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

第六十六章 決裂

這日夜里,袁二牛在堂屋里打了地鋪,回味著白日里吃的兩餐飯,正有些輾轉難眠,卻聽得墻角處傳來一道悉悉索索的聲響。

他頓時就是一個激靈。

袁二牛心思也簡單,主家待他寬厚,他就必要盡了萬分的心,不能讓主家的人吃了虧。

故而此時一聽到外面的動靜,人已悄悄爬了起來。

到了門邊,仔細聽了聽。

確認了聲音是自院后傳來,他便小心開了門,手上抄了東西,直接繞去了后面。

果然見著有個黑影,背對著他,剛點著了火折子。

他也顧不得其他,上前就是一腳,將那人踢到在地。

那人一聲慘叫,卻是一道女聲。

袁二牛也沒什么對女人手下留情的心思,抄起手中的長棍,狠狠兩棍下去,只聽著兩聲令人牙酸的咔擦聲,緊接著就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此時那人已是昏厥了過去,袁二牛這才像拎小雞一樣地將人提了起來,一邊往院里走。

此時左鄰右舍已被尖叫聲驚醒。

有人開了窗,揚聲問道:“發生了何事啊?”

元錦安本是在想著造房子的事,也沒什么睡意,院外有動靜時,就已經起身了,此時見著袁二牛將人拖進來,只問明了緣由,也揚起聲道:“家中有人縱火,人已被抓了,我這邊也走不開,勞煩去請一請族長,這事非要他在場不可。”

那人一聽,也知這是大事,便穿戴整齊,匆匆出了門。

此時有不少人家里已點起了油燈,沒一會兒,就有人聚集到了元錦安的家里。

元令辰因著年紀尚小,并不打算出頭,便只和元寶珠一起站在屋里,就著巴掌點大的門縫,觀察著外面的情景。

族長匆匆趕來,便是一些年事已高的族老,也頂著夜色到了他們家的院里。

待人都來齊了,元錦安才對著袁二牛使了個眼色,袁二牛會意,直接抓著呂氏的頭發,將她的頭抬了起來,讓人就著火把的光,看清了縱火犯的面容。

族長立時就擰起了眉:“呂氏?”

他的聲音頓了片刻,顯然也是沒想到,縱火的人竟會是她。

倒是一旁有個面容端肅的族老,忍不住伸手指了呂氏,顫著手道:“往你爹娘院里縱火,這是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罪過啊,你,你怎么敢呢?”

此時聚集而來的族人也是紛紛指責。

“真是鬼迷了心竅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來。”

“錦安叔一家可都是厚道人,叔母她也不是個刻薄的,這呂氏怎能做出這種事呢?”

族長的面色也是十分凝重:“九弟,呂氏縱火可是屬實?”

他雖然知道元錦安一家不可能撒這種慌,但為了公平公正,有些話也必是要問一問的。

元錦安自是嘆氣:“我們是早早歇下了,也多虧了二牛及時發現。”

“二牛?”族長有些奇怪,他看向了一旁唯一一個陌生的漢子。

元錦安也不隱瞞:“二牛是我家新買來的下人。”

這話一出,族人的頓時露出了艷羨的目光,還有人竊竊私語:“錦安叔家竟能使喚得起下人了,果真是發了大財。”

“你也不去看看,他們院里有多少香蕈?再加上給商人送貨的差使,那商人能虧待了他們嗎?”

在族人們眼里,錢洄這樣的大商人家里都是有著金山銀山的,隨便賞賜點什么,就夠他們一步登天了,故而對元錦安家里的富裕,不曾有過一點懷疑。

這邊的議論聲族長也沒去阻止,只問袁二牛:“呂氏縱火是你親眼所見?”

袁二牛點頭,說起了自己所見:“方才我正要睡下,聽到院外有動靜,便出去看了看,果然見著她點起了火折子,還有這個。”

他撿起呂氏身邊放著的干草結,上面還有濃濃的桐油味:“這些干草都是泡了桐油的,一旦被點燃,這院墻里的香蕈可都要毀了。”

袁二牛說話條理分明,即便是族長也挑不出不是來。

他想得還更多些:“我看著九弟家里擺放香蕈的地方是搭了草棚子的,這般泡了桐油的干草結一旦扔進來,那這火勢怕是不會小,一個不慎,里面的人可都要遭了難。”

他說完,又轉向呂氏:“縱火本已是大罪,再加謀害親長一條,這可是要殺頭的罪過。”

門外元易之聽了消息,跌跌撞撞地跑來:“族長,呂氏她是病糊涂了,并非是有意的,還請族長網開一面,饒她一條命。”

他直接對著族長跪下,連連磕起了頭。

族人們正露出些不忍,想為他求個情,卻聽得族長冷哼一聲:“她要的可是你爹娘的命,你這般夫妻情深,可是將你爹娘置于何地?”

元易之聞言,又對著元錦安和陳氏跪下:“爹,娘,你們就饒她一回吧,她并非是有意的。”

陳氏氣結,正要說話,卻見呂氏面目猙獰,仿佛感覺不到腿上的疼:“我沒錯,是他們害死了覃兒,我為她討回公道有什么錯?”

族長沉下臉:“元令覃之死,族中早有了定論,你為了脫罪,往你爹娘身上潑臟水,可是罪加一等。”

“就是他們害死了覃兒,是我親眼所見……”

這時族人們都驚疑起來:“這不能吧,元令覃是被猛獸所傷,那傷口猙獰,我也是親眼見過,怎會有錯?”

“是啊,這說不通啊……”

族長自然也是不信:“元令覃是你爹娘嫡親的孫女,他們沒理由害她,即便是他們要害她,她手上那個傷口又如何解釋?”

呂氏沒辦法解釋元令覃手上的傷口,只一口咬定,元令覃是他們害死。

族長搖搖頭:“呂氏冥頑不靈,不知悔改,明日一早,就送官,按律法判決吧。”

元易之臉色大變,他是知道如今的縣官是個什么德性。

那就是個見錢眼開的,呂氏一旦見了官,是萬萬不可能有活路的。

“族長,族長,呂氏她只是一時糊涂,不曾縱火成功啊,我爹娘家中并無任何損失,請族長按族規處置吧。要打要罰,我們都認了,只是請族長饒她一命,我家中還有三個孩子,他們不能沒了娘。”

元易之一邊說著,一邊磕頭,族長搖搖頭:“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呂氏的罪過,不是我說饒恕就能饒恕的。”

元易之見狀,又向著元錦安下跪:“爹,求您饒她一命吧。”

元錦安搖頭,正要拒絕,卻聽陳氏道:“繞她一命,也可以。”

元易之大喜:“多謝娘。”

他正要起來,卻聽得陳氏又拋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從今往后,我們母子情分就此斷絕,你是富貴也好,潦倒也罷,都再與我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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