求道:“好東西就該物盡其用,左右您又不下棋,就把它給我吧……”

“你不是同樣不下棋?”

“我……我拿它有用處。”

“我也有用處。”

“您有什么用處?”馮霽雯自她腰間抬起頭問。

正得太妃一臉正經地道:“放在床頭,辟邪。”

馮霽雯:“……”

在如此具有說服力的答案面前,試問她還能說些什么?

“那您借我抄一抄如何?”她退一步商量道。

這回太妃倒顯得極大方,“若你自問有這個耐心的話,便去抄吧。”

里面的東西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要的,不過就是這本舊書,這幾十頁黃紙罷了。

馮霽雯喜的一個盤腿坐了起來,沖著況太妃一陣千恩萬謝。

可當她真的從玉嬤嬤的手中將棋譜接過,翻開來看的那一刻,手指卻顫了一顫。

繁瑣的注釋且不提了,單說那一頁頁密密麻麻,黑白子錯綜復雜的布局,就足夠出乎她的意料了。

這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照著畫上去,幾十頁,得畫多久?

可說出去的話,跪著也要履行。

用罷午飯,馮霽雯耗了一整下午的功夫來抄這本棋譜,抄的她是從眼睛到手臂再到腰,無一處不酸痛不已。

畫這玩意兒,耗是不光是時間和體力,更須得時刻集中注意力,否則一個子兒畫錯,便要重畫。

她還堪堪只抄了一半不到。

傍晚時分,外間淅瀝瀝的雨水轉大,幾聲春雷打下來,竟成了瓢潑大雨。

春日里鮮少能見著這樣的大雨。

回城就成了件麻煩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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