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374 一諾

紫云紅著眼睛卻忍不住失笑。

她看著面前的伊江阿,淚中帶笑地道:“謝謝你能來送我。”

就在方才,與他見上一面,好好地說兩句話,都還只是她的奢想而已,眼下當真見著了他,不管如何,已是難得了。

“你先前救我之事,我是從月牙兒那里得知的,卻也一直沒能好好地與你道一句謝。”她將這些日子壓在心底的話,再無猶豫地如數倒出:“我也知你暗下幫過我許多,你為我做這些……我很感激。”

只是兩個人嘴上不饒人的慣了,有些話反倒難以開口。

如今想來,當真是……太孩子意氣了。

伊江阿聞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些都不值一提……”他道。

都是他心甘情愿。

紫云卻又講道:“若日后還有機會相見,我必會盡力報答與你。若是……再無相見之日,我亦會牢記于心。”

“豈會無相見之日!”伊江阿看著她,道:“不僅是相見,日后我還要娶你過門呢!”

紫云聞言大為‘驚駭’地看著他。

……這人怎么忽然冒出了這等……混賬話來?

“你胡說什么?”

紫云一張臉通紅,瞪著他。

“你不是說反正遲早都要嫁人的么?當初你答應嫁于齊林也是嫁,嫁我也不比嫁進于家差哪兒去啊!”伊江阿話雖欠揍,卻貴在不知臉皮為何物,竟還能滿面正經地道:“再者道,我可比那姓于的待你真心百倍千倍,既是如此,何不嫁我?”

他之前太傻氣了,畏畏縮縮的不敢表明心意,終還是被和珅一句話點醒,這才有了后來的決心——

既是喜歡,便用最簡單的法來做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了,等什么天時地利人和呢!

等來等去,反倒錯失了許多!

“你……”

紫云一張臉羞得猶如晚霞一般,有心想要罵他一句孟浪,可不知為何,卻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反倒像是原本苦澀失落的心底像是被塞了顆蜜糖似得,讓她緊張之余又覺得心中甘甜一片,一時竟是連雙手該往何處放都不知道了。

見她如此反應,伊江阿心下已近明了,知道這回當真是自己賭對了,她心中亦并非沒有自己,語氣便越發篤定飛揚起來,朗聲說道:“我明日便隨和兄往云南去,到時等我立了功,拋開永貴府也有了自己的身份,便立即往廣州迎娶你!”

“你要去云南?”紫云強忍著害羞,擔憂地問:“你難不成要去打仗嗎?”

“那是自然!我伊江阿不管怎說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如今邊境烽煙四起,我豈會坐視不理,一味只顧藏在這京中貪圖富貴之理!”

聽他答得大義凜然,紫云卻無法盡信。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最是清楚不過,讓他逛個戲樓斗個蛐蛐,打探打探京中瑣碎八卦之事興許還算拿手,可是打仗……沙場之上刀劍無眼,那可是要流血受傷的!

雖他眼下斗志勃勃,意氣風發,可分明是自幼錦衣玉食之人,哪里能吃得了這份兒苦?

“戰場之上不比尋常,你又不在征兵之列,斷無如此冒險的必要。”紫云忍不住勸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我絕不愿見你如此以身試險。”

他方才分明是說‘到時等他立了功,拋開永貴府也有了自己的身份,便立即往廣州迎娶她’——

“什么叫以身試險啊,我這是要報效朝廷!男子漢大丈夫,誰不想頂天立地的活著?上陣殺敵,建立功勛,威震四方,那是何等威風啊!”伊江阿說得坦蕩,似其中半分兒女私情也無。

“什么建立功勛,威震四方……”紫云覺得這些純粹是他臆想而成,顯是遙不可及的,只微微皺了眉道:“這些哪里比得過安安穩穩來得好?”

說到底還是不愿意他去云南。

“你這就是女子之見了吧?”伊江阿瞥她一眼,卻是恐她再多言,轉開了話題問道:“之前我送你的那塊兒平安玉,你可還留著?”

說來慚愧,那塊玉還是當初在什剎海畔,他送給紫云同于齊林訂親的‘賀禮’。

“我一直留著——”紫云脫口而出間,已是自袖中將玉取了出來給他看。

“原來你一直貼身收著呢!”

“豈會……”紫云百般不自在,辯解道:“只是昨日在收拾行李之時,偶然之間瞧見了,便順手收著了。”

“嘿嘿……我都懂。”伊江阿擠眉弄眼地道:“既如此,這塊玉便是作為你我之間的定情信物了——我今日來得匆忙,什么都不曾備下,如此你看可妥當?”

定情信物?

紫云低頭望著手中之物,忽覺得頃刻之間,仿佛一切都改變了。

她未回答伊江阿的話,等同是默認了。

伊江阿便翻身上了馬。

紫云望著他,再次道:“報效朝廷固然是好事,可邊疆那么多士兵將軍,也未必就缺你一個啊……”

“行了行了,別勸了。”伊江阿坐在馬上,笑著道:“你就安安心心地回廣州等著小爺打完仗,八抬大轎迎你過門——等不著我,可不許嫁人!”

此處人多,他言語間卻如此不顧忌,紫云羞赧之下,見他已調轉馬頭,只急急地道了一句:“萬事小心,安危為先!”

“只管放心!小爺還得留著這條命娶媳婦兒呢!”

他已驅馬離去,未有回頭,聲音卻響亮清晰。

紫云握著手中之玉,揣著不安與期待,目送了他一路。

馮霽雯回到和宅之時,已近晌午。

倒非是路上耽擱了,而是送罷了紫云,又順道兒去了一趟靜云庵看望況太妃,只是不巧的是,太妃竟是進宮去了,又因不知幾時能夠回來,她便也未再空等著。

此時回到家中,卻被丫鬟告知和珅去了英廉府,中午不回來用飯了。

馮霽雯只當他是臨行在即,要與祖父辭別,故而也未有放在心上。

“請丁先生來客廳一趟。”她向丫鬟吩咐道。

算一算日子,今年的香山楓會也要近了。

她打算備一份厚禮,送給金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