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說到審案,宗政謹的好朋友裴駙馬非常熱心,也有多多提攜朋友的意思,便建議請宗政謹來一同會審。★藍//色//書//吧,
魚川郡的提刑按察正副使都聽說過宗政謹“白日判官”的名聲,更知道他在公主綁架案里立下功勞,所以樂得有人分擔這樁棘手事兒。他們便急忙派人去請,還因此落下不忌同行的好名聲。
宗政謹卻差點氣暈過去。他已經聽到些許風聲,敏感察覺魚巖郡王之死的案子不會這么輕易罷休,他都打算去女兒的婆家魚川郡的會同府看看,以避開風頭。反正公主被綁案,因魚川親王發了話不再搭理,又記下了他的功勞,他已可全身而退。
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交友不慎,裴駙馬居然這把他給拱出來了。親王府、駙馬府以及太守府,三撥人馬都畢恭畢敬地等著,宗政謹一見人家如此鄭重對待,也不好意思借病而遁,只能怏怏趕赴太守府。
在路上,宗政謹獨坐車內,長吁短嘆。一時又有些愁苦,他都這把年紀了,卻還要為全家的前程而奔波,未免覺得辛酸,于是越發思念已逝的長子。
這個天氣,馬車的車窗已不能緊緊關閉,宗政謹倚窗而望,忽然身體一震,竟差點脫口而出一聲,修兒!可惜,馬車行駛得很快,周圍又有許多來請他的仆役們擁簇,幾乎是剎那間便阻隔了他的視線。
回過神來,宗政謹不由又苦笑。他真是老眼昏花了,方才他瞥見的不過只是個年約九、十歲的少年郎,怎么會是他的修兒?大抵是那少年的側顏與修兒的輪廊有幾分相似罷,說起來,與他心的恪兒也是很像的。
因心中堆著許多繁雜之事,宗政謹很快將這驚鴻一瞥的少年郎給扔去腦后,一門心思琢磨著到了太守府要如何回話。這可是門學問,他要考慮的不僅僅是案情,還有與案件緊緊糾葛的諸多關礙。徜若他一言不慎。說不定闖下了大禍!
宗政謹這一行人馬快而不亂地穿街而過,招搖而去。道邊行人便不免要議論,究竟是誰家的貴人出行,會這般聲勢浩大。便有那消息靈通人士從旁解說。提到這位是赫赫有名的“白日判官”宗政謹,正是他找到了綁架公主的歹人遺落的物件,才讓官差循跡而覓,差一點點找到了歹人。
這人白話的非常起勁,正說到得意處。忽然有人打斷他的話,好奇問道:“那公主可救回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發話者是個穿著樸素的少年郎,不超過十歲的青澀模樣。他的小臉蛋上掛著羞澀微笑,一雙眼尾上挑、格外狹長而圓的大丹鳳眼顧盼生輝,又俊俏又討喜。
見這少年長得漂亮,那人委瑣地怪笑兩聲,打趣道:“這誰家的小娃子,毛都沒長齊,知道惦記女人了?!”
一群圍觀百姓哈哈大笑。羞得那少年趕緊低下頭,悶頭便往人群里鉆。他人雖小,身手卻很靈活,如游魚一般很快離了這群人,閃進了一條小巷子里。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正停在巷內,十數名身著藍衣、武人打扮、各負刀劍的彪形大漢垂手肅立,身后是一匹匹高頭大馬。站在巷子口,少年扭臉向后,驀然冷笑兩聲,吩咐道:“竟敢取笑小爺。方才那人,打掉他滿口牙!”
“喏!世子爺。”有人低低回了話,一道青影拔地而起。
這位少年郎,正是外人所知的宜城公主的雙胞胎弟弟。安國公世子晏玉質。他三歲起便跟隨父親安國公晏青山駐扎在軍營,一年也難得回一趟晏林郡,上京的次數更是稀少。因此,他與父親感情極深,與母親和兩位姐姐都只是表面情份。
他此來,奉的正是父親的命令。特地來瞅瞅母親和姐姐們究竟鬧出了多大的事體。聽說京里彈劾父親的奏章都堆成山了,什么家門不靖、教女無方,之類的。哈!真真是可笑!
想起進入魚川郡之后打聽到的事兒,晏玉質覺得異常鬧心,那母女三個丟的不僅僅是慕容皇族的臉,還有失晏林郡安國公府的顏面!他身為未來的安國公府的掌家人,沒辦法聽而不聞。
陰沉著臉走向馬車,晏玉質剛到馬匹近前,便聽見不遠處傳來喧嘩,有人高聲疾呼“大夫大夫救命啊”。他撇撇嘴,輕盈地跳上馬車,鉆進車里,吩咐:“去找間客棧住下。”眾親衛轟然應喏,擁著這輛馬車掉頭疾馳而去。
待找到一家清凈的干凈客棧落腳安頓齊全,已是將近晚膳時分。晏玉質與親衛們在這間客棧大堂里坐了幾桌,好酒好菜端上來,他與眾人暢快喝酒吃菜,真是眉飛色舞。
一時意興上頭,晏玉質跳到桌上,手里端著大碗的美酒,放聲唱起他們駐扎的地方,位于天幸國東南邊陲的肅遠府民謠。
“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疆場。蘆葦高,蘆葦長,蘆葦笛聲多悠揚。牧童相和在遠方,牽掛娃兒最是娘。娘啊娘,娘啊娘,待兒將那疆場平,披紅掛綠回故鄉!”
天幸國的東南邊陲與東唐國接壤。這首名為《蘆葦歌》的民謠,流傳范圍不小,囊括了天幸國與東唐國。不過曲調雖一致,些許詞句會有一點小區別。
一曲即出,這群來自肅遠府的親衛歡聲高呼,齊聲合唱。這家客棧的樓上,卻有人聽得淚流滿面,嗚咽不止。
見段獨虎哭成淚人,聽不懂肅遠府方言的王孤狼傻了眼。撓了半天后腦勺,他才小心翼翼地問:“獨虎兄弟,你這是咋了?”
段獨虎抹一把眼淚,低聲道:“想我娘了。”
一提到娘,王孤狼也是神色黯然。片刻,他也嗚嗚哭起來。段獨虎原本打算平復心情,叫王孤狼這么又一勾搭,他便也掌不住,又哭起來。于是墨蓮教這攪得魚川府上下不寧的兩員大將,抱頭痛哭,直哭得嗓子都啞了。
忽然有人問:“你們在哭什么?”