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387 ‘謀命’

“和珅他暗下出此陰招,如此害我……我豈能善罷甘休。”于齊賢眼神陰鷙地道:“他害我日后再抬不起頭來做人,我自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你倒是說說你的法子來——”于敏中語含輕蔑。

“我這便讓人放出消息去,將那日在什剎海之事公諸于眾……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日在什剎海被燒毀的畫舫便是和家太太的,我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和家太太那日上了我于家的船!”于齊賢表情獰惡地怪笑了一聲,道:“不止如此,更要命人放出風聲去,和家太太在船上清白被毀,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我要讓和珅再無顏在世間立足!”

恰巧和珅如今遠赴云南,根本顧及不到京中的情形,而待他回京之際,一切都已成定局,任他有通天的本領,也難堵悠悠之口!

“荒唐!”

于敏中沉聲喝道:“竟想出這等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蠢法子來,我看你定是瘋了!”

“有何不可!”于齊賢忍不住形色激動地道:“是他害我在先!我的下半生已是毀于一旦了啊父親!”

只要能報仇,能出得心中這么惡氣,他什么事情都敢做!

“你成日只知道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對京中形勢根本一竅不通!你可知當日和家太太在什剎海出事,背后原由為何?此事不光有金家摻和,更是嘉貴妃親自出面封鎖的消息——你若無知莽撞,再拿此事胡亂做文章,無疑于在景仁宮頭上動土!”

于敏中眼中盛滿了警告的顏色:“你若是再敢胡作非為的話,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聽得此言,于齊賢咬了咬牙,道:“可依父親之意,難不成此事就這么算了嗎?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你當為父就咽得下去嗎?”于敏中聲音沉如死水,卻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意,“和珅他毀我于家傳承,此仇……我必要他加倍奉還。”

只是,定不可莽撞行事,留下把柄。

當日,于敏中將家中諸事安排妥當之后,便動身去往了金家。

剛從景仁宮回來的金簡考慮著今日嘉貴妃所言,心情正不得舒展之際,聽得于敏中此時上門,想到他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作風,未免有些心煩。

可待他聽罷于敏中今日前來的目的之后,儼然被驚了一跳。

“你要取和珅的性命?!”

談話的書房內并無他人,金簡卻仍是壓低了聲音。

這可不是件小事!

“且不論大人兩次三番因他受到景仁宮的訓飭,又被萬歲爺剝去了尚書之職,可謂重挫,單說他如今一路高升,深得皇上看重,勢頭已是不可小覷啊!”于敏中道:“若再留他下去,假以時日必當是個禍患!”

“你說的倒是容易!可知暗殺朝廷一品大員,是怎樣的罪名?”

“大人放心,我早有妙計。”于敏中將聲音壓低幾許,語氣中滿含著算計的意味:“此事決不可魯莽沖動,須得等候時機才行——此時先不急著動手,待他和珅到了云南之后,再尋人假借緬人之手,取他狗命!屆時縱是朝廷追查下來,卻也決查不到我與大人的頭上來!”

金簡聽罷皺了皺眉。

“你安排的倒是周詳,可你又豈能保證一切皆能按照你的安排進行?倘若中間出了差池,哪怕是一星半點兒,都足以要了你我的性命!”金簡道:“和珅如今是為景仁宮所用,可助十一阿哥一臂之力,與你我并非對立之勢,我又何必自找麻煩!”

末了又看向于敏中,勸道:“我勸你也勿要被私人恩怨所左右,這一切在大勢面前,到底不值一提,眼下太子之位未立,還當以大局為重才是。”

“可若有朝一日他得知了當年之事,又豈會心甘情愿為景仁宮所用……趁早斬草除根,以絕后患,亦是穩固大局之道啊!”于敏中急色道。

他們之前都太小瞧這個和珅了,是做夢也不曾想到一個毫無背景的寒酸子弟在短短時日之下,竟能成此氣候。

“事情已過去了這么多年,還提它作甚……!”見于敏中還欲再言,金簡制止道:“此事休要再提,且你須得知道,除卻其中風險不提,便說眼下景仁宮對這和珅重視非常,已將其視作不可或缺的人才,你若一意孤行,必會惹惱景仁宮,屆時可別怪我不曾提醒過你——”

于敏中聞言暗自攥了攥拳。

“可難道大人當真就忍得下去嗎?”

于敏中看著金簡說道:“大人分明才是扶持十一阿哥走到今日之人,可現如今大人是什么光景?大人受袁守侗一案牽連被奪職,他和珅卻步步高升!依我看,景仁宮看重和珅是真,可又將大人置于了何處?”

此番因什剎海之事,景仁宮沒少以此來重壓過金簡,此事他亦是隱約得知的。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和珅一個外人算得了什么,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貴妃所看重的也僅僅是他的利用價值而已——”金簡不為所動地道:“而金家與景仁宮向來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何須如此斤斤計較?只要能助得十一阿哥成就大業,這眼前一時半刻的局促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有此肚量,確為難得。只是不知大人將景仁宮視作家人來看待,景仁宮又將大人視為何物。”于敏中見此時左右勸不動金簡,已無意再多言,臨離去只又說道:“方才我與大人提及之事,還望大人能仔細考慮一番,若大人何時改變了主意,我何時再前來與大人商量詳具。”

此事他有的是耐心去等。

而正因為了解金簡的脾性,故而他十分肯定,終有一日金簡會同意他今日的提議——

這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于敏中離去之后,金簡坐在原處,眼中神情隱晦不明。

同一刻,金家大公子所在的拘風院中,有著藏青長衫的中年男子與二公子金亦禹一同自內間中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