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幾日瞧見你的馬車經過這里,這兩日便常常盯著這條路,今日總算是見著你了!”女子的語氣有些激動和急切。
馮霽雯聽得不由一愣。
這聲音她是熟識的。
可這不是……汪黎珠嗎?
她怎會以如此模樣,出現在此處?
待適應了眼前的光線,瞧清了對方的容貌之時,確定了這正是汪黎珠無疑,馮霽雯適才微微皺眉問道:“你攔住我的去路,是為何事?”
并未過多地去問及汪黎珠的現狀,以及她出現在此處的原因。
見馮霽雯神情疏冷,汪黎珠不禁想到以往種種,再看端坐在馬車之中的馮霽雯身上的穿戴,雖一眼瞧上去不覺著如何華貴,但從衣料自首飾無不是她最為向往的精致,而再觀自己身上的透著股老氣的舊衣,和極廉價的首飾,一時之間,落差感頓生,卻也只能咬了咬下唇,開口說道:“我有一事想要你幫忙……”
馮霽雯不是太明白單憑之前她對自己的處處刁難與陷害,她究竟是如何張得開這個口的。
汪黎珠已是急急地往下說道:“我想讓你幫我向三姐傳個信兒,告訴她如今我被金家棄在了城外的莊子上,里頭的婆子們待我十分苛刻,成日吃不好也睡不好,還需得跟著她們一起做活兒,今日我還是偷偷跑出來的,若被她們發現了,回頭還不知又要如何……這樣的日子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請三姐想個法子幫一幫我,快些救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說著,眼睛都跟著紅了,可見日子過得確實極艱難。
馮霽雯卻生不出一絲同情與憐憫來。
當初她使手段嫁入金家,便該料到會有今日了。
“我不會幫你傳話。”她看著汪黎珠,面上沒有太多表情:“至于惇嬪,我想她也不會幫你想什么法子,你還是省些力氣吧。”
汪黎蕓將汪家視為陌路,當初汪家出事,她連一句話都不曾講過,更遑論是幫汪黎珠出主意逃離金家了。
“你如何知道三姐不會幫我!”汪黎珠忽然拔高了聲音,道:“我再怎么說,也是她如今在京城唯一的親人,她如今被封了嬪妃,難道連這等小忙都不肯忙我嗎?”
馮霽雯聽得有幾分好笑。
這種理所應當要別人幫忙的口氣,果然還是當初那個汪黎珠,竟是一點兒都沒變。
“你說得這些與我無關,我只知我不會幫你傳話,隨你再去找旁人吧。”馮霽雯收回了視線,示意小仙將馬車簾放下。
小仙剛有動作,卻見汪黎珠上前一步將簾布抓在了手中,一雙通紅的眼睛里閃著復雜的光芒,有不甘、有難堪,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恨。
“我知道往前我有許多不對,得罪過你,也得罪過三姐……可不管怎么說,咱們也是表姊妹,如今我落到這般田地,也知錯了,你就不能幫一幫我嗎?”她放軟了口氣,眼睛里也蓄滿了淚水。
馮霽雯倒沒看出來她究竟是哪里知錯了。
頂多是苦怕了而已。
更遑論,她知錯與否,與自己也沒有半點干系。
她未再去看汪黎珠一眼,只吩咐了紀叔趕車。
“你、你等一等!”汪黎珠見狀急得神情大變,伸手就去抓韁繩,欲將馬車攔住,然卻聽馮霽雯說道:“你若再胡攪蠻纏的話,我這便讓人去金家的莊子里喊人過來。”
“你……”
馮霽雯轉頭便要去吩咐小仙。
汪黎珠臉色一陣青白交加,雖是不愿,卻也只好松開了韁繩。
馬車離去,留下一陣塵土揚起的黃煙。
今日和珅回來的早,馮霽雯回到琉璃閣之后,便見他穿一件石青色滿袍,坐于堂中吃茶。
見她回來,夫妻二人便移步進了內間說話。
二人各自說了些今日之事,馮霽雯順便就將方才在城外遇到汪黎珠的事情也同和珅講了。
和珅聽罷一笑,道:“這種無利可圖的忙,不幫也罷。”
這話乍一聽很有些唯利是圖的意思,可馮霽雯卻格外認同。
分明是之前有過節的人,不落井下石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可若再讓她倒過來幫什么忙,哪怕這個忙只是舉手之勞,她卻是沒有幫的理由的。
氣度這種東西,若是刻意講究得過了頭,未免活得太麻煩。
“利益至上”的夫妻倆,在這方面的觀點出奇地一致。
“金溶月之事,已是查明了。”和珅說起了正事來。
“如今她是個什么情況?”
“不出意外,她應是要入宮為妃了。”
馮霽雯聽罷一驚。
“入宮為妃?”她意外至極地道:“這如何可能?皇上豈會同意?”
倘若皇上不知道她那點子破事還且罷了,可既已心知肚明,又為何會準她入宮?
“皇上自不會同意,但不得不同意。”和珅不疾不徐地說道:“太后鳳體抱恙,前些日子請了齊云觀里的天師道人進宮作法驅邪,那道人云,說是如今后宮之中陰盛陽衰,須得有一位命中屬火,且有著天醫臨命之命格的女子進宮壓制,太后方有痊愈的可能——”
馮霽雯聽到此處,已是大致明白了。
無需去想——“與這位道人所言相符的女子,便是金溶月?”馮霽雯只覺得十分荒唐,繼而道:“齊云觀里的天師我也曾耳聞過,在京中威望頗重,單憑金溶月,怕是沒這個本事收買得了他。”
“確然。此事經我查實,乃是景仁宮在背后操縱。”和珅說道:“可據我所知,嘉貴妃并不愿讓金二小姐進宮——如此想來,此事倒是有趣。”
“景仁宮能將金溶月留到今日,顯然并不尋常。”想到那日在廣濟寺中與金溶月的碰面,馮霽雯猜測道:“許是金溶月手中抓著了什么把柄……”
若不然,再借她十條命,只怕也不夠她作到今日的。
“極有可能。”和珅說道:“而她想必也心知景仁宮與金家皆靠不住,故才鋌而走險賭了一把,欲借進宮之便就此脫離金家與景仁宮的掌控,從而給自己留一條穩妥些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