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芳菲

第一百零七章:妙法

古代言情

陸寒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里,硯兒趕緊去給他燒水燙腳。

今天陸寒幫好些災民正了骨,處理了傷口,自己也累得半死。但他想著自己能替災民們盡一份力,心里倒是痛快了些。

四嫂看陸寒回來了,趕緊給他擺飯。

陸寒看桌上只有一碟子醬菜,兩塊臘肉和一碗白飯,倒也沒說什么。四嫂卻像是怕陸寒訓斥似的低下頭去:“少爺,外頭亂得很,什么東西都買不到,這是家里存下的……”

陸寒溫言道:“四嫂,辛苦你了。”

四嫂見陸寒并沒有責怪她,反而更加過意不去了。當廚娘的不能把主人的飯食照料好,那算什么稱職的廚娘呢。

陸寒剛坐下來用飯,卻聽見有人在外頭嘭嘭嘭地敲著門。

四叔趕緊去問:“請問是哪位?”

進來的卻是陸月思夫婦。

陸寒看見他們夫妻一身襤褸,臉上手上破了好些口子,渾身都是塵土,略帶驚訝地說:“二叔二嬸快請過來坐。”

昨天他就讓四叔去陸月思家打聽了,聽說他們家沒什么大礙啊,怎么現在反而成了這樣?

盡管他再不喜歡這個叔叔,那也是他的血親,該盡的禮數他是一樣不缺。

當下他也不吃飯,先讓四嫂給打了兩盆熱水來請二人洗了頭臉,才再次請他們入座說話。

陸月思夫妻二人坐下之后,竟有些扭捏說不出話來,讓陸寒大感奇怪。

這二叔夫婦倆什么時候也學會矜持了?

他只好主動問:“二叔二嬸這傷……”

他不問還好,一問這倆人就更不自在了。

其實陸月思的屋子在地震最劇烈的時候倒沒怎么遭殃,反而是他們的幾戶鄰居遭了劫。

他們也是貪心,想趁著現在亂糟糟的沒人管,就偷偷溜進人家倒塌的屋子里想翻翻看有什么值錢東西。

結果也是運氣不好,一鉆進去碰上一場小余震,本來如果在結實點的屋子里是不會有問題的,但他們卻正好待在一堆廢墟中間——

于是就很倒霉地被埋在了瓦礫堆中。

要不是他們的兒女看父母這么久沒回來,一起去找他們的話,他們就要死在那堆土石里了。

但更倒霉的事情在后頭……

幾個兒女帶著家里僅有的兩個傭人出門找陸月思和方氏的時候,就剩陸月思的小妾在家看那小兒子,順便燒火做飯。

那小妾從來都不是個善茬,現在看一家人都不在屋里,她就悄悄去了方氏住的主屋想偷點值錢的首飾什么的……

這也是極富陸月思特色的門風吧?

誰知那廚房沒人看著火,不知怎的就燒了起來。等那小妾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救火了。

陸月思和方氏才剛被救出來,卻發現自己的屋子被燒通了頂,只剩下那小妾抱著個小孩子站在院子外頭叫人救火——卻又哪有人來救呢?

陸月思差點氣昏了過去。沒事干去圖謀別人家里的余財,結果自己的全部身家卻陰差陽錯的燒沒了

他們把那小妾打了個半死捆了起來,這下子全家幾口人都傻掉了。該怎么辦啊?

方氏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陸寒。

當陸寒聽他們說屋子失火,全家無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

平心而論,他一點都不想收留這叔叔一家……

可是這也輪不到他選擇。要走仕途之路的人,不可能擔上這虐待親族的名聲,不然以后根本連中舉都困難。

自古以來,文人出仕的理由首要一條就是“舉孝廉”。孝是對親長的孝順,廉是對才干的肯定。如果不“孝”,那全天下人都會唾棄你的。

“那叔叔嬸嬸,就搬過來住吧。”

陸寒無奈地說出了這句話。

芳菲得知陸寒家里出現的新情況之后,立刻想到要找他出來商量如何處理這陸月思一家——自從災后,她可是每天都讓人來問陸寒這邊的情形的。

現在全城亂哄哄的,他們要見面反而容易得多。

正好芳菲要去探望在地震中被砸傷的方和,就跟陸寒約了在方和家中見面。方和是一直替他們辦事的,在他家里見比較方便。

“陸哥哥,你近日是否過于憂慮了?”

芳菲看著陸寒青青的眼圈和微鎖的眉頭,不禁有些擔心。“可是你那二叔一家喧擾你了?”

陸寒搖搖頭:“那都是小事。我是在為災民們擔心……”

他嘆息一聲:“芳菲妹妹,你知道我自幼的志愿便是從醫。盡管如今棄了醫道,改考科舉,可是我總還是不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一個大夫……看著那些受傷的災民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有些明明可以治好的傷口硬生生惡化下去,而我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芳菲只得寬慰他:“惠民藥局這兩天不是一直在城里幫災民治傷嗎?你也別太累著了。”

陸寒還是搖頭,但并沒有再說什么。

惠民藥局,已經不是他父親所在時那個簡單的官家藥堂了……現在的惠民藥局,變成了一幫醫官和藥吏中飽私囊的地方。

他們截留上面撥下來的錢物和藥材,換上廉價的爛藥給病人使用……這些內情他也是偶然間發現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說。

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書生,什么都做不了。

陸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渴望權力。

但是他渴望權力,并不是為了自己。他渴望著能掌握更多的資源,替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以前他想著要做官,一來是想要不被人欺辱,能夠讓芳菲過上好日子。二來是想光耀門楣,完成父親未竟的心愿——陸寒不是超人,他的想法很多時候也并未能超越世俗。

他只想著要好好考到好名次,做個高官,卻沒想到做官以后該有什么目標。

可是這場地震,卻把他震醒了。

他終于明白自己身為一個讀書人應該肩負什么樣的責任。

他身上負擔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榮辱,也不僅僅是芳菲的幸福……

先賢說“先天下之憂而憂”,便是這樣的情懷吧?

這段時間,陸寒腦中一直充溢著這些念頭,家中的繁瑣事務反而被他放到了腦后。

當然,并不是說陸月思一家沒有給他帶來煩惱。

恰恰相反,這家極品的親戚在他屋子里住下以后添了不少亂,每天都有新花樣。

剛來的時候,陸月思還有點抹不開臉。方氏和他的兩個堂弟一個堂妹倒是很快就適應了住在他家里的生活,還開始挑剔起伙食來——天知道這種世道能買到什么菜蔬。

要不是因為顧忌太多,陸寒都想把二叔一家掃地出門了——可惜這也只能想想罷了。

“她們不是還有濟世堂的屋子可住嗎?”

芳菲皺著眉頭說。

她雖然沒進過濟世堂里頭,幼時在陸家住的時候,就常常見陸寒的父親陸月名有時住在濟世堂不會來的。

當時何氏還跟芳菲解釋過,濟世堂是他們的祖屋,里頭有一進四間屋子能住人,也是用來放藥材的庫房。

陸寒苦笑道:“濟世堂早就歇業了”

早在一兩年前,濟世堂就被陸月思給搞垮了,每個月收支嚴重不平衡,到后來簡直是往里貼錢。

掌柜、坐堂大夫和伙計們紛紛辭去,濟世堂成了一個空殼。要不是因為濟世堂的屋子是祖產,屋契又在陸寒手里,陸月思一家早就把它給賣出去了。

“這么說,那濟世堂他們家拿在手里也沒用了?”芳菲問。

陸寒說:“除非二叔再往里投本錢,重新請掌柜、大夫、伙計,買大批的藥材回來……他家都燒了,哪還有這個錢啊?”

芳菲腦中靈光一閃,又說:“你剛才說,屋契其實是在你手里?”

陸寒點頭:“那本來就是祖父傳承給我父親的藥堂。我父親驟然過世,也沒對這藥堂做出什么安排,二叔就說要替我管著……后頭你都知道了。不過他多次跟我要那屋契,我也沒給他,再說上頭寫的也是我父親的名字,他要了也沒法子賣。”

官府對于屋舍買賣可比田地買賣還要嚴格,因為這是關系到城里的治安的大問題,容不得馬虎。

芳菲一邊聽著陸寒的話,一邊慢慢整理自己剛剛想到的一些事情。

半響后,她的想法逐漸成形,才開口問陸寒:“陸哥哥,如果我說……我有法子可以一次性解決你兩個煩惱,你會不會聽我的話去做啊?”

陸寒稍感疑惑:“我的兩個煩惱?”

芳菲用力地點頭,臉上露出近日來難得的笑容:“對呀這個法子,既可以讓你不用再和那家討厭的親戚住在一起,還能實現你想救濟災民的愿望。你肯不肯?”

“真的?”陸寒立時眼睛發亮:“芳菲妹妹,你真有好辦法?”

“嗯,對呀。”芳菲笑道:“你認識我這么多年,我可曾騙過你?”

陸寒當然知道芳菲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到底是什么辦法?”陸寒迫不及待地問。

(芳菲想干什么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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