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第二十六章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sjwx
能說的話,李岫都說了,但仍是不能讓李琩松口。
其實李琩的表態,他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接受。
離開十王宅,確實是自由了,但也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傘,在里面,沒人敢動你,但是出去就不一樣了。
李琩如果親近他阿爺,太子不滿,親近太子,他阿爺又會不滿,確實是兩頭難,看樣子壽王是在觀望啊,又或者,心里已經有了別的人選。
“四郎,打探清楚了,韋堅是八月初一從平康坊帶走的云娘,當天晚上帶著去少陽院赴太子宴會,返家的時候,右驍衛沒有看到車馬中有女眷,可見他是在少陽院將云娘送給了壽王。”
離開曲江池之后,右相府的一名親信,追過來告知李岫這一消息。
李岫皺眉道:“那么壽王又將云娘送給誰了呢?”
“這個.沒有查到,巡城的衛士并未發現云娘離開十王宅,興許是送給其他親王了吧?”親信道。
李岫點了點頭,他現在對這個云娘的興趣已經不大了,只要對方沒離開十王宅就行。
現在他已經確定韋堅在背后接近壽王,就可以趁機彈劾此賊,你巴結太子,不好指責你什么,但你不能巴結壽王,這叫交構,圣人的戒宗屬制,你是一點都不當回事啊?
其實李琩根本就沒有將云娘送人,宮宴上故意那么說,是要當著李岫的面,跟韋堅撇清楚關系。
而李岫呢,壓根就沒想過壽王是在騙他,因為在他的印象里,李琩雖然算不上老實人,但也絕對不是狡猾之輩。
李琩以為韋堅能夠看明白,那句話不過是一句撇關系的暗示,結果韋堅沒明白,看來道行確實不如李林甫。
今天的李隆基,一整個白天都在睡覺,畢竟昨天鬧騰的太厲害,年紀又大了,一下子恢復不過來。
高力士呢,也不敢驚擾圣人休息,直到聽見殿內有了動靜,這才趕緊進去伺候。
“圣人龍精虎猛,休息這么小會兒,就已經是神清氣朗,老奴就不行了,現在身子骨都是軟的,”高力士上前為李隆基穿靴道。
“哈哈.高將軍最會哄朕,”李隆基神采奕奕道:
“你以為朕不知道,伱在外面熬了一日嗎?爾乃朕之家老,朕怎忍心讓你累著,好了,去歇歇吧。”
寧王昨晚并沒有留宿宮內,李隆基不過是句客套話,患有重疾的人,怎么能與李隆基同眠呢?
高力士猶豫了一下,放下一封十王宅的奏報和一封太子的奏疏,什么也沒說,就這么告退出去了。
說心里話,他覺得太子這件事辦的不咋地,但是他又不可能隱瞞圣人,也不能在圣人這里說太子的不是,那就只能沉默了。
李隆基一撩長發,任由宮女為他梳頭,他則一卷袖子,首先拿起太子那封奏疏,眼睛掃了一遍,隨后便拿起監院中官曹日昇的那份奏報。
內容很簡單,張去逸今天去了少陽院,見了太子,事后太子奏請納張二娘為太子良娣。
曹日昇并沒有搞清楚太子與張去逸見面的詳細過程,自陳辦事不利。
他不知道,但是李隆基知道,因為昨晚的宮宴上,自己的閨女咸宜公主,已經都說了。
咸宜那個笨蛋,想幫自己的阿兄籠絡張家,希望壽王迎娶張二娘,結果今天太子便橫插一手?
他惡心誰呢?
李隆基呵呵一笑,明白了高力士為什么話也不說明白,直接就退出去了。
你啊.好人都讓你做了。
對于高力士的行為,李隆基并不介意,難道他還不清楚,高力士只忠于他一人嗎?
“讓黎敬仁來,”李隆基吩咐道。
他口中的這個人,是殿中省的主官,殿中監,從三品的大宦官,世人只知高力士,殊不知李隆基身邊的牛逼太監,其實有好多。
殿中監,掌乘輿服御之政令,總尚食、尚藥、尚衣、尚乘、尚舍、尚輦六局之官屬,在這皇宮里面,地位可不低。
“你怎么看?”李隆基淡淡道。
黎敬仁思索片刻,答話道:“奴婢以為,應該是咸宜公主有意在前,太子有意在后,那么這后者,用意就很明顯了。”
“怎么個明顯?說清楚,”李隆基道。
黎敬仁想了想道:
“太子不欲壽王與張公聯姻,身為兄長又不好阻攔,那就只能是自言先看中了,好先聲奪人,這樣一來,壽王也不好說什么。”
李隆基又道:“昨日宮宴,李岫和韋堅,都見過壽王?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回稟圣人,其密言,奴婢并不知曉,”黎敬仁恭敬道:“但奴婢猜測,應是與壽王奏請再修新庫有關。”
李隆基忍不住笑道:“那么太子這一攪和,韋堅是沒有機會了,存私心者不能謀公事,朕這個太子,還是容易感情用事啊。”
在他看來,此事再簡單不過了,太子還是忌憚著十八郎,連對方娶個妻子,都要干涉。
你想惡心他?行!朕隨你的意。
“令中書侍郎蕭華擬旨,朕應太子之請,冊命燕國公次女張氏,為太子良娣,”
李隆基笑了笑,補充道:
“不要經過中書門下。”
不經中書門下,就屬于皇帝特詔,李隆基這么干,就是跳過李林甫,因為他知道李林甫什么德行,肯定會阻止。
但他不能讓李林甫開口,因為李隆基要倒逼對方,盡快針對東宮,不然太子勢力膨脹到某種地步,李林甫就制衡不了了。
太子強大了,第一個要出事的,就是李林甫,他不可能不設法應對。
黎敬仁不再多言,依旨辦差,不過他覺得,圣人在處理皇子的事情上,一件比一件離譜。
他能這么想,說明他的道行,不如高力士。
中書省,佐天子,執大政,掌侍進奏,參議表章、草擬詔旨制敕及璽書冊命,是三省權力最大的部門。
在這個部門當主官雖總判省事,但可謂如履薄冰,因為這里面沒有你的人,全是皇帝的人,也是官員們想要成為宰相的最大跳板機構。
所謂的“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就是說的這個部門。
中書令李林甫,兩個中書侍郎分別是兼任戶部尚書的趙國公王琚,以及前宰相太子太師蕭嵩的長子蕭華,別說這兩個人,李林甫管不了,下面那四個中書舍人,也是一個比一個牛比。
這里是管天子詔命的地方,如果成為一言堂,很容易矯詔篡旨,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所以歷朝歷代,這個部門的人,最重王命,宰相在這里說話沒分量。
沒有休沐,而是值班在省的蕭華,在見過黎敬仁之后,還需要親自面圣,確認一下,才會回省準備冊命,這是一個必須的過程。
因為中書省有四禁:一曰漏泄,二曰稽緩,三曰逢失,四曰忘誤,大白話來說就是謹慎謹慎再謹慎。
當李林甫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八,休沐結束的時候了。
冊命已經擬好,加蓋了天子印璽,至于何時頒發,圣人沒有說。
李林甫嘆息一聲,看樣子太子跟張去逸勾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皇帝親口說出的話,他能去勸,蓋了印的事情,他就勸不了了。
中書門下,李林甫伏案而坐,面無表情的處理著政務,心里卻是在盤算著,如何反戈一擊。
拜相五年以來,他任勞任怨的為圣人斂財,以至于比別的宰相,任期更久。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身上還有一件更艱巨的任務,如果不能認真執行,那么他距離下臺就不遠了。
當年圣人問他,儲君何人?李林甫答: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圣人諸子,貴莫壽王也。
結果呢,自己與圣人的這場單獨對話,都特么能傳出內廷,搞得滿朝皆知。
若是壽王順利繼儲,此言不失為一件功勞,但可惜最后贏的是李紹,那他這幾句話可就要了老命了。
你看人家高力士,“推長而立,孰敢爭”,這句話在太子那里就是天大的人情。
所以李林甫很清楚,他和高力士的態度,是圣人故意放出來的,因為中樞最忌“漏泄”二字。
圣人啊圣人,你給自己家奴留后路,不給我留啊
昨天的時候,李林甫已經從兒子那里得知韋堅的事情,雖說以送女人的理由針對韋堅,肯定不能讓對方傷筋動骨,畢竟太子一句“孤送的”,就能將韋堅撇干凈。
但是暫時惡心一下韋堅,壓一壓對方起勢,還是有必要的。
蕭嵩、裴耀卿、王忠嗣、韋堅、張去逸,他的敵人已經是越來越多了。
于是李林甫寫了一個小紙條,交給仆從遞出宮,送給李琩,其中添油加醋的渲染了太子對李琩的厭惡,希望李琩能將工程交給他的兒子來辦。
身在壽王府的李琩在收到消息后,將紙卷扔進爐火燒掉,對那名送信的相府仆從道:
“轉告右相,本王知道該怎么做。”
李林甫在內侍省有人,自然知道咸宜昨晚奏請的內容,但是李琩還不知道呢,但也大概能猜到。
這么看來,自己這個兄長,確實是在惡心他啊?
雖說李琩的立場,是兩頭都不得罪,但是兩邊誰勢微,他就得適當幫一幫,這符合他的利益,也符合李隆基的利益。
“給咸宜帶話,讓她設法將那位張二娘帶到曲江池,我明天在那里等著。”
李琩回憶起昨晚那個小丫頭的神色,心里越發不爽,我只知道歷史上你是太子良娣,但我沒想到,你是這么當上的。
利用我當跳板是吧?離開十王宅的皇子有多大膽,你是一點沒逼數啊?: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